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谁来过
“谢谢你还记得你是我爸。”凌俊听到了更令他恼火的话，“你对科学心理学的追求和照顾比对你儿子多。”
父亲走向凌俊坐着的款台：“年轻的时候，我是这样，但现在……”
“爸，我只问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你明明知道夫妻关系紧张影响儿童心理发育，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妈分开？你不是理论的掌握者吗？你明知会伤害却偏偏一意孤行，就算这样你仍然不接受我对你的厌恶，你不觉得自己过分吗？”
凌俊的话说得不轻不重，语气不痛不痒，却让沈铭宇无言以对。一直以来，每次他妄图解开凌俊心中的伤，换来的都是类似这样的质问。小的时候他说不清楚，随着年龄的增长问题就会越来越清晰、尖锐。
“你回答了我的问题，便不会再要求我去挽留那些离开我的谁，因为我从小就知道，挽留无济于事。”凌俊站起身，将杂志放回到书架上，绕过款台，与父亲擦肩而过。银铃脆响，他拿了伞，整理好领口钻进了滂沱的雨势里……
空荡荡的小书店里，沈铭宇站在原地。他没能伸手去拦住凌俊，因为他知道，他没有能说服儿子的理由，更没有能力。
环视四周，书店分为里外间两部分，外间成排的书架一直通到屋顶，屋顶上巨幅的油画表现出午后天空的绮丽。高大的书架中间狭小的过道刚好容两个人走过，这样的距离，只要男女错身而过，很容易出现偶像剧中让人心跳不已的桥段。而他正站着的这条通向款台的过道却很宽阔，店面透明的玻璃墙擦得格外干净，晴天时候，这里应该能看到外面马路上来往的行人和车辆，甚至马路对面的河流也会映入眼帘。窗里窗外隔着喧嚣与安静，若是这样的一场邂逅，哪个男孩会不动心。难怪蔡云寒刻在凌俊心里那样深。
门铃轻响，一对夫妇狼狈地躲进来。抬眼看到沈铭宇，两个人紧张地扫视一圈而后面面相觑。
看这架势估计是老板没看到凌俊心生茫然：“我是凌俊的父亲，他……”
“他又看见陈允琳了。”说话的男子忽然放下刚才的拘束，一笑道出这般境况的原因。
沈铭宇猜想，这个人便是陈允琳嘴巴里常常念叨的“志叔”，只不过，这小伙子并不像陈允琳说的那样可以作为“叔”字辈来称呼，相反他看上去很年轻。
“刚才陈允琳打电话来说把前几天落在这里的本子拿走，我就猜想着这两个人肯定又是不欢而散。”志叔简单解释了自己的判断，把伞插进了门口的箱子里。
“您对他们的事很清楚？”沈铭宇试探着问。
志叔为妻子拿了毛巾：“孩子们常在这里看书，渐渐地也便成了书，远远看过去，总是能让人猜想到故事的结果。”说话间，他已经为沈铭宇沏好了茶，“您到里间坐一会儿，外面雨势大，现在出去总是会淋湿。”
沈铭宇谢过，端着茶缓缓走近书店的里间，墙壁上，大大小小的拼图可谓琳琅满目，最上面一排拼图高高地挂在接近屋顶的地方，然后按照数量向下延伸，高高低低地散落在墙裙之上，看上去虽有装饰的意思，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些是出售品吗？”
“不，都是陈允琳的。”志叔回身拿了拖把，正要埋头打扫因为来回走动而湿了的屋地，却突然停下来，“来了客人吗？”他起身询问。
“我、凌俊。”
“陈允琳没进来，那是谁进来了？”志叔眉头微蹙，“她是托别人来的？”
“哦，我的一个学生，庆兮。您不认识。”沈铭宇疑惑，“您怎么知道允琳没进来。”
“她喜欢乱跑，这么大的雨，她来了一定满地都是脚印。”志叔开始打扫地板，“不过说来也奇怪，云寒和她两个女孩性格几乎相反，凌俊竟然都喜欢。”
“他常和您说起她们吗？”
志叔摇摇头：“凌俊啊，他那个性格我好长时候都怀疑他交流障碍。上高中的时候有几个朋友陪着，偶尔嘻嘻哈哈，看上去一副开朗的模样。云寒走了以后他话就越来越少，对什么事都是一笑而过，就连看书都带着一脸不屑，完全审视的目光评价周围的一切。”收拾好地板，志叔走到里间，坐到沈铭宇对面，把打好包装的一摞书放到桌子上，“到现在，都不爱说话。”
沈铭宇面露惭愧：“家庭教育上我不是成功者，很多时候他也许更愿意呆在这里，至少您，或者说这里让他觉得安全感。”说话间他抬头看向墙上一副副拼图，“我想听听陈允琳的故事，她常常逃避与凌俊相关的事，可她又不像是个遇到事情会选择逃避的孩子。”
“那就是她。”志叔指了指墙上的拼图，“她一直都是遇到事情躲躲闪闪，如果不躲不闪，说明她心里有十分的把握，所以相处不深不会看出来。不过感情……”志叔轻摇着头，“不是她擅长的事。”
拿回笔记本，陈允琳算了了一桩心事，不然找不到记事本，上周的会议记录和这周的工作重点她都不知道是什么，再三嘱咐志叔别忘了给今天来访的凌俊爸爸拿订好的书，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沈凌俊在里面。”庆兮透过眼前被大雨冲花的玻璃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路况，平静地告诉她这个消息。
陈允琳翻动本子的手停下来：“啊……”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他？”
“他看到你了。”
“哦。”舒缓的音乐声里，陈允琳把目光抛向窗外，留下一片空旷的寂静给这场大雨，和雨里开着车载她回家的人。
晚上她接到了灿然的电话，他们什么也没说，就那样在电话对面彼此静默着，偶尔问一句“你还在吗”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最后以陈允琳的“我累了”三个字做结尾，结束了这样荒唐的通话。
她的确累了，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思考任何人、任何事。
弟弟敲开姐姐的房门，告诉她如果再不确定继续读研还是找工作，恐怕没毕业就先失业，落得只能继续读研的结果。陈允琳才突然想起崔明涵曾问她，两个人以后是否还会时常在一起的话。
找工作……对呀，她不该继续留在这些是非之地，不该继续沉溺于眼前的这些人了。
“皓炫，我该去哪里呢？”
秦皓炫被问得一愣：“额……要不你也来我们电视台？”
陈允琳苦笑：“去你们电视台发报纸吗？”
“那你去我们电视台旁边，那里好像有个青少年心理健康辅导机构。我天天看见各种男孩女孩进进出出。”皓炫凑到姐姐跟前，“还都是5A级别的脸！”
“旅游景区啊？”陈允琳没心情搭理皓炫的调侃，揣着心事爬到床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