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兵团”
如果没有1998年5月发生在东南亚某国的排华事件,以“绿色兵团”为首的中国黑客群体也不会浮出水面。
事件发生后,正蹒跚学步的中国黑客们决定声援,并向东南亚某国的网站发起攻击。这成全了他们第一次在公共视野的亮相,并且携爱国义举一呼百应。当年的组织者龚蔚现在承认,一是民族情绪使然,再则不排除年轻人想出名的冲动。“最初的江湖规则尚被遵守,我们留真名,只为表明我们的态度,不去窃取资料,也不恶意破坏对方的设备。”龚蔚说。
1997年,上海黑客龚蔚在海外某网站申请了一处免费空间,并在国内做了镜像站点[34],用于黑客之间的交流,并成立了“绿色兵团”。发起人龚蔚如今的解释是,一切出于爱好和兴趣,当然还有和同道切磋比拼的快感。“与利益无关,与政治无关。”“绿色兵团”的名字,来源于他美好的梦想,“以兵团一般的纪律和规则,打造绿色和平的网络世界。”
仅1998年一年,“绿色兵团”的阵容便趋于鼎盛,注册人数不下5000人,核心团队有100多人,分布在湖南、福建、广东、北京、上海各地。这里面包括如今已被尊称为教父级的rocky、solo、小鱼儿、冰河、小榕、谢朝霞等。这是一群沉醉于挑战技术的网络爱好者,他们中的一些人是20岁出头的大学生,甚至没有自己的电脑,有时为了得到校园实验室里的机位而甘愿等几个小时。他们信守自己的黑客准则,甚至崇拜雷锋,主张网络技术共享互助,耻于随意的攻击,遑论以之牟利。
后来的黑客组织“第八军团”领导者陈三公子,当时还只是一个“菜鸟”。他说,“黑客有黑客自己的行为准则,有自己的道德规范——正义、平等、共享、互助,这是一种追求卓越和完美的精神”。陈三公子大名陈有湛,他后来开了一家网络安全公司。在1998年的互联网业界,还有另一个极客陈三公子,大名陈大年,他后来和哥哥一起创办了中国最赚钱的网络游戏公司,并任该公司的CTO和高级副总裁。那家公司名叫盛大,他的哥哥叫陈天桥。
朴素的爱国情绪造就了中国黑客最初的团结与坚强的精神,甚至出现了“中国黑客紧急会议中心”这个组织,负责对外国网站攻击期间的协调工作。
1999年的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事件,让中国黑客又一次大规模地团结起来了,纷纷开展对美国网站的攻击。在中国大使馆事件后的第二天,第一个中国红客网站“中国红客联盟”(Honker Union of China, HUC)诞生。2001年中美黑客大战,8万名中国黑客一起行动,使中国红旗在美国白宫网站飘扬两个小时。他们称之为“卫国战争”。
中国红客联盟、中国鹰派联盟、中国黑客联盟三大黑客组织,成为这场中美黑客大战的主力军。一时间,“红盟”的lion、鹰派的万涛成为中国黑客英雄。
对真实动机的揣测已经不重要了,客观上,对民族情绪的附庸及爱国旗帜的高扬,促成了中国黑客的急速成长。2000年的街头,黑客技术就像日后的博客一样流行。“报效祖国”成为年轻网友惯常的口头禅。不过,2002年4月,中国互联网协会公告禁止有组织的攻击行为。“红盟”至此一蹶不振,沦为少数人问津的网页。而滔滔直下的网络安全产业,令昔日的黑客们竞相转型,别无他顾。
1998年开始出现的一系列攻击行动,客观上也提醒了国人对网络安全重要性的认识,网络安全行业此时方兴未艾。
1999年1月23日,“绿色兵团”在上海延安东路128弄6号(星空网吧)召开第一次年会。当时网络泡沫正盛,网络安全被认为是将要兴起的庞大市场,“绿色兵团”的顶级黑客掌握着黑客攻击技术,反过来就可以用来防御,变成网络安全技术。这时候,说客出现了。他叫沈继业,据说是一个从事资本运作的北京人。他奔赴上海,说服了龚蔚等核心成员,将“绿色兵团”进行商业化运作。随后“绿色兵团”转轨并拥有了自己的网络安全公司——上海绿盟计算机网络安全技术有限公司。
2000年3月,“绿色兵团”与中联公司合作投资,并在北京招募成员,注册了北京中联绿盟信息技术公司。同年7月,北京绿盟与上海绿盟因内部原因合作破裂,北京绿盟启用新域名nsfocus.com。
双方冲突非常激烈,彼此亦对对方不断进行黑客攻击。2000年8月底,北京绿盟向法院起诉上海绿盟,上海绿盟败诉。不久,上海绿盟作价30万元人民币左右,将公司包括域名isbase.com转让给北京绿盟,人员也随之解散。北京绿盟之后便将该域名停用。
关于合作破裂的原因,有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说北京绿盟早已开始进行成熟的商业运作,而上海绿盟的“绿色兵团”成员则依旧不放弃自己自由自在的黑客生涯。从当时的网上对话及声明中可以看出,他们想做“中国第一个非营利性网络安全组织”,所以和以沈继业为首的资本力量产生了纠纷,最后资本力量获胜。
另一个版本则是,龚蔚等核心成员认为自己是“绿色兵团”的创始人,所以应该拿比较多的分成,而沈继业则认为既然组织已经商业化,那就应该按照公司的规则,让资本说话。“主要是因为个人利益。”曾担任北京中联绿盟总经理的沈继业接受采访时说。他说,“龚蔚私心太重,但是网络上名声的大小,不能作为公司中商业角色的标准。”
此后的“绿色兵团”几经周折,最后站点也不复存在了,成员各自散去。
生于泛化、死于泛化,是一些观察者对绿盟的兴衰原因给出的答案。“绿色兵团”作为早期国内黑客的交流枢纽地带,其地位其实很快就被1999年崛起的技术风格组织“安全焦点”所取代。这是一个成员精简,号称全方位、非商业而且有自己独特风格的黑客及安全站点。其对中国互联网安全最突出的贡献,是将其内部的技术交流年度会议变成了中国民间安全界的年度盛会,并逐步获得主流厂商和官方的认可。而其成员在漏洞挖掘方面的成就,达到了一个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高度。flashsky、funnywei、tk、watercloud等人,均以在相关领域的造诣,成为中国新一代的黑客领军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