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欲言又止的遗憾
亲爱的师父大大，此时此刻是二零二四年十二月十九号凌晨四点三十五分，我后知后觉还是比自作聪明的预期更早时间地收到了红色感叹号的刺痛。依稀记得上一次心脏绞痛并且彻夜不眠的时候，大概还是两三年前刚失恋那会儿。或许当你看到这份心意的时候，内心是溢于言表的欢喜，可能是当时身为我的老师一时间无法彻底摆脱我的无奈，隔着手机屏幕即使是自学些许读心术也什么情绪和态度都感受不到，但我感觉更多的可能是一种强烈的厌恶，已读不回后直接恨不得马上撕了扔在垃圾桶里：
“发自内心说句实话，我压根就不喜欢你，与之相反我还非常讨厌你。明明下班之后我可以长舒一口气地好好休息，但你却不知好歹地一次又一次地来打扰我。我还要去照顾你摇摇欲坠的情绪，如果不回复你的消息，你又会对我生气难过。可是我也是一个人，谁不是一个人呢？我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有自己的繁忙工作和朋友亲人，我的生活根本就没有你那么悠哉悠哉的空闲。你一次又一次来打扰我的平静生活，我作为老师的身份却也并不能够直接了当地表达，而你却一点边界感的眼力见都没有。为什么别的学生都可以默不作声地快速进步？而你却是大张旗鼓的向我展现出自己的懦弱和不堪？这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还有就是你送我的那些所谓的心意，我根本就不在意，我也能自己去买，也不差那点东西。很多节假日的祝福和礼物我其实并不在乎，只是你不知道。你的这些好让我感到困惑，你的那些消息让我感到厌烦。”
我在倒数日软件当中看到了我们第一次校外聚餐纪念日：二零二四年四月二十三日星期二，以及二零二三年三月十七日星期五第一次加上微信好友。等到了元旦前者聚餐恩惠已经二百五十二天，后者相遇时的光照耀我已经六百五十五天。还是来回首一下过去这段曲折又温馨的回忆吧，不说，恐怕以后没有时间也没任何机会和身份了：
所以这一段特殊亲密关系的意义到底何在呢？是在中式教育的苦难压迫下因为缘分得以相见，一位懂自己会鼓励向前走的老师，一位给予过温暖和关注自己学业心理和未来发展的老师，是在我心里远远胜过其他泛泛之交的老师，是我阴天里永恒的一抹晴天。
有幸遇良师，青春路繁花，这场盛大永恒的春天。
那么九月初等我发送了将近十分钟的录音，在我哭泣无助的时候，在你长篇安慰和忠言逆我耳的时候，在我得意忘形你总是迫不及防的泼我一盆冷水的时候，到底是尽到了一个教师的该有职责，还是说心里其实很烦躁地应付呢？我无法也不敢去猜测，这如同我无法估量那些片段的价值，直到变成无法改变的永恒。
正如同您所说的那样：我当初的确是喜欢写作，或许因为性格偏激和极端思维，又有亿些不爱说话，我不愿意像他们一样浑浑噩噩地整天醉生梦死，沉溺于灯红酒绿的纸醉金迷。所以我开始了自己的写作生涯，从以前的诗歌创作到现在的现代文，或许自己写的很不错，得到了身边一些朋友的赞赏，或许写的其实很一般，只不过他们作为朋友只是恭维一下而已。我说句实话，我其实在学校里面过的并不快乐：好多人只会抽烟和熬夜打游戏，以及凌晨蹦迪的，同学之间似乎除了尔虞我诈之外也并没有什么擅长的东西，却总是无时无刻的自我感觉良好。学校里面几乎所有的组织我全部都参加了，分别因为轰动一时的被黑幕，积劳成疾的身体受伤，无法融入他们浅显的快乐和长期以来的孤立，最终都选择了自我抽离，虽然当中的有些规矩和藏在深层次的东西，甚至是等到了实习之后才后知后觉。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遇到你。其实想想也很有意思，当初也只不过是为了帮班主任图省事，让我每个星期做班会课和个别教案，虽然说有的时候嘴上会骂骂咧咧，并且当初和您也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以至于可能一开始是哪怕对您名字的了解都没有任何兴趣。我也是等到实习之后才知道，你看到了我身上的一种感觉：用当年村口那个算命先生的一句话——你求胜心切，嫉恶如仇，总是自以为聪明地用自己的方法去解决你所能看到的一切问题，万事万物看不到他的另一面。从后来的聊天中得知您察觉到了我身上的一股孤独而选择伸出了援手给予引导，这可能就是您为什么选择第一次带我去新天地吃饭，学生受教了。当我坐在车上说您教学几十年当中非常欣赏和喜欢我，那个时候的我觉得已经胜过了大部分学生。
