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我的那个女孩儿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93章 历史是条狗

怀着极度复杂的情绪,秦川刚离开茶社,手机突然响了,有个陌生来电。

对面是个中规中矩的女声:“秦川先生你好,我是省精神文明办公室的,杨甜甜女士被评为今年我省的十佳优秀青年,但我们联系不到她,请您通知她一下,颁奖仪式定在明年一月,地点是省电视台,请她有空的话,随时打我这个电话。”

“知道了,谢谢。”

放下手机,重重叹息一声。

秦川相信这不是诈骗电话,因为在七月份,当杨甜甜捐出十七亿时,韩峰就已经有过类似的断言。

编辑一条微信,把这事通知了杨甜甜,但他没心情替甜甜高兴,却为身处的这个怪异时代感到讽刺。

历史是条狗,是最卑微的下贱奴才,永远只给上位者镌刻留名……他偏激地在心里念叨。

独自走在街上,阳光灿烂依旧,像极了曾经的无忧岁月,也充斥着一种追不回的哀伤,秦川渴望一切波折尽快归于平淡,可是在无形中,原本简单的生活路变得崎岖难行了,他见不到自己的女人,冷战让彼此间隔了八千多公里,在不一样的纬度上,她感受不到他在阳光下的孤独与焦躁。

此时此刻,秦川很需要找人倾诉,但他藏着太多不能说的秘密,实在没有谁适合聊天作伴,连买醉都不行,手上的伤迫使他必须远离酒精,而等到下午四点半,还得去幼儿园接贝贝放学,于是,只能留着不甘的清醒,左思右想了一会儿,才决定先去趟四院,再请一星期的病假。

可光请病假是无济于事的。

作为神经外科医生,秦川深知神经复健不是容易事,在紫田,复健医疗机构只有一家,水准很一般,仪器设备听说也已经过时,等伤口拆线之后,最好去首都待段日子,接受一流的康复治疗,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重拾手术刀。

可按照眼下这情况,平时要照顾女儿,甜甜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回来,实在没法长时间离开紫田。

他彻底犯了难。

……

“你这手要不要紧?多久能完全恢复?”

秦川突然来了,汪文斌本来还挺高兴,但马上被他的右手吓了一跳。

“切菜时候手滑,弄伤了。”

“你们家不是有保姆么,还轮得到你下厨?”

“要给女儿做亲子早餐。”

汪文斌直摇头,在请假单上刷刷签了字,然后拿起病历本,巡查病房去了。

望着那个瘦小的身影逐渐走远,秦川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再过一个多月,汪主任就要正式退休了,对于继任者秦川,以及其他年轻的后辈同事,他懒得关照什么注意事项,或者留下什么感慨,仍保持着跟和以前一样的工作节奏,用他的话来讲:未来是你们的,我站好最后一班岗,然后当只闲云野鹤。

秦川打心眼儿,也渴望成为闲云野鹤。

他巴不得带着甜甜娘俩儿远离尘嚣,在某个安静的地方隐居,每天有袅袅炊烟伴着欢笑声,贝贝逐渐长大,甜甜也生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第二个孩子……

心头一阵剧烈抽痛,他突然就开始哽咽。

本来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痛苦如同无处不在的尘埃,在这个下午反复折磨着秦川,直到太阳偏西,才踩着斑驳的树影,以及满地落叶,在幼儿园门口接到了女儿——他的治愈天使。

努力撑起笑脸,问贝贝要不要出去逛逛,却不想,贝贝立马拒绝了,理由是没心情。

以前杨甜甜出差时,父女俩会过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每天在外面吃喝玩乐,开心又自在,其实相比秦川,杨甜甜对女儿更严厉,她不止一次批评贝贝调皮,每当这时候,贝贝都会缠着秦川,要爸爸帮她解围。

可是今天,她不愿意和爸爸说话了,这一路上,始终沉默地看着窗外,小嘴撅的老高,同时把一个娃娃抱紧在胸口。

“等等,停车!”开到半路,贝贝突然要求停下。

“宝贝儿,怎么了?”

