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法医齿科学发展历史

一、牙齿的同一认定

牙齿的同一认定在法医人类学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不仅历史悠久且近百年来发展迅速。一直以来，世界各地发生了许多影响深远、意义重大的案例。根据1973年Furness的报道，时间最久远的法医齿科学研究对象可追溯到公元前2 500年的古埃及。考古学家们在一座坟墓中发现了两颗用金丝联结的磨牙，由此推断墓主人身份显赫1。第一次有文字记载的法医齿科学检验实践发生在1776年。在美国独立战争中，将领约瑟夫·沃伦（Warren）在波士顿邦克山战役中被英国人杀害，后被埋葬于无名战士墓中。10个月后，约瑟夫·沃伦的亲友将其尸体从墓中挖掘出来，并请为约瑟夫·沃伦制作过义齿的牙医保罗·里维尔来鉴定他的身份。根据含有银的和象牙制成的义齿，识别了约瑟夫·沃伦的尸体，保罗·里维尔也因此被认为是美国法医齿科学的奠基人2。

牙医最早被认定作为法庭专家证人，源于1814年英国的一则案例。当时，爱丁堡高等法院指控一名解剖学讲师和他的两个学生挖掘了麦卡利斯特太太的坟墓，三人被控将埋葬后的麦卡利斯特太太尸体偷运至附近的医学院。为了证实他们偷盗的是麦卡利斯特太太的遗体，麦卡利斯特的丈夫请为其太太制作义齿的牙科医生詹姆斯·亚历山大博士（Dr. Alexander）来进行鉴定。亚历山大博士把为麦卡利斯特太太制作的义齿安置在死者的口中，与牙齿底端完全吻合，并坚信一副义齿只能安在一个人的口中，不会适合另一个人。而另外一位作为辩方的牙医罗伯特博士（Dr. Robert Nasmyth）不同意亚历山大博士的“一副义齿不适于其他口腔”的说法，他将同一副义齿放入其他4个死者口腔中，也刚好相配，由此也反驳了亚历山大牙医的说法。尽管控告方的言辞已经总结完毕，但牙医证词使这个案子有了不同的意见。最终，陪审团裁定三人无罪1。

在美国的法庭审判中，第一次采用牙科证据的案例是发生在1849年的哈佛医学院的帕克曼-韦伯斯特案（Parkman-Webster）。帕克曼博士（Dr. Parkman）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哈佛大学教授，同时也是房地产投资者和贷款发放者，因此他十分富有且具有影响力。而约翰·韦伯斯特（John Webster）是哈佛大学的化学老师，有着4个女儿的他十分想要进入上流阶层，但是需要举行的派对及华丽的衣着使他陷入经济危机，于是他向帕克曼借钱渡过难关，但无力偿还。1849年11月23日，两人用餐后，帕克曼神奇地失踪了。由于有人见到他活着离开韦伯斯特家，所以韦伯斯特最初并不是第一嫌疑人。但哈佛大学医学院教学楼的看门人Ephraim Littlefield怀疑韦伯斯特杀了帕克曼，他发现警察来医学办公楼搜寻帕克曼的尸体时，韦伯斯特有个私人厕所未打开给警察查看。于是Littlefield通过办公楼的地面陷阱门偷偷进入了办公楼。在断断续续的两天时间里，他挖开了砖墙并看到了里面有分割的尸体，然后报了警。警察在韦伯斯特的火炉里，找到更多的人体残骸，包括一部分底部下颌骨和一副义齿。帕克曼的牙医证明了这就是帕克曼戴的义齿，还提供了帕克曼下颌骨的铸型。最终法官采用了牙科证据，韦伯斯特被判有罪，处以绞刑2。

20世纪最著名的牙科鉴定案例当属希特勒及其情妇布劳恩·阿道夫的身份鉴定一案。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纳粹战败后，希特勒及其情妇布劳恩·阿道夫自焚。后苏联红军挖掘到疑似遗骸，但缺乏他们生前和死后的详细记录，故始终无法确认尸体的身份。1972年挪威牙医索格内斯教授根据苏联红军公布的解剖资料中对牙齿的描述和照片，发现其中一具尸体的义齿、冠桥及填充物等特征与希特勒生前的牙科病例记录完全一样，由此认定该尸体确实是希特勒的遗骸，而其情妇布劳恩·阿道夫的身份则是通过残存的右下牙颌黄金制作的冠桥来确定的3。