或许直到现在我才能够很大程度上的理解，为什么人无法同时拥有热烈美好的青春和对青春岁月的深刻感受。相比较来说，我好像更喜欢很多年前的那个无知的自己：他比我更有张牙舞爪的胆量，比我欲言又止的遗憾更少，比我抓耳挠腮地懂的更少但是却比我作茧自缚的，相信更多。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下意识地美化自己的过去，还是说那个真实的我已经死在了过去的某一个时刻？年纪在与日俱增的成熟，而内心却慢慢的陷入了死水一般的沉寂。坐在窗台前望着马路上的川流不息，好像回忆就像被滴入了水潭之中，再一次勾起了过往：我看到12年前在上海MH区的勤劳村，那个连汽车都没有见过的小屁孩儿，那个每天只知道在村口的零食店里面买几袋零食去朋友家看动画片，那个小小的我，那个蠢蠢的我。我精神上的第二故乡，就像奥比克一样，看着如今物是人非的环境和高楼耸立的钢筋水泥大喊以前的村子还能不能回来？
认识了您之后，我总是陷入一种无限循环地询问与无休止求知，我渴望找到这时间的答案和自己存在的意义，但似乎现在看来更多的是一种让人厌烦的纠缠，当我走在运河公园的时候，我告诉你自己并没有当初的那种傲慢与偏见了，当时收到的回答是得亏我收起了一些锋芒，要不然继续这么傲娇可能会栽更大的跟头。当我在担当中考志愿者的时候，看到他们初中生为了自己的未来在长跑的赛道上面挥洒汗水的时候，我向您传达了对自己过去的一种感慨，在我当年去考业余党校的时候即使是已经五点半了，您还是愿意花费休闲时间坐在办公室和我聊了一个多小时。但我找不到工作，却是一遍一遍给你表达自己的焦虑的时候，如今看过来真的让人感到非常的厌恶。是我在工作中闯了祸，你的生气训斥。是看到越来越多的学生受到了表扬，而唯独没有我的名字。但这一切似乎在今年迎来了特别大的变数：从9月份到11月份这三个月的时间几乎做到了每个月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都惹您生气好几次，到12月份初的已读不回再到现在收到红色感叹号。那些所谓成功学的书上总是在无时无刻的告诉我，一个人的精神寄托可以是一棵树，可以是一本书，可以是一项运动，但绝对不能是一个人。每当我和您聊崩的时候，每当我又惹您生气的时候，我总是能够刷到关于师生粉的推送，他们和我跨过的心路历程所描述的一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学习成绩和个人能力都非常普通，非常有幸能够得到一个老师的关爱，引导甚至是帮助，内心受到极大的鼓舞和感激，并愿意以此继续向前。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
“涛，大晚上的放学为什么还不回家呀？”
“老师好！闲着没什么事儿，骑车出去转转呀。”
“小伙子体力真好，路上注意安全哈。”
“老师拜拜！”
“拜拜。”
两年前短短的几句话便可以治愈当时一天的烦恼。
所以我该怎么去描述您的不容易呢？是每天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分身乏术的忙碌身影，是每天上不完的课程和开不完的会，是学校领导分发下来数不完的任务，是看不完的累积材料，是本就不好的身体繁忙而劳累，更是千万个像我一样不懂事的学生不听话。每当看到那些忙碌的时候，看到你对我恨铁不成钢的训斥，看到电脑前你发不完的通知却无人理睬地心力憔悴时，您明明那么好，我都会感到心酸，我心疼，但是至暗时刻的此时却什么也做不了。你说你很普通，没什么魅力，可我偏觉得您就是天下最好最优秀的人民教师。
我无法得知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在什么时间点，您在我心中就是爱师恩师的伯乐，我很感谢能在我这原本贫瘠而又枯燥的青春当中与您相遇，开始出现了很多色彩变得炽热，您是众多人的青春和白月光老师，而我的青春就只有您了，不要误会！这是我身为仰慕者的祝福，过去的很多时候，每当看见你跟其他学生走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会吃醋，可能是没有身份的我太自私了吧。
半师半友半知己，半慕半尊半倾心。
“为什么这么多老师你就偏偏喜欢她呢？”
“我真的想见她，我想听她的声音，想和她聊天，想和她一直成为朋友。”
“可是涛，你那么喜欢她，她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怕她看穿我内心的波动，能遇到一个良师不容易。”
