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牵挂与牵绊
中午的海棠小馆被包了场，蒙宾，蒙奶奶，唐嘉韵，蒋俊和他的父母，赵庆河一家三口，再加上秦川与陈知南，足足十几个人，把大圆桌子挤得满满当当。
在开席前，连蒙贝贝都来了。
昨天秦川给张清打电话，希望贝贝能来陪着一起吃顿饭，因为罗虹特别想念贝贝，但秦川也告诉张清，贝贝会回海棠街，和蒙宾与蒙奶奶见面，不料张清直接就同意了，叫韩峰派司机送贝贝过来。
“很久没见面了，借着这顿饭，给各位街坊朋友们拜个晚年，”罗虹笑眯眯地举杯敬酒。
接着，她又正式把陈知南介绍给了大家。
“这是我女儿陈知南，也是秦川的妹妹，未来两个月要在紫田出差，这段时间里，她就住在南桥大学家属院，方便和秦川互相照应。”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秦川。
秦川很平静地说：“小南要和同事处理一桩案件，她的两位同事都是男人，律所给他们在紫田租了栋别墅，但终究不太方便，家属院那里还有空房间，所以小南就住我家了。”
卢菁已经离开了，同样淡出的还有卢苇，虽然与卢苇的纠葛远未结束，但大病初愈之后，秦川根本无力去顾及太多。
过去这些天里，一直如影随形的卢家姐妹俩的名字不再被提及，再加上陈知南的出现，于是在潜移默化中，一切都在以令人吃惊的方式发生着转变。
秦川又补充道：“大家可以随时来找小南一起玩儿。”
从众人的脸上，他看到了各不相同的表情，妈妈和陈叔是欣慰，而其他人，也都各有各的精彩。
这里最平静的只有蒙奶奶和贝贝，老人家从头到尾保持恬淡的微笑，贝贝则是紧挨着最疼她的太奶奶，不明所以地望着满桌大人，最后，把目光逗留在她不熟悉的陈知南身上，又瞅瞅秦川后问道：“小秦叔叔，警察阿姨和卢苇姐姐呢？”
秦川笑了笑：“她们都忙。”
贝贝还想继续问下去，蒙宾马上提醒她：“大人说话，不可以插嘴。”
贝贝撅着嘴，不再吭声。
唐嘉韵说：“我在市中心有两套房，各种家电齐全，小南有兴趣的话，拎包就能入住。”
陈知南笑着回答：“不必了，就家属院挺好的，谢谢韵姐这么照顾我，有空的时候，咱们可以一起打麻将，在澳洲想玩这个，总是三缺一。”
“你输了让秦川买单吗？”唐嘉韵这句话里，饱含着深意。
“当然了，小南难得来紫田，都算我的，”秦川爽快地回应，又对蒋俊说：“有空组个局，一起来。”
蒋俊眨了几下眼睛，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吕兰今天怎么不在？”秦川故意接着问。
“回老家过年去了，明天就来了。”
秦川心里有喜悦，与蒋俊的这场误会好像已经消失了，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情谊，真的不是随便就能被影响的。
餐桌上气氛非常轻松，望着这一桌的亲朋好友，以及街坊长辈，秦川突然明白了一点，这些才是他最亲近，绝无可能说不见就不见的人。
但好像，就缺甜甜了……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那个早已消失多年的女孩儿……
在感情世界里，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他曾天真地以为，卢菁能永远取代甜甜的位置，但是现在卢菁也走了，新的替代者，或许已经出现了。
他悄悄转头，瞧向身边那个金色短发飘逸，一身洋气的女孩子。
这些天里的陈知南，正做着本该是卢菁做的事，包括现在。
贝贝在蒙奶奶身边坐了没多久，就蹦跳着爬上陈知南的大腿：“小南阿姨，你的头发好好看。”
“我这是染过的，不染和你一样，都是黑的。”
“我也想染发，可以吗？”
“要等你十八岁以后。”
“哦，好吧，”贝贝轻轻拨弄着陈知南的发丝，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好玩的玩具，而接下来其他大人们的对话，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捧着小碗吃完了饭菜，揉揉眼睛觉得困了，便爬到后面的沙发上去午睡。
秦川把棉大衣盖在贝贝身上，蒙奶奶马上走过来，坐下后拍着贝贝的小屁股，哄她睡午觉。
老人眼中充满慈爱，秦川不禁低声问：“奶奶，贝贝都住别人家去了，您……”
“别问，别问，”蒙奶奶摇着头，眼中同时渗出了晶莹：“贝贝是我们海棠街的孩子，但她不会在这里长住下去，张清要带她走，就让她们母女俩去吧。”
“奶奶，您真舍得吗？”
蒙奶奶仿佛没有听到，她专心致志，继续拍着贝贝的小屁股，瘦骨嶙峋的右手有些颤抖，但每一次轻拍下去，分明又扬起了无尽的疼爱，还有肉眼可见的不舍。
奶奶肯定清楚，今天和贝贝的见面可以说是场意外的恩赐，等这顿饭结束后，贝贝又要走了，下次什么时候能再重逢，没人说得清，所以她宁可少吃几口饭，也要多陪伴重孙女一会儿……在刚刚经历了一场分手之后，秦川对这种离别的痛格外敏感，于是他也不吃饭了，在蒙奶奶身边坐下，握起她冰凉的左手，用自己的大手来回摩挲着，尽量给予老人一些微不足道的温暖。