更值得一提的是，杨虎城将军身份鉴定案，这是我国著名的近现代法医齿科学鉴定实例。杨虎城将军是著名爱国将领，曾与张学良将军共同发起西安事变，后被国民党拘捕，1949年9月6日在重庆被害。3个月后根据抓获的特务所供，找寻到了可能是杨将军的腐败尸体。当时，将军之子杨拯民同志找来重庆市的牙医蒋祝华先生进行鉴定。蒋祝华先生曾于1947年夏天去监狱为杨将军拔过两颗上颌中切牙并镶了义齿。鉴定时，蒋先生看到了亲手制作的义齿（两颗白瓷牙、制作工艺皆相符），而且口腔内其他情况也同过去检查所见相同。结果证实，发现的尸体确实是杨虎城将军遗骸1。

二、事故死难者的识别

现代法医齿科学始于1897年，巴黎牙科学院的教授阿米多（Oscar Amoedo）在巴黎火灾事故处理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1897年，巴黎慈善拍卖中的一场大火烧死了126个人，其中3/4的死者可以通过衣服和个人物件进行辨认，但剩下的尸体被烧毁得太严重，无法轻易鉴别，有外交官提议使用他们生前的牙医记录情况来对死者进行辨别。事实证明，使用牙齿来确定事故尸体的身份非常有效。由此，法医齿科学的先驱达文波（Davenport）和阿米多（Amoedo）确立了一些通过牙齿记录确定尸体身份的原则，一直沿用至今。他们于1898年发表的《牙科技术在法医学中的应用》成为法医齿科学的第一本参考书籍。由于在法医齿科界做出的巨大贡献，阿米多被后人尊称为“法医齿科学之父”，誉满世界。

另一使用牙科学对事故死难者进行识别的重大事件是发生在美国的9·11恐怖袭击事件。当时的死亡数量超过了3 000人，并且有多处死亡地点，包括纽约的世界贸易中心、华盛顿的五角大楼和宾夕法尼亚州尚克斯维尔镇（Shanksville）附近的坠机地点。五角大楼中有在地面罹难的124人及包括5名恐怖分子在内的64名飞机失事遇难人员。宾夕法尼亚州的坠机处有40名联航空乘客和4名恐怖分子死亡。在世界贸易中心，两座楼倒塌后有2 749人死亡。在此次事件中许多遗体被严重损坏，无法直接简单地进行鉴别，但是通过比对牙科记录，使得超过500名遇难者的身份得到了确认。

三、咬痕的鉴定

1905年在德国，一名强盗入室行窃并将咬了一口的奶酪遗留在窗台上。警方将该奶酪的石膏模型翻制出来，经研究模型上的齿痕发现犯罪嫌疑人应该是一个经常咬烟斗的人，最后锁定目标将其缉拿归案2。1906年英国警方根据残留在一块奶酪上的齿痕追踪到一名商店员工。但法官在法庭上再次检查嫌疑人牙齿时，发现牙齿与咬痕在一颗牙齿上无法匹配，经进一步侦查发现嫌疑人为摆脱法院制裁故意将一颗牙齿折断，最终法院依然判他有罪3。

在我国，宋慈的《洗冤录》中也记载了有关咬痕和咬伤的内容，例如在卷四《自刑》中提到“又有人因自用牙齿咬下手指的，齿上有风着于伤口，多致身死，少有生存，其咬破处疮口一道，周围骨折，必有脓水淹浸，皮肉损烂。因此，将养不到，致命身死。”译为“有人用牙齿咬下指头的，如果牙缝里可致死微生物侵入创口，大多都不治身死，活着的少。咬破的地方有一道疮口，指骨折断，必然脓水模糊，皮损肉烂。因此调治无效，致命身死。”

四、年龄推断

如同骨骼一样，牙齿是人体最坚硬的器官，可以保留较长的时间。科学家们发现牙齿状况和年龄具有相关性，通过大量研究提出了多种牙齿推断年龄的方法，目前较为通行的方法是：从胚胎到20岁，以牙齿发育萌出情况判定年龄；20岁以后，综合牙齿磨耗度、牙周组织情况、髓腔继发牙本质沉积量、根部牙骨质沉积厚度、牙根吸收情况及牙根透明度来判定年龄。

历史上首次根据牙齿进行年龄推断的案例是路易十七身份的确认。路易十七在10岁2个月时，于1795年因肺部淋巴结核死于巴黎狱中。1816年，有一位年轻王子因计划建立一座纪念碑，故发布谣言说路易十七还活着，现年31岁，并称是另外的一个孩子被埋葬在了路易十七的墓地。这个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1846年教堂重建时，人们在附近一个侧面入口处发现了一个装有孩子骨架的铅棺材，并怀疑这是路易十七的遗体。内科医生Milicent博士检查了孩子的骨骼后，得出该孩子是因健康不良而死亡的结论。另一位医生Recamier博士，检查了骨骼后表示，由于所有二十八颗牙齿都存在，并且可以看到第三磨牙，所以认为他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个体，并非路易十七的遗骸，Recamier博士根据牙齿进行年龄评估的方案被广泛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