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渠书院（三）

由于面积不大，清渠书院并没有准备专门的阅读桌，只是在行道上随意搁置了几张木制小凳，可以找个角落坐着看书。这里大多是古籍，很多年前出版的书，纸张都是脆的，泛着时光晕出来的昏黄，不符合当代绝大多数人的阅读喜好。

新的一些书是各类专业书籍，基本都是许秋白翻阅完的，塞进书柜里供别人继续看。

宋知扬一直觉得这间屋子就是许秋白的藏书柜，他读完一本就在里面填充一本。他不介意与人分享，高价收购低价出售，不论别人看上的书多有收藏价值，他也豪爽地卖出去。

宋知扬年少时窝在这儿看书，呆一天也付不着一分钱。他问许秋白：“这样子不会亏吗？”

许秋白便笑：“不会，一本书遇上一个真正懂它的人，才有它最大的价值。”

于是清渠书院便在绝大多数人大字不识一个的木枝镇上，兀自存在了八年有余。

许秋白从柜台抽屉里拿出一个不大的纸盒，递给宋知扬：“朋友恰巧收到，转手给了我。”

宋知扬打开盒子，里面端正摆着一本巴掌大小的薄页书，扉页上用毛笔字写着“埙谱”二字，有些潦草，但笔劲很足，堪堪能认出来。这是本自制的小册子，宋知扬忍不住当场拿出来翻了翻。

这本小册子的主人把几首古诗编成曲，宋知扬的手在裤子上轻点着，心里默默过了一遍，眼睛亮了亮。

现在玩民乐的人占搞乐器人的少数，吹埙的人更是不多，现有的埙谱少之又少，翻来覆去都是那几首人众皆知的。没想到这位民间高手改编的谱子非常流畅，适用于六孔埙。

许秋白看着宋知扬喜欢的样子，露出了点笑，拍拍他的肩说：“一个人一生也很难找到自己钟爱的东西，如果喜欢，就不要轻易放弃。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不同，但你要想好自己的路该怎么走，而不是走一步看一步。”

宋知扬看着许秋白，听他又补了一句：“你的人生把握在你自己的手里，高中完是一个新的阶段，体现得更明显。你是个聪明孩子，要好好考虑。”

宋知扬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冲许秋白鞠了个躬：“老师，谢谢您。”

许秋白笑：“别这么客气。”

宋知扬起身时恰好瞥见许清渠撩开厨房的布帘走出来，她端着一竹筐新鲜水果走过来，江月跟在她后面。

许清渠将竹筐递给他，江月解释说：“买多了，你带回去给爷爷尝些，老人家多吃水果好，你平时也要记得买。”

宋知扬推辞不过，满载而归，把埙谱郑重地放进他的小柜子里，再把新鲜的葡萄和草莓给宋老爷子。宋老爷子也知道许老师夫妇待宋知扬好，连连道了谢，盘算着有什么礼可还。

他眼盲多年，家里就他和宋知扬二人，农活荒废了，当初分配的地也早就转租出去，鸡鸭鹅一只没养，家里更无珍品，实在没什么可回报的。

宋知扬倒是没想这么多，他心里记着这些好，只要许家用得上，他迟早都会还的，并不急于一时。

门外古文昊嚷嚷起来：“扬哥！出门了！”

宋知扬两下收拾好东西，交代宋老爷子：“您好好在家啊，午饭我带回来。”

宋老爷子听得烦，把宋知扬撵出了门。

古文昊没有把他的摩托车骑进来，巷子窄，摩托车噪声大，容易吵着老年人。宋知扬看着他把手斜插进裤兜里，吊儿郎当地站着，问：“你来干嘛？”

古文昊答：“本来祁哥说早点排练一下的，我之前来了趟，宋爷爷说你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