蒙奶奶却对他笑了笑：“秦川，赶紧回桌去吃饭。”
在蒙奶奶的笑容里，饱含着无法言说的心酸与无奈，秦川的情绪跟着又沉重了一分，他明白，奶奶是想单独守着她最疼爱的贝贝，哪怕生命突然终结在这里，她也能无憾地闭上眼睛。
秦川有股冲动，很想给张清再打个电话，恳求她高抬贵手，让贝贝今天住在海棠街，和蒙奶奶相处的时间能久一些，可是下一秒，他又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自己完全是个外人，而且对于挽留这种事，他实在是不擅长……
回到餐桌，众人的谈性依然热烈，这时聊到了蒋俊的女朋友吕兰。
唐嘉韵对蒋俊的爸爸说：“叔叔，吕兰挺不错的，在馄饨铺工作时我就看出来了，手脚麻利做事细致，平时还能帮着照顾奶奶和贝贝，以后肯定是个主内的好手。”
蒋父点头道：“见过她两次，确实挺好的……阿俊啊，别嫌弃人家是外地姑娘，要是真觉得合适，就赶紧娶了吧。”
“爸，我自己就这条件，有姑娘愿意跟着我，怎么会嫌弃呢，”然后，蒋俊对大家举起酒杯：“看在我的面子上，请大家多多帮衬着吕兰，吕兰明天就回紫田了，到时候，我们再请大家吃饭。”
唐嘉韵笑眯眯地说了几声好，突然问蒙宾：“到今年七月份，张清要怎么做，你应该已经能猜到了，到时候你也该给我一个答复了吧？”
秦川与蒋俊都说：“蒙哥，韵姐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还在犹豫啥呢？”
罗虹也发话：“小蒙，嘉韵对你的感情，我看着都感动，你还不给句话？”
蒙宾喝了口水，表情有些赧然：“我穷，也有孩子……”
唐嘉韵马上瞪起眼：“蒙宾，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穷，后来也知道你有了女儿，但我嫌弃过你吗？我已经30了，我爸妈，我大哥都催着我赶紧结婚，你现在就当着大伙的面，给句痛快话，或者把你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嘉韵，你家里人不会同意……”
每次蒙宾拒绝唐嘉韵，用的都是这套同样的说辞，唐嘉韵忍不住右手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桌子：“笑话！我结婚又不是他们结婚！他们就是嘴上叫的凶，我都不担心，你个大男人担心个啥？”
秦川知道唐嘉韵的底气在哪里，就是她手头有钱，哪怕家里人再反对，她都可以完全不鸟他们。
但接下来，不论唐嘉韵怎么问，蒙宾都憋着不说话，唐嘉韵被气坏了，跑到蒙奶奶身边：“奶奶，您看看蒙宾，他……”
“别吵贝贝睡觉，”蒙奶奶轻轻站起来，牵着唐嘉韵的手，说道：“你别硬逼着小宾了，只要贝贝还在紫田一天，小宾就要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你再耐心一点，等到七月份，看贝贝的妈妈会怎么决定吧。”
唐嘉韵终于放下暴躁：“奶奶，我听您的，我就等到七月！”
然后，她对着一桌人说道：“大家都给我做个见证，今年七月，就是我结婚的日子，即使蒙宾他不娶我，也会有别人娶，到时候，大家都要来喝我的喜酒！”
秦川望着唐嘉韵的信誓旦旦，以及蒙宾的沉默不语，暗自叹息了一声。
结局明摆着了，就是张清送贝贝出国，从此以后，母女俩和蒙宾天各一方，彼此彻底撇清关系……但在这严峻情况下，蒙宾的态度却叫人难以理解，他对任何事都不争不抢，或者说冥顽不灵，只用最被动的姿态，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同时也消磨着唐嘉韵越来越少的耐性。
陈知南轻声对秦川说：“虹姨给我说过韵姐和蒙宾的故事，如果到时候他们俩没有在一块儿，干脆你娶了韵姐吧，她也就比你大两岁。”
“瞎说！”秦川知道陈知南在逗他，很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呀，我这怎么就成瞎说了？你自己看，唐嘉韵不漂亮吗？”
“她可没你好看，我这人比较俗，就喜欢看漂亮的姑娘，愉悦心情又养眼。”
“色鬼！我都有点后悔了，就不该住你家去！”陈知南红着脸，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脚：“过些天南桥大学开学了，说不定你还能每天见到卢苇，她才叫养眼！”
秦川一愣：“你是说，卢苇会来家属院上课，和以前一样？”
“你们以前是怎么样的，我只知道个大概，但你亲口求过虹姨继续辅导卢苇功课，虹姨也答应了，所以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有的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你只能用余生去缅怀，但也有些人，不是你想不见就能不见的，前者叫牵挂，后者叫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