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世间人总有千般模样
第十一章世间人总有千般模样
事关重大,肖不修要快马加鞭地带着莫檀林回京城面圣,我急急赶出了文书塞进他的怀里。他问道:“马车准备好了,你吃过晌午饭就回京城吧?”
“不要!我要慢慢走。”我很是耍赖,毕竟我又破了这个案子,又写了长篇文书,也算是有些功劳的,小傲娇也是可以的。
肖不修留了十个侍卫给我,二十个侍卫看管百万银两的银库,剩下的二十人跟着他,押送着莫檀林一案中的五十余人赶去了京城。我站在城门看着他的时候,不由得笑了起来,这犯人比侍卫都多,虽说急急赶路三天也能到,但还真是辛苦了。
不过,在莫檀林被绑缚着上囚车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然后问肖不修能不能和我说几句话。肖不修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鉴于莫檀林在被我戳破了百万银两偷盗案之后,就算是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他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此刻忽然要和我说话,我也很好奇。
在他的要求下,肖不修屏退了众人,单独留出了一个三米范围给我们。当然,肖不修必须站在旁边,他也要亲耳听到莫檀林要说什么。
“所以,你是谷雨的女儿?”莫檀林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也不算是很意外,我点了点头。他就又继续说道:“你知道你的身世了?”
“差不多吧。”我的回答模棱两可,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在皇上的身边,他把我当做弟弟对待。就算他的亲哥哥,也没有得到过这么多好的待遇。我很怀念那段时光的,那时候的皇上还是三哥,仪表堂堂,光明磊落。我以为日子就可以这样一辈子的,但是啊,世间人总有千般模样,包括我在内,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呢?我不是想谋朝篡位的,我只是很羡慕他的一切。”莫檀林的眼光有些飘忽,“可是,你忽然揭穿了我,问我为何要自己翻土种草……我的确回答不上来。但我现在想想,是我真的想他,或者说是想念这段时光了。宫里的小银库外的土地,是皇上,曹显,皇后和我一起翻整的,当时我们就是觉得好玩,在锦衣玉食里长大的孩子,自然是喜欢玩一些不一样的,我们就在泥土里滚来滚去的……那时候,他还不是皇上,我也只是一个小孩子。”
我心里动了一下,莫檀林这是要给自己开罪么?他偷盗着百万银两如果不是为了谋反,仅仅是觉得好玩?怀念过去?那真的大可不必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是即将年过半百,怎么变得如此感伤了?
“莫檀林,这种话你可以留着跟皇上说。”肖不修阴森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啊,我也是和他说过的。”莫檀林笑了笑,“我也和他说过,世间人总有千般模样,并非是一陈不变的。就像我,我也一直在变的……他的皇后不也是变来变去么?难道他不变么?”
“变与不变,是皇上皇后的事情,你管好你自己。”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我很是讨厌有人在议论关于我的娘亲,就算是她各种纠结很是烦人,我可以说,但别人不能说她。
“小满,你会变么?”莫檀林问道。
“哦?会呀。女人善变嘛。”我随口胡说着。
“对哦,女人善变,我怎么忘记了。”莫檀林忽然笑了起来,“算了,还是我做事不仔细,被你发现了破绽。既然这样,我也认了,是我偷盗了百万银两。但这也绝对不是为了我……”这话还没说完,忽然箭啸之声响起,肖不修一把就将我揽在怀里,很速度地闪开了,但莫檀林闪不开,一箭射中心口,立时毙命。
他的表情还处于刚才的微笑状态,身子依靠在囚车的木栏杆上,看起来也很是诡异。
肖不修立刻吼了一声要求列队,影子早已经飞了出去。我的脸都扣在了肖不修的怀里,什么都看不到。短暂混乱之后,他才放开了我,低声问道:“可有受伤?莫怕,不是对付咱们的。”
“哦,没受伤。”我摇了摇头,坚持要走到莫檀林身边去看看。心口的血流出的不多,但因为是力度极大的射了进去,所以他应该还是想继续说话的,嘴巴都长得很大。
扎在他心口的箭很普通,甚至就像是初学者练习用的很粗糙的木头削成的。但因为力度极大,看起来都可能是贯穿伤。
肖不修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箭上有毒,莫要去碰。”
本来还有侍卫要过去查看情况,立刻停住了脚步。因为有了这样的变故,他们的车队全都停了下来。莫檀林的妻子儿女也看到了这个景象,纷纷嚎啕大哭起来。河西县的百姓本来是来看热闹的,但没想到看了这么大的热闹,都纷纷议论起来。
场面很混乱。
毕竟,河西县在莫檀林的治理下还是挺不错的,忽然搞出来的偷盗百万银两的案子,百姓一开始都不相信,现在他又被人当街射杀,更引起了众说纷纭。
“要不……”我刚想开口建议他先回县衙稳定一下局面,没成想肖不修忽然呼哨了一声,很快四面八方就出现了很多南厂侍卫,黑衣肃杀,很是恐怖。他们的后面,就是河西县的驻军千人队伍,守军将领卫将军已经快步跑了过来,冲肖不修行礼抱拳。
“尸体我带走,后面的事情你处理。”肖不修特别干脆,卫将军又抱拳行礼称是,转身就去安排了。训练有素,丝毫不乱。
“你跟我走。”肖不修更是干脆地拎着我的后衣领上了他的大黑马,一点都没办法挣扎。
