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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这老头儿怎么骂人!

张志明的办事速度非常快,尤其是一百二十万真金白银到账之后。

仅仅一天的时间,除了挑出来最好的五台娃娃机之外。

所有的设备全部被运走清空。

整个门店瞬间空落下来。

门店的招牌干脆用了跟工作室一样的名字。

初心时尚。

只是装修的事情还没开始,嗨玩电玩城的招牌依旧挂在那里。

涂芳,也就是之前电玩城的收银员。

此刻正站在许森和席小瑶面前,显得有点拘束。

“芳姐,这段时间店里要装修,可能需要辛苦你多盯一下啦,工资的话暂时给你开到六千,等正式开业后再转正,你觉得怎么样?”席小瑶看了许森一眼,对涂芳说道。

六千!

涂芳听到这个数字有点激动。

要知道,她在电玩城干了快一年,工资也才是四千。

而且听意思自己现在只算实习,转正后还能往上涨。

当即,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谢谢老板,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确定了席小瑶是门店的实际负责人,那管理这块许森自然而然就退居幕后了。

涂芳这个人,许森是建议席小瑶把她提拔成店长的。

一个没有经验的老板,加一个没有经验的店长。

非常棒的组合。

最关键是理由上也很站得住脚。

踏实肯干,忠心耿耿。

正在这时,席小瑶的手机响了一下。

“老公,有人最后一次报价啦!”席小瑶看着手机道。

许森的嘴角抽了抽。

他本来还想在装修方面多投点进去。

可席小瑶不知道怎么的,像是突然开窍了一样。

拉了十二家装修公司建了个小群。

直接把张志明给的平面图发到群里,再提几点自己的要求,然后就让他们各自报价。

而且每个人只有三次报价的机会。

第一轮报价,十二家装修公司最高的报价是两百万,最低的是一百六十万。

不得不说,现在这个年景,什么行业都在内卷。

第一轮报价过去,席小瑶还没开口说话呢。

那个报价两百万的公司立马就私聊过来,说要到现场看看具体情况。

许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家公司实地考察是假,想绕过另外十一家争取内定才是真。

于是,席小瑶按他所说,直接将地址发到群里,让十二家公司同时看到。

当天下午两点,十二家公司几前后脚,几乎是同时到达万江商场。

那个报价两百万的一看这阵仗,就知道自己没戏了。

干脆也懒的进行第二次报价,直接退群消失。

而其余十一家,有足足十家降低了自己的报价。

只有一家不仅没降,反而还提高了十万。

就是那家报价一百六的。

按他们的意思,是整个电玩城的装修工程光是拆除就要耗费不少功夫。

再加上席小瑶要求的档次不准降低,他们干脆在第一次报价的基础上提高了十万。

而这一轮,最低报价是一百五十万。

还剩下最后一轮。

席小瑶对着手机念到:“原装修有一半木地板一半瓷砖,木地板老化严重需要拆除,但瓷砖保养的很好,打扫干净几乎看不出来老旧,如果这部分不动的话,一百二十万可以做。”

原来的部分地面装修可以留下?

许森听到这话,忍不住去仔细观察。

还别说。

电玩城从进门开始,整个中堂的位置全部采用了一种浅灰色的瓷砖。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铺的,看起来挺新。

最主要的是瓷砖的花纹,放在现在也不过时。

想到这里,许森微微点头,对席小瑶说道:“看看有没有同样说法的,没有的话就他们吧。”

席小瑶点了点头,再去看手机发现好多家已经退出了群聊。

只有两家还想争取一下,跟那个报价一百二十万,叫做海辰装饰的工作人员争执了起来。

过程很激烈,但也很短暂。

海辰装饰以大量的、许森看不懂的专业词汇,在短短三分钟内,将另外两家辩驳得哑口无言,默默退出了群聊。

到这里,海辰装饰赢了。

席小瑶这个渔翁也着实得利了。

“漂亮!”

