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坠楼案
老旧的酒馆中，没有一个客人。
“列维，要不要我来帮你找个医生？”
说话者，是老基恩，酒馆的老板。自认为有着全莱斯最好的麦芽酒。
而他口中的列维，则被其视为寄生在这家酒馆的寄生虫！
他很担心列维的精神状态，老基恩虽然与列维相处的时间不长，却很清楚列维有时候会像个疯子般讲些堪比神话的故事，人类进入了太空，潜入了水底，还能乘坐速度远超蒸汽飞艇的工具航行于天空！
列维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仰头凝望着一成不变的天花板。他面前桌子上摆着用纸板叠成个三角形的名牌，上面写着自己名字——列维·斯宾塞。
列维摆了摆手，说道：“与其帮我找个医生，不如给我这个侦探整个案子出来！要再接不到委托，房东肯定会杀了我！”
这张桌子便是列维的侦探事务所。酒馆，是他用来躲避房东的避风港！
列维已经记不清欠了房东多少个月的房租，他唯一清楚的事情就是自己要再接不到委托的话，真得去睡大街了！
老基恩举起擦拭好的杯子冲着炉火的光转了转，确保没留下任何水渍后，放在一旁，与其它杯子整齐地排列成方阵。
“那你还是去死吧，死得离店远一点儿！”
列维突然露出一副贱笑，“要不你去犯个大案，让我把你缉拿归案好不好！”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老基恩叹了口气，说道。
列维收起笑容，望向天花板，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他低声自语，“是啊，我也希望自己疯了。”
如果自己不是疯了，怎么会来到这么一个疯狂的世界。
望不到尽头的金属城市，满眼蒸汽。
宏伟无比的钢铁森林，雨幕中蒸汽升腾。向远方眺望，无数高耸入云的烟囱喷吐出尘雾，无数烘炉发出令人血脉喷张的耀眼火光！
能看到一列列蒸汽火车劈开烟雾深深插入这座城市的心脏，为其输送养分，城市中心的巨大工厂如同低吼野兽般永不停息地作业。
一根根金属管道，从城市中心的巨大工厂延伸而出，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被输送到每家每户。有些管道暴露在半空，连接起一栋栋房屋，而有些则深埋地下服务于城市边缘的工厂。
这里是莱斯市，被称作雾都，瓦尔帝国最重要的工业城市之一，蒸汽机被创造的地方。
列维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的场景，当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后，被深深震撼了！
那种心脏剧烈跳动的感觉，他相信自己永生不会忘记。
透过玻璃上的倒影，列维在雨幕与昏暗中看清自己样貌。
一个黑发青年，憔悴，下巴满是胡茬。可即便如此，他如宝石般的碧绿色眼瞳依旧散发着光芒。落寞难掩其精致的面容，像落魄的贵族，忧郁中带着神秘。
亚麻布的衬衣，身材匀称，马甲和外套统一为黑色，单调而且陈旧。
列维苏醒时所处的环境也差到了极点。作为住所，墙壁连同天花板的材质都为金属，地板上铺设了一层烂木头，金属板与金属板之间用铆钉连接，锈迹斑斑。房间里也几乎没有任何装潢，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
如果要形容那就是破旧，无比的破旧，以及一股不可言说的诡异感觉。
像电影中用来囚禁他人的牢房，幽闭，阴森，令人绝望。列维丝毫不怀疑待会儿是不是会有人打开门说想和自己玩个游戏！
而且雪上加霜的是，列维在得到这具肉体与身份的同时，他所继承的记忆出了些问题……
“话说，你前两天发的那些广……广告！有作用了没有？”
老基恩的话打断了列维的回忆。
从来到这个世界算起，列维就没有接到过一个委托，就算街道上贴满用于宣传的小广告，业绩也依旧为零。
倒不是列维的业务水平存在问题，作为原来世界中委托不断的大侦探，列维凭借自己能力完全可重塑往日荣光。
然而在这个世界，在自己尚未来到来的那段时光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利用其糟糕的推理水平，直接让自己钉在了行业的耻辱柱上！
天糊开局！
导致现在没有任何委托，那家伙至少有九成的责任！
“有作用吗？看看周围不就知道了！”列维摊开双臂，无奈地说道。
酒馆里空空荡荡，只有墙壁中不时传来的齿轮咬合声回应。
他相信只要一个委托到手，自己就可以摆脱当下连饭钱都凑不出的尴尬境地！
……前提是，有委托。
