第21章 人不可貌相（三）
回去后，我跟其他人说起这件事。
“端木那个老狐狸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呢……”
“小航，你没听说吗？你的那个秋丽雅师傅跟端木和平有一腿——有人在上夜班的时候看见过他们俩在办公室里那个呢——”
我没想到他们的关系会这么乱——当然，他们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我当然不会因为他们一句话就相信他们所说的所谓的“事实”。但是，无风不起浪。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呢？我是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取一定的报酬，他们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端木和平和秋丽雅却没有放弃他们的想法。秋丽雅经常的去分拣车间找我，很多人还以为我跟秋丽雅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呢……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让我进办公室，我也不想知道。
在厂里待的时间长了，我才知道端木和平只是老板雇佣的厂长，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是老板。以前没人跟我说，也没问过。真正的老板是个台湾人，平时很少来。我看见厂子的西边有一个白色的三层洋楼，我一直以为那是端木和平的，现在才知道那是台湾老板的。
老板不常来，说了算的就只有端木和平了。
我第一次见到老板是在快要过年的时候。
那天，我正在食堂打饭，一个戴着眼镜的个头有一米六多点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南方人吃米饭用的是一种小的可怜的小碗，而且只盛半碗，我们盛米饭用的是盆，不是碗。
当我端着盛着满满的米饭的盆从老板面前走过去的时候，他惊讶的看着我的盆，眼睛瞪的像牛眼。
我吃的一粒不剩。
“你也不是很胖，这么多米饭你都吃到哪里去了呢？”他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看着我的盆说道——虽然他说的很艰难，我听的也很别扭，但他的意思我还是很明白的。
“吃到肚子里去了呀……”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老板，以为是来的客户。
他呵呵的笑了。
“你是哪里人？”
“我来自齐鲁大地……”
“哦，山东——那是个好地方——我的祖先也是山东的——叫——莱芜……”
“说起来咱还是老乡呢——”
“嗯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哈哈！”
我们正聊的高兴，端木和平弯着腰堆着笑走了过来。
“董事长，您吃了吗？——小高，别耽误了老板的正事……”
“耽误什么正事？我们是老乡！——你该干嘛干嘛去，别打扰我们……”我这才知道眼前的小个子才是老板。
不过，老板又怎么样呢？我出力他给钱，天经地义。
我们聊的很高兴，快到上班的时间了，他跟我握了一下手说：“你先去忙，等你有空了咱再聊——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互换了名字，挥手告别。
我刚到车间，端木和平就癫癫的跑了进来。
“你跟老板什么关系？你们有亲戚？”
“嗯——他是我大姨家的表哥——不过不是亲的，他妈跟我妈只是一个村的……”
“怎么可能？你净瞎说！老板是台湾人，他妈妈怎么会跟你妈一个村？”端木和平不信，其实我也不信。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严格的说，应该是老板的姥爷跟我的姥爷是一个村的……”
“他跟你说的？”
端木和平仍然一脸狐疑。
“是这样的——我们聊天，说到了各自的家乡，我是山东的，哎，巧了，他的祖籍也是山东的，他问我是山东哪里的，我说是泰安的，他说又巧了，他的祖籍也是泰安的——泰安你知道吧？就是有泰山的地方……于是我们越聊越近，到最后竟然发现他的姥爷跟我的姥爷是一个村的！你说巧不巧？”我是学中文的，编瞎话不用打草稿。
端木和平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不过很快就换成了笑脸。
“小高，你一来咱们工厂我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下了班你先别走，我请你吃饭！——叫上你的师傅秋丽雅作陪！咱说定了！不能反悔！”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手伸进兜里摸索着什么。
我知道，这个家伙相信了我说的话，其实只要他去找老板核实，我的“谎言”便不攻自破，可是，他会去核实吗？我猜他不会！
还没下班，谢老板踱着方步来到了车间里。
“你好，老乡——”
“你好，老乡老板——”
“哈哈！——你这个称呼还真特别——”
我们聊起了车间的事。
他问我觉得工厂怎么样，我说很好，他问我对自己的工作有什么意见，我说意见没有，想法倒是有，他来了兴趣，于是我们探讨起了我的工作。
我在工作中发现，我们的人工分拣方法有几个缺点，一是速度慢，虽然速度慢并不影响其他部门，但是这样的效率恐怕早晚会成为问题；二是一个合格的分拣员的养成需要的时间太长，多了多余，少了可能会因为流失而出现空档；我又说起不合格品的形成，我专门研究了整个工艺流程，发现不合格品的形成主要出现在浇筑车间，如果浇筑车间的同事更专业，更认真，更严格的要求自己，不合格品几乎没有机会“降生”。
“你说说细节……”
“我先说说合格品——一个合格品的形成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浇筑到模具里的铁水的份量是足够的，是没有空隙的，只要满足这两个条件，就绝对是合格品——不合格的自然就是份量不够的，或者铁水里面出现空隙的——所谓的空隙就是气泡——”
“份量的事好解决，气泡怎么解决？”
“气泡更好解决——气泡在形成的时候会在铁水表面形成一个凸起，几秒钟凸起就会塌陷，这时只要再加一点铁水补上气泡造成的缺失即可……”
谢老板啪啪的给我鼓起了掌！
“你能把你刚才说的写成一份报告吗？”
“没问题呀……”
“我想明天早上就能看到它！”
“OK……”
“小航，你是个可造之材——”谢老板拍着我的肩膀，点着头。
一下班我还没换衣服，秋丽雅就来了。
“端木厂长的车在等你呢……”
席间，端木和平“谦卑”的向我敬酒，还示意秋丽雅跟我坐的近一点。
“高老弟，离家这么远，心里孤独吗？”喝的有点高的端木和平眯着眼问我，“不觉得——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有钱赚，孤独啥？”
“好！有喜欢的事，好！如果再有喜欢的人那就更好了！老弟，说说，你看好咱厂里哪个妹子了？说出来！哥帮你搞定！——她们谁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哈哈哈！”端木和平仰天大笑，似乎全天下的女人都归他管！
秋丽雅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她咳嗽了一声：“端木厂长，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回哪？回你的小闺房吗？还别说，我还真的馋你的小身子了！来，宝贝，亲一个！——高老弟不是外人，你也让他亲！我们兄弟共享！”
端木和平的胡言乱语让秋丽雅很是生气！她拿起包：“小航，不好意思了，我先走了……等有机会我请你……”
过了半个多小时，端木和平的司机进了包间跟我一起把端木和平抬进了车里，他喝的像一摊烂泥，根本没法站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