许森拍拍手,笑着说道:“咱们席总就是厉害,好一招坐山观虎斗。”

“你笑话我。”

席小瑶有些不好意思,频频示意许森旁边还有人在呢。

“哈哈,剩下的事儿我就不参与了,完全交给你了。”

许森哈哈一笑,对涂芳说道:“芳姐,你可替我看住了,装修的时候不准瑶瑶在旁边看,那玩意儿粉尘大,伤身体。”

“好……好的。”

涂芳已经叫席小瑶老板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许森,只能连连点头。

“我走路回家,车钥匙留给你。”

许森掏出车钥匙递给席小瑶。

现在门店要装修,就算赶的再急,怕也至少要半个月以上了。

工厂也联系到了,只剩下工作室的问题,可以慢慢来。

走路回家?

席小瑶拿着钥匙发愣。

这里离家好远呢,有十几公里呀!

走回去很累的!

正准备开口说话,却看到许森已经踏上了往下的手扶梯。

………

………

“跳楼价甩卖!”

“跳楼价甩卖!”

“十元两件!”

“十元两件!”

金城比起十年前,面积扩大了一倍还多。

高速的发展带来了宽敞的马路,入云的大厦,以及喧闹的机械轰鸣。

唯独老城巷还是那个样。

一条巷子只能容纳四五个人并排行走,而两边的铺子直接就探出来一两米。

仿佛是在逼着行人练习猫步一样。

这里卖什么的都有。

服装、文玩、首饰、百货等等。

它们有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便宜。

许森走在老城巷,不时侧身与对面来的人擦‘背’而过。

他是在这里被抚养他长大的爷爷捡到的,然后继续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

此时故地重游,难免有种恍如隔世的疏离感。

不过他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寻找身世的。

事实上他也并不关心自己的身世。

在他看来,扔自己的父母生活在这里,条件也好不到哪儿去,在当年都是吃饱上顿没下顿的那种。

爱根本谈不上,恨倒也没必要。

他来这儿的主要目的,就是选品。

给服装店选品。

设计师的招聘广告已经登上了招聘平台,暂时还没有人联系。

许森就想着来找几个样品随便改改备用。

可来到这里才发现。

原本大多数的服装店,在这几年里也不知道是经营不下去了还是怎样。

摇身一变做起了别的营生。

最多的是两元店。

就是那种两块钱起步,最高不超过三五十的廉价百货。

狭小的空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

从扎头发的皮筋到生铁锅,应有尽有。

第二多的是文玩。

各种手串、铜钱、玉佩琳琅满目。

关键是店家根本没有相关的专业知识。

连年份都说不出来几个,用的最频繁的词汇就是‘老’、‘好’。

都是些老好人啊。

直到走到接近巷尾的位置,许森才发现一家跟服装沾点儿边的铺子。

冯昌盛裁缝铺。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呗。

这家店好像很早就在,自己当年在这边生活的时候就有了。

许森百无聊赖,抬腿往裁缝铺里走去。

逼仄昏暗的空间,一台宽大的缝纫机正对着门口摆放。

缝纫机后面坐着个戴眼镜儿,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对着一部老式手机不知道研究什么。

更里面的木架上,一块块布料垂得笔直。

就是颜色跟整个铺子的风格很接近,不怎么鲜艳,大部分都是黑色。

看到许森走进来。

老头儿微微抬头,足足有指头那么厚的镜片却挡不住如鹰般锐利的目光。

“家里有人去世了?全身照带来了没有?”老头问道。

???

这老头儿怎么骂人!

许森足足沉默了三秒,才憋出一句话,“没有。”

“没有你进来干嘛?”

老头儿如同看白痴一般看着许森。

“……你这门口写的是冯记裁缝铺。”

许森发誓,但凡这老头年轻个三十岁,自己绝对没这么好脾气。

“下面还有一行字。”老头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还有一行字?

许森忍不住又往回走几步。

侧头一看。

我去!

这特么还真有一行字!

