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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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池游提出条件之前,他们还有每日例行的一件事没有做。
这是程阳最喜欢环节。
他吹着欢快地口哨将薛阔仑亲手发明出来的仪器连接到了他身上,在薛阔仑惊恐的眼神中按下了开关。
“啊——啊啊啊——”
薛阔仑嘶吼着,身上的黑莲似乎像是会动了一样,只因为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被抽离着,导致整个身体的皮都变了形。
仪器订了时,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再多薛阔仑怕是就承受不了了。
程阳在结束时快速地操作了一番,然后将封存好的试管递给了池游。
可从外面看起来,试管里却什么都没有。
池游格外珍重地收好,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回答我一个问题。”
“为什么非得是我?”
薛阔仑确实养了不少的孩子。
程阳算是其中比较幸运的?因为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而九成被他拐卖回来的孩子,都沦为了奴隶。
他们被养到可以分化的年纪,然后能量体强行被催熟,之后……被一点点地抽离,然后封存在罐子里。
而能够让这些罐子里的能量体活下来的唯一途径是,以主人的血肉喂养。
那些人,无法形容,早没了人形,却不能死。
饶是池游这个心性的人,初次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当场就反胃地吐了出来,后面的三天都吃不下饭。
又连续三天吃了吐,吐了吃,吃了再吐。
“这个问题我知道啊。”程阳直接堵住了薛阔仑的嘴不允许他说话。
他回答了池游,“在你之前其实还有很多人,但你经历过的那些,他们就没有扛过去。”
“你是唯一成功的一个。”
程阳嘴角扯得很长,“这就是他对你有执念的原因啊,如果他早早地就能找到替代品,你在他眼里自然就什么都不是啦。”
池游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他想亲口听薛阔仑说。
所以他很慢地重复了一边,“所以,为什么是我。”
他身上的冷,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样。
程阳有些讪讪地松开了手,他只是不想给薛阔仑这个被放下来的机会,但他更不想惹池游生气。
薛阔仑的脑袋无力地垂着,“你在你母亲的肚子里的时候……”
“不用说了。”
池游一个眼神扫过去,程阳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特别开心地抓过一个口夹塞进了薛阔仑的嘴里,只留下话语不清的呜咽。
只不过一句话,池游便已经验证了之前所有的猜测。
何长庚临死前的那些声声控诉还响彻在他的耳边。
薛阔仑有一点没有说错,其实连他自己都有些恍惚,自己还算不算一个正常的人类了。
薛阔仑会完全开始相信他的一个转折点,就是因为他吞噬了那些“养料”。
那些用无辜的人的血肉养出来的能量体。
能量体被吞噬后,主人自然便也跟着死了。
“等着,我会放你出去。”
池游丢下这句话,大步离开了。
程阳快速地将门锁好,确保一切无误后追上了池游的步伐。
“池游哥哥。”程阳挡在他面前,“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也是你决定不了的。”
他想告诉他,不是他的错。
池游整张脸都掩盖在面具下,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半晌,他拍了拍程阳的肩膀,“看好他们,很快,我们的目标就会实现了。”
程阳看着池游的身影消失,才又回到了暗室开始守门。
说实话,暗乌港这个地方,最稀缺的一个东西就是人性,而在薛阔仑身边待的这几年,更是已经把他的性子早就养得扭曲了。
他好像,从未接触过那些池游告诉过他的,正常的,活在阳光下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不,三岁之前,他还是过过这种生活的。
只是有些东西经过长时间的消磨,早就随风而逝了。
哪怕他还执拗地一遍又一遍地去回想三岁前的记忆,不肯忘掉。
可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又在告诉他,堕落吧,同流合污吧,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所以那些两脚羊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如果他不够狠,不够心机,不够有能力,那他就会沦为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时间久了便也忘了,当被熊追着的时候,应该想着的是解决掉熊这个始作俑者,而不是怎么学会比别人跑得快。
但他杀不死熊,只能学会怎么跑过其他人。
池游“杀”了这头熊,他终于不用一刻不停地往前跑了。
那些两脚羊,再没有被救回的可能性了。
他去那个地方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那些两脚羊都会求他杀了他们,他视而不见。
他们自然也求了池游。
比起求他时的有气无力,这一次却是声声泣血,撕心裂肺。
为什么,因为终于看到了希望。
就算池游装得太像,可他和那些两脚羊都清楚。
池游的身上,还保留着人性这种东西。
他的眼神,和他们这些人太不一样了。
池游最后用实际行动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程阳低头闷笑了几声。
啧,怎么会有这种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偏偏要装得比谁都要绝情呢。
*
首都星。
楚谢清的助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楚谢清有些不悦地斥责了一声,“这么毛毛躁躁的干什么。”
“家家主,其他那些家主们又回来了,他他他们……”
只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那些他口中刚刚散会还没走出楚家大门的家主们都跌跌撞撞地退了回来。
而助理的后半句“他们是被枪逼回来的”也来不及说出口了。
楚谢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还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一个身穿特殊制服的人率先迈步走了进来。
楚谢清的眼中滑过一抹慌乱,但很快就压了下去,只是心下咯噔,警局的人怎么来了?