“我想去雯雯家,最好能住几天。”

秦川同意了,吩咐司机调头,去花园路别墅。

当不成姐姐对贝贝来说,绝对是个巨大打击,回到家后,肯定会闷闷不乐,还不如让她和朋友在一起,总好过面对同样不快乐,却还得强颜欢笑的秦川。

给韩峰打了电话,秦川告诉他,贝贝要过来。

“来吧来吧,贝贝爱住多久都行,秦川你也在我家吃晚饭,我早点下班赶回来。”

好久没见韩峰了,但秦川心事重重,实在提不起去作客的兴致:“改天吧,我晚上有事儿,明天我叫司机把贝贝的换洗衣服送过来。”

到了韩峰家,当贝贝牵起雯雯的手,下一秒就开始哭了:“我的弟弟……没有啦……”

“不哭不哭,和我说,到底怎么啦?”雯雯一边安慰贝贝,一边带她上楼。

注视着女儿难过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秦川默默转身离开,接下来,他要面对属于自己的孤独。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才是条落魄的野狗,明明心里乱成麻,却必须装成若无其事,因为那些秘密都是致命的,必须烂在肚子里。

没有回家,独自在外面乱逛,热闹的街虽然不能消愁,但也远胜于在家里坐立不安。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深秋气息,这是座带来过太多悲喜的城市,当夕阳滑落在高楼背后,路灯逐一亮起,各色行人匆匆擦肩而过,凡此种种,更加映衬出了秦川的六神无主,他突然体会到了糟心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就是糟糕到不论怎么挖空心思,都找不出任何提升情绪的方法。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陈知南。

心头噗噗猛跳几下,赶忙接通。

“秦川,我快登机了,准备回澳洲去。”

“小南……小南……”思维混沌之中,秦川不停喊着陈知南的名字,直到被汽车鸣笛声惊醒,才连忙问:“甜甜她还好吗?”

“你说会好吗!她被伤透了心,才义无反顾决定流掉孩子,谁劝她都没用!秦川,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只要你的小丫头不受到伤害,得罪全世界也无所谓!但你必须搞清楚,要和你过一辈子的女人,到底是谁!”

发泄似的抱怨了几句,陈知南叹息着说:“好了,就这样,手上的伤自己注意,甜甜姐说了,她过段日子会回来的。”

“多谢你,小南,一路平安。”

“嗯。”

小南是懂他的,知道他现在要的不是一顿狠骂,甚至连安慰都不需要,打来这个电话就是想告诉他,赶紧调整好心态,等杨甜甜疗伤完毕后归来,他不会总是一个人孤独下去。

接着,他又想到一件事,小南公寓的那把钥匙,如今就在甜甜手里,甜甜曾说过,等下次和小南见面时,会亲手把钥匙还给她。

钥匙究竟还了没还,秦川不知道,也没心思去猜测揣摩,或许悲伤的甜甜根本顾不上这些,此刻,他只盼着有一把能打开与甜甜之间隔阂的钥匙,能让他安下心,度过这个即将来临的冬天。

甜甜的归期不确定,但眼下有件更急的事,就是右手的复健。

于是,他给曾经留学时的室友毛烨打电话。

在平时,秦川与毛烨各忙各的,联系不算频繁,但一起同窗了六年,彼此情谊深厚,而且很重要一点,毛烨不认识秦川身边的任何人,彼此可以畅所欲言。

“小毛,我右手尺神经受伤,需要做复健,京城这儿的复健中心你有熟人吗?”

“卧槽!严不严重?片子赶紧发给我看看!”毛烨很是吃惊,都没详细问问秦川,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过会儿发给你,你先替我打听一下,来京城做复健有没有机会,我大概一星期后拆线。”

“一星期拆线,你是提前拍过片子了是吧……行,我知道了,这几天我在外地,等一回京城,就去康复中心跑一次,问问情况,然后告诉你。”

“谢了,小毛。”

“别跟我客气!”

放下手机,秦川不忘给毛烨发条微信,要小毛到了复健中心后,顺便打听一下,现在哪种复健仪器效果最佳。

在秦川心里,并不指望去京城做康复训练,分身乏术先不说,那种地方排队预约名额要花上很多天,他实在等不起,最好的方法是买台机器,在紫田进行自我复健。

可高精复健仪不但难买,价格还贵,动辄好几万,他身边积蓄不算多,而且这件事的性质已经注定了,绝不能找人借钱,必须自己想办法,把它扛过去。

抬起右手,借着路灯用力凝视,白色石膏看上去泛着黯淡无力的黄,但上面条条纹路却变得清晰,曲折复杂,就像迷宫一样,更好似脚下一波三折的生活与爱情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