寿衣定制……

瞬间,许森只觉得千军万马在心头奔腾而过。

此时冯姓老头儿大概也反应过来了,有些好笑的问道:“小伙子连这都不知道,看来不是附近人吧?”

“不过没关系,活人衣服一样做,用料不一样罢了。”

“你是自己穿还是送人?”

许森听的是眼皮狂跳。

自己穿?

送人?

这话怎么越琢磨越不对劲呢?

“我不自己穿,也不送人,就……就随便看看……”

许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随便看看……

听到这句话,冯老头忍不住左看看右看看。

这墙上挂着的,不是寿衣就是做寿衣的料子。

来这里随便看看?

冯老头没好气道:“小娃娃别乱说话,去去去。”

说完,冯老头也没心情盘他那复古手机了。

随手从旁边取了块布料,也不划线。

咔嚓咔嚓几刀下去,就给裁出来一块板正的衣身。

这手法看得许森眼睛一亮。

老冯有一手啊!

许森这么瞪着眼睛瞧,冯老头也不搭理他,自己干自己的。

从裁剪,到缝合,再到熨烫一气呵成。

整个过程仅仅只用了二十分钟,一件寿衣就做好了。

直到这件寿衣被挂上墙,许森才反应过来。

“老人家,寿衣是不能挂墙上的吧?”

许森看着两边墙上那一件件寿衣,有些不解。

国内各地方习俗不同。

有的寿衣外衣主色为红,寓意后代红红火火。

但大部分都跟金城一样,外衣主色调是黑,里衣是白,这样更显庄重。

但无论是哪儿,也没有把寿衣挂墙上的道理。

都是包装起来的,就跟电商购物一样,按身高体重选码数。

这挂墙上是怎么个意思?

喜欢可以试一下?

我去……

听到许森这么说,老冯不乐意了。

他放下手中的大剪刀,说道:“我这可都是上好的绸缎,叠放不出型,看起来就很杂乱,懂吗?”

那倒也是。

许森若有所思的看向墙上。

不得不说。

这家冯记裁缝铺虽然简陋,但所有东西都显得非常整齐。

而且这些挂起来的寿衣款式,并不是那种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呆板样式。

如果门口不写寿衣定制,写成中山装定制。

估计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咦……这是?!

许森打量着,突然在墙上一块空处看到一张彩色照片。

照片上四个年轻小伙排成一排,全都比着剪刀手,笑的很欢快。

就是照片的年份挺久了,像素模糊的很,估计刚好蹭上彩照的边边儿。

这都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的是,许老头也有一张这样的照片!

许老头,就是收养许森的老爷爷。

许森的童年记忆里,就有这样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只是后来这张照片跟随许老头一起火化了。

难道眼前这个姓冯的,跟老许认识?

想到这里,许森忍不住问道:“老人家,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噢~你说那张啊。”

老冯离照片的位置有点远,忍不住拿手扶起镜框,眯着眼睛道,“怎么的也得有个五十来年了吧?”

“哎,另外三个都不争气,要么病死要么穷死,现在就剩下我一个喽。”

听到这里,许森心里几乎确定了。

眼前这老人真的跟收养自己的老许有关系。

只是…如果他俩差不多年纪的话,现在也快七十了吧?

怎么还在靠手艺谋生?

“老人家,您这份手艺没传下去吗?我看您年岁也上来了,怎么还在亲手做?”许森换了个法子问道。

“传个屁!”

说起这个话题,老人家似乎很气,“我一没儿二没女,招来的学徒咱是不好打也不好骂,学一半儿就走了。”

“再后来,甚至学徒都招不到。”

“现在不都那什么,机器化了吗?这手艺啊,还是跟我一起埋下去算了。”

听到这里,许森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

怪不得都这个岁数了还要亲自劳作。

原来跟老许一样,一辈子没娶妻,膝下无儿无女。

想起老许,许森心里就有些歉疚。

老许死的太早了。

那会儿他还在读书呢,根本没有能力报答。

不过……现在倒是有机会弥补一点儿了。

许森看着眼前的老人家,心中升起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