这时老基恩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提醒列维，“对了，有件事情需要告诉你，昨天你出去发广告的时候，房东已经找到这里了，他说后天就是你补交拖欠房租的最后日期，再晚就要赶人了。”
老基恩的话音未落，列维就已经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径直冲向酒馆的门口。
准确的说，是他听到“房租”这个词的时候。
列维摁下墙壁上按钮，随着一阵机关运作以及蒸汽喷涌的声音，酒馆的大门被打开。
列维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空旷的酒馆之中。
“老基恩，咱们有缘再见！”
……
连饭钱都没有，哪里会有钱来交房租！
列维离开酒馆，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在今天找到份委托。
走出酒馆门口是条小巷，石砖铺设而成的道路两边密布外表一样的金属矮楼，垃圾堆在墙边，经过暴雨的冲刷后污水横流，并在有限阳光的照射下味道格外浓烈。
抬起头，横七竖八的金属管道将矮楼连接，不时还有某种未知的生物穿越这些管道，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里是莱斯的下城区，脏乱随处可见。
贩卖各种生活用品的小贩推着车呼唤客人，有些人会停下脚步询问价格，做成一桩生意，而更多人则厌烦地挥挥手直接走开，赶去工厂上班。
列维向街道边缘看去，一些孩童们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打闹着，他们并不在乎自己身上破旧的衣服再破旧一些。
年龄稍大的孩子们显然已经从父母口中知道了生活的艰辛，相比于那些更小的弟弟们，这些孩子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当他们路过蜷缩着的乞丐时，木讷且呆滞的脸上总会浮现些许担忧。
这是一种本不该出现在孩子脸上的表情。
风愈发的冷了。
收回视线，列维将衣服裹得更紧了些，他叹了口气，然后快步走出这段人流密集的区域。
来到主干道，环境相比小巷要好上太多。不仅街道更加宽阔，可以让阳光照到石砖地上，人们的穿着也更加体面。得益于街上巡逻的治安官，道路两旁看不到任何乞丐或者衣不蔽体的孩童。
一些固定的商铺前聚满了顾客，看起来平静祥和。
列维走在莱斯的街上，两个小时过去，他思考的中心已经变为当自己被房东从那个金属盒子里赶出来后，如何在老基恩的酒馆里安营扎寨！
现在自己已经将一个桌子作为了事务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接下来怎么卖惨……哦不，声情并茂地让老基恩同意自己住进酒馆！
他一边啃着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苹果，一边思考自己到时候表演的情绪和神态。
走着走着，列维突然看到了一群人围在某个矮楼前，隐隐约约还能发现其中有几名治安官。
人多必有事！
列维用力啃了一口手中苹果，挤进了人群之中！
只见众人层层包围的中心，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天哪，你看见了吗？这人从房顶跳下来了！太惨了，我都没眼看！”
“话说，你不是住在这附近的吧。这栋楼每个月都有几个跳楼的，住在这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总能亲眼看着人从楼上跳下来。”
“你说会不会这栋楼有古怪！比如一些蛊惑人心的某种存在？”
自杀？
亲眼看着人从楼上跳了下来？
列维听着看客们的交流，抬头看了眼并不高耸的金属矮楼。这栋楼大概有二十几米高。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男性，头发很长，穿着普通，没有任何特点。其落地时受到了剧烈的撞击，血液程喷溅状，四周散落些许脱离躯体的碎屑，的确符合从高出落地的死状。
但是……
“行了，行了。不要聚集，赶紧散开！这只是一起自杀案件，大家没有必要恐慌。”治安官准备驱散人群。
列维啃了一口鲜红的苹果，甘甜的汁水从他的嘴角流出。
“自杀？”
就当众人准备散去，警方即将搬走地面尸体的时候，列维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发出质疑！
“这可不是自杀啊！”
瞬间，在场众人包括那几名治安官都将视线集中在列维的身上！
人们纷纷停下动作！
面对人们的不解与疑惑，列维露出了颇具玩味的笑容。
“这分明就是一场蓄意策划的谋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