我特别喜欢那些比我年长，社会阅历比我丰富，自身优秀上进，但说话却从不带优越感的人。他们的知识储备和精神内核都远远高于我，但是在我碎碎念那些略显幼稚的话的时候都会认真倾听。并不会以高位者的身份指责我的无知浅薄，反而会尊重理解我，并带着我去认识全新的东西。会耐心纠正我的错误，照顾我的敏感和自尊，让我仰慕的同时又给予我能量。我很喜欢这样的人，或许大家都会说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但可能也只有我能够感受到她身上那股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并存的思维，这是不宣于口的秘密。
是他们问我最喜欢的老师时脱口而出的名字，是会反复查看当初钉钉上的赞美和欣赏而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是会反复回味和咀嚼那些三两句鼓励和支持的话语并且不断向前，是会因为特殊备注顶格的她一句话而在意很久，是在校园里能够看见她的背影那种激动地注视良久却不敢上前，是去她办公室开始线上钉钉聊天的紧张，转变成线下面对时的害羞，是她交代的事情特别想做好得到表扬的那种心情，是收到她消息和晚安时的喜悦，是回复她消息的秒回，是她主动关心的小窃喜，是看到没有消息的聊天框会沉思很久，是和她打个招呼都能开心很久，是哪怕生病了或者早起崩溃也要说服自己，因为请假了怕看不到她，是会很羡慕其他师生好的关系而时常内耗，也是她不懂突然不理我的失落和看得到以后渐行渐远的落寞，是你众多学生中最渺小的一个学生。是崇拜却没有勇气表达，是小心翼翼地制造和你的见面却是无数次错过。想找个小板凳就坐在您旁边靠着，想尽一切办法去借一些问题的幌子，或者说完全不要脸的没话找话，就为了和您多待一会儿。见面真的很重要，我真的很想见你，就像10月份和11月份见面聊天那样，跟线上文字完全是两码事。看到您肯搭理我和原谅我的时候，看到你十一月六号愿意俏皮的跟我聊天，最后晚安那样。隔着屏幕已经开始感动地掉眼泪，就如同此时此刻我苍白无力的写一些对您来说没有任何锋利且垃圾多余的冗话。
可是您比那些长篇大论的文言文还有晦涩难懂，删除的原因是为什么呀？临近毕业的时候遇到最喜欢的老师，是否好聚好散的漂亮话都是骗小孩的，失去联系的时候总会泪流不止呢？
可是您真的教会了我很多，却唯独没有教我怎么失去你。为什么到最后还是失约了，生日礼物和出席，毕业礼物和聚餐见面，都换上红色感叹号了。
“后来她常常出现在梦里，或许是太过思念了，或许是……学校也成为了见她的唯一门票。”
“我不是您的爱徒嘛？您不是说不会删我吗？”
毕业似乎是我永远都无法逾越过去的一道门槛，面对一届又一届青春洋溢的学生，您阅人无数，还会想起我吗？
我年少时遇见她，可她年年遇少年。她会因为学生的喜欢和仰慕而感到开心吗？像她这样闪闪发光的优秀老师，和她关系好的学生又不只有我一个人，我只是躲在门后偷懒的小孩，单纯的崇拜和喜欢而已，就我这不堪入目的学习成绩和一地鸡毛的琐碎生活，我又怎么能够成为有她的影子且最特别的出色玫瑰呢？我恨自己不够强大，恨自己不够优秀，更恨自己没有成为她的骄傲。
是期待他人羡慕的眼光更害怕世俗的评价而不敢说出口的喜欢和仰慕，是不敢提出哪怕是一张潦草的合照，是想作文再一次写你却需要顾及看作文的第三者老师，是她再也不会与我见面和任何接触。
“如果有一天毕业了，她把你的微信删了，发出去的消息变成了红色感叹号，你会怎么办？”
“自信点，把如果去了。四个月的时间不到，我身边又一个亲近的人离我远去。餐厅的位置都定好了，就等着过几天发20岁生日请帖了……”
当实习新的一个月又再一次踏入这个校园时，看着这些青春炽热的脸庞，或许那些曾经海誓山盟的热血语录终将隐藏于少年的心中，委婉的礼貌和欲言又止的字字句句在嘴里反复衡量。似乎一切都变了，物是人非的人走茶凉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已经在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反复推演了数万遍。也不免想起了曾经对好朋友说过的一句话：我很能保证我们以后不会有冲突，甚至是兵戎相见或者分道扬镳。我很难保证能和你们成为永远的朋友，但至少我依然真心对待你们，直到我把握不住这段关系为止。我还是那句话，对人保持失望就永远不会失望。
多年前射出去的那颗子弹，此刻正中我的眉心。
直到现在我依然在思考一句：为什么？为什么……您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了吗师父？
难道我20岁的代价就一定要失去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