当然,这种时候我就不给大家捣乱了,特别配合。大黑马也不是没有骑过,我一个人也是不怕的。肖不修又叫了几个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我就看到很快南厂的侍卫以极快地速度用黑布把囚车都罩了起来,然后有几个人围在莫檀林的尸身前面用白布裹了起来,放进了囚车里。
肖不修一脸的寒霜,不断下达着各种命令,很快场面就控制住了。然后他上马坐在我的身后,立时大黑马也就跑了出去。我又是叹了口气,永远都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本来是打算坐个马车,慢慢溜达回去的。
这一路跑的还真是快,过了晌午都没停。我也没吭声,反正大黑马跑得很稳健,我早饭也没吃,就算是干呕几次,也不会吐出东西的。傍晚时分,我们这百十来人的队伍到了曲河县的城外,把曲河县守城门的官兵吓坏了,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全副武装地站在城头,连大门都关上了。
南厂有侍卫过去喊城门,肖不修停了下来,问我:“我把你放在曲河县休整一下,留三十个侍卫给你,马车很快就会到。刺杀的事情不是针对你我,莫檀林一定还有别的秘密,实际上是被杀人灭口的。我要带着他的尸体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去。”
“有什么方向么?”我摸了摸脸上的土,想回身看看他的脸。这种在我耳边说话的方式,我还真是受不了。
“等等影子吧。”肖不修又低头小声说,“世间人总有千般模样,莫檀林的事情,只能是皇上来处理。为何我要着急把他带回京城,也是个缘由。”
“因为他知道皇上的秘密?”我抿了抿嘴,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莫檀林这个做法很是出乎意料,他又承认了是他做的,但是就如你怀疑的那样,动机到底是什么?不过,反正是银两找到了,人也抓了,虽然死了,但也算是结案了。让皇上自己去头疼吧。”
“肖大人,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呀?”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热了。
“我是什么风格?”肖不修还在吹热气,好讨厌。
“打破砂锅问到底。”我侧了侧头,尽量躲开了他的热气。
“那要看是什么人什么事。”肖不修还真是的,居然还摸了摸我的腰,然后就直接把我从马上放了下来,“曲河县的县丞黄金秋是肖小四的亲哥哥,可以放心在这里住几日的。”
“哦。”肖小四是那个替肖不修死的人,看来他还真是将对自己好的人照顾的很好,包括这人的亲人。很是仁义。我对肖不修的评价又高了一些。
“大人。”肖不修又翻身上马,我只好仰着头看他,“莫檀林的亲属家眷要分开审理,并且核对一下人数。”
“你怀疑什么?”肖不修眯了眯眼睛。
“我只是在想,莫檀林做了这样的事情,时间也不短,他的枕边人一定是知道什么的,或者是蛛丝马迹之类的。我们的时间太仓促了,所以还没有来得及询问这些人。等到了京城,您可以先审审这些人的。”
“好。”肖不修答应了下来,“稍后我会再调一些人过来,你先去洗漱吃点东西,睡一会。”
“行。”我也点点头,这个时候,黄县丞已经一路急跑着出了城门,直接跪在肖不修的眼前。肖不修只是说:“肖小七要在你这里歇几天,你好生安排。”
“是!”黄县丞态度极好。
肖不修又看了我一眼,才策马走了。等那一大群黑压压的人消失在黑夜之中,我才反应过来,我的确是从早上就没吃饭,连厕所都没上过,真是太可怕了,也不是我的风格。
黄县丞四十岁出头,长得十分精神,也没有中年男人的大肚腩,身型高大,应该也是会武功的。对于这个长相,我还是满意的,就不禁多看了两眼。
黄县丞还挺爽朗的,直接笑得露出了八颗大白牙,“久闻肖小七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貌美如花。”
“哈哈哈哈哈,你们是不是都知道我喜欢听这句话,所以才这样说的?”我的笑容也挺大的,就是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必然不是貌美如花。
“小七大人明鉴,我们都是知道的。”黄县丞这回答,我给满分。
“行吧,赶紧给我弄点吃的,我这一天没吃了。”我也就不客气了,看来这也是肖不修的得力干将,他能够把我放在这里休整两日,应该也是有所考量的。毕竟,莫檀林是在我们眼前被杀的,关于他的秘密目前大家还都不知道。为了减少目标,肖不修让我暂缓回京城,也是要看看皇上的态度。
反正,局势时时在发生着变化,快到令人目不暇接,想都想不到,就干脆不要再想。千般变化,千般模样。只要是真诚以对,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黄县丞直接把我安排在了县衙后院,他把自己的正屋让了出来,又增派了侍卫保障安全。不过,今日也的确是已经天色晚了,明日再看看县衙的面貌以及河曲县。
我也就踏踏实实吃了顿饱饭,然后坐在桌案之前,把莫檀林临死前与我说的话,一字一字写了出来,又让人去给肖不修送过去。跟着我的三十名南厂侍卫都是熟人,肖二十一到二十六都站在身边,我把他们都推了出去,“照顾好自己,先去休整一下。”
肖二十一他们几个立刻称是,安排了几个人站在我的房门口值守,其余人去休息了。
过了一会,黄县丞带着他的妻子又送过来两床新棉被,说是女儿即将出嫁准备的,若是我不嫌弃,可以先用一下的。我笑着接了过来,暖暖香香的,很是好闻。
“今日太晚了,就不打扰小七大人休息了,明日我让我这一双儿女给您过来见礼。”黄县丞很是客气。
“哦哦哦,也没那么麻烦啦,我就是暂时住几天,很快走的。”我也客气了一下,就让他们回去了。随便洗漱了一下,躺了下来。想着肖不修此刻或许还在赶路,也真是太辛苦了。本来想着再看看河曲县的风物志,但或许是真的太累了,渐渐的,我居然睡着了,并且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