不过领头这人却并未开口,而是他身后首都星的警察局局长出示了一张逮捕令。
“楚家主,以及在场的各位,有人举报你们与暗乌港私下勾结,并在此勾结密谋,行通敌叛国之事,劳烦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随手在个人终端上点了两下,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全息影像上,竟然就是他刚刚和楚谢清以为的“那人”交谈的内容。
楚谢清瞳孔地震,怎么会…这样。
他大概永远都不知道,他以为他所联系的人,早已经被钉在墙上自身难保了。
警局的人并未说话,只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在场的这些家主,似乎只是行使监督的权利。
但既然已经出动了这个部门的人,以及首都星警察总局的局长亲临现场了,就证明今天这事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
可是楚谢清根本不甘心。
明明他刚跟那人取得了联系,那人说好要帮他的。
他现在一旦被带走,怕是就再也出不来了。
楚谢清表面维持着笑意似乎是打算配合调查了,但是就在他举手让镣铐带上的前一刻,整个大厅里突然诈起了烟雾弹,同时想起了让人脑鸣的刺耳声音。
等烟雾散去,噪声也消失,楚谢清已经没了人影。
而地上瘫倒了不少人,便是那些家主们,他们的脸上如丧考妣,显然是意识到,前一刻还跟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已经有了应对之策的楚谢清,放弃他们独自逃跑了。
局长面上并未露出过多的表情,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只挥了挥手吩咐手下,“一队人去搜查。”
“一队人将这些人带走。”
很快,整个楚家都被控制了起来,而最高法院第一时间发布了通缉令。
楚谢清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上面。
*
唐枝轻轻摇晃着杯中的酒液,然后抿了一口,细细品味了一番。
薄喻淮看着唐枝脸上有些奇怪的表情,问道:“怎么样?好喝吗?”
唐枝喝的是朗姆酒。
她抿了抿嘴唇,很诚恳地摇了摇头。
朗姆酒的味道出现在薄喻淮的身上的时候,唐枝觉得香醇地让人沉迷,可实际的朗姆酒入口,味道却并不合她的口味。
这时,程景辉、白虎兄弟和楚易阑大步走了进来,“军队都整装完毕了,随时可以出发。”
整个第五军团如今规模势大,便分成了不同的中队。
今日进攻暗乌港的便是分别由他们带领的三个中队。
而嵇文耀、宣萱和程思鲸现在依旧在边境坐镇。
池游利用了薛阔仑,直接搞死了暗乌港的港主,又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收拢暗乌港的权利。
他骗薛阔仑待他掌控了整个暗乌港,便会带领暗乌港杀入首都星,彻底占领帝国的首都。
但依旧有前任港主的追随者或者不愿意服从池游和薛阔仑的人带了自己的人出走,各自占领了不同的领地。
暗乌港的八爪,其中三爪便是被这些人占领着,也是如今唐枝他们要攻打的目标。
唐枝已经和池游商量好里应外合前后夹击。
唐枝站了起来,“那就按照原定计划,开始进攻吧。”
她认真说道:“如往常一般,叔叔们,我们约定好,要平安归来。”
“是!”
等程景辉他们走后,唐枝拍了拍薄喻淮,“殿下,我们也出发吧,等大捷归来,我再好好品酒。”
桌上摆放的朗姆酒唐枝并不喜欢,那要品的,自然是……
一声龙吟划破天空,战争的号角正式打响。
*
这场战争,结束得很快。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要迎来它的结局了。
双方的人对峙两面,一辆无人驾驶的悬浮车降落在了两军中间。
薛阔仑四肢无力地瘫倒在悬浮车里的座位上。
本来今日池游说放了他,他还以为重新看到了希望。
但他刚从墙上被拔下来,身上被贯穿的洞并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便被池游扔在了这个悬浮车上,眼看着自己体内的血就要流干了。
悬浮车上还自动播放着新闻。
他恍恍惚惚地听着,便将帝国如今的局势了解了个大概。
对于薄喻淮和唐枝来说,几乎算是一面倒的胜利。
可最让他绝望的是那句——
“……暗乌港战败,其首脑薛阔仑被击毙身亡,群龙无首之下,暗乌港正式投降并向帝国宣布效忠。”
薛阔仑张大着嘴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明明还没死……
下一秒,他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唐枝。
她慢慢地举起手中的量子枪,对他勾起了一抹笑,随后扣下了扳机。
……
祝嘉宇终于见到他的小孩儿了。
他比离开的时候单薄了太多,好像又回到了当初捡到他时瘦瘦弱弱的样子,但个头却拔高了不少,都快超过自己了。
虽然这人如今把自己包裹得严丝合缝,脸上还扣着面具,但他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祝嘉宇猛走了几步,一把把池游单手按在了自己怀里。
嗓音里已经带上了哽咽,“小孩儿,我……”
话还未说全,突然被一股猛力撞开,祝嘉宇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踉跄了几步,错愕得看着突然隔在他和池游中间的人。
这久别重逢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了。
程阳一眼不爽和阴狠地瞪着祝嘉宇,“你是谁?我不准你抱池游哥哥!”
颇有一些疯狗护食的架势。
就在祝嘉宇都还没有弄明白这突然窜出来的人和自己突然冒出来的五味杂陈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
池游一把揪住了程阳的头发,把人拎得不得不仰着脑袋,脖子向后有几十度的弧度。
“程阳,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被训斥了,程阳不仅不生气,还非常顺从地任由池游揪着,浑身上下都带着一丝病态的讨好。
对于眼前这一幕,唐枝挑了挑眉,便也打断了两人这别具一格的叙旧。
她望向池游,阔别两年,最后全都化作了一句:“好久不见。”
池游面具下的眼眸终于像是凛冬过后大地回暖一般,他似乎还是以往那个张扬不羁、我行我素的少年。
“我说过了,我能杀薛阔仑一次,便能杀他第二次。”
“唐枝,我很高兴,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