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药谷知祸
隔日清晨，夏桑一出营帐就看到莫珊瑚手持念珠站在外头等候。
昨夜他袒露事由后，剑卫静默离开，一语不发，不知道此行之后，剑卫会不会向福尔玛霖揭穿他的身份！但至少，剑卫没有向邢军伞状告，否则按邢大将军一贯的脾性，估计早已手持大刀闯入他的营帐中。
“桑公子，昨夜歇得可好？”莫珊瑚已经习惯了桑九这个新称呼。
“你一大早就站在这，有事？”
莫珊瑚抬手转动念珠，“可惜了公子昨夜不惜暴露自身，但邢将军仍是决定发兵！”
“你说什么？”夏桑脸色因急切而扭曲，他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他没去看那弥漫山谷内的浓雾吗？这时候逞什么能！”
“倒非如此，邢将军一大早听小兵禀报，便亲身去勘察过，原也打消了念头。但……王府那边像是来了消息，估摸着是霍小姐快不行了！所以王爷气急，怒而颁了死令……”
夏桑直冲主将营帐，却被门外两位前锋阻拦：“桑先生，将军有令，不得入内！”
“是啊！先生还是赶紧回营准备一番，约莫再过一时辰，咱的大军就要进军药谷了！”
“我有急事，需即刻呈报将军！”夏桑躲过二人，继续向内迈步，但俩前锋反应也迅速，后退数步再度将他拦截：“桑先生，请勿再往前，否则属下二人不好跟将军交代，更恐误伤了您！”此话威胁意味明显，但夏桑恍若未闻，依旧不死心向前冲。
俩人已逐渐失去耐性，亮出畅金长枪：“副将营下桑九，这是我等最后一次警告！”
“在下必须见到将军！”
夏桑又再次坚定向前，这一次，伴随着一声喝止：“住手！”长枪划破长空的肃杀声响起，枪刃直穿夏桑肩胛，青蓝色的衣衫瞬间被鲜血浸染！
那前锋也没想真伤到人，他慌忙撤手，长枪从夏桑肩上拔出，他一时忍痛不了，单膝跪坐在地。
“桑公子！”莫珊瑚一来就看到此等场景。
剑卫亦是一拳挥在那名前锋脸上，怒气升腾：“我告诉你，住手！你没听懂吗！”
那前锋无辜，连挨了几拳却不敢还手。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即使他听到了，也来不及收回手啊！
“副将！”另一前锋拦腰抱住了暴怒中的剑卫，“副将，不能再打了！会打死他的！”
剑卫怒气未消，他转头望向主将营，这么大的动静，邢将军早该知道了，却迟迟不愿露面。夏桑亦是知晓这道理，他凄然一笑，今日药谷内的伤亡，他是无能力阻止了！“扶我回去吧！”
“是。”莫珊瑚轻扶他未受伤的另一侧肩臂，毫不犹豫离开。
药谷内的雾气比原先想象中的更为严重，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三五步外，即分不清雌雄人畜！
经清晨的一番闹剧，邢军伞原以为夏桑不会再出面，但不想大军整顿出发时，他还是出现了，“本将就知道，桑先生是懂得顾全大局之人！”剑卫在邢军伞身侧，闻声只淡漠瞥了一眼，仿若早些时候那个情绪失控之人不是他一样。
龟甲军阵列有序，沿着入谷通道缓步前行，每人间隔一臂之距，如一条蛰伏山谷的黑色巨蛇，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生吞弱小生灵！
步伐很慢，山谷内也很安静，耳边是邢将军马上宫铃的声音，这清脆的铃声不断在空旷的山间回荡……
莫珊瑚静静跟随在夏桑身后，按夏桑的行事风格，他绝不会放弃任何可以拯救的机会！
四周静得出奇，龟甲兵隐隐有些不安，这是邢军伞高声问道：“走到何处了？”
剑卫深入浓雾探寻，过后回报：“将军，已过清泉花潭五百米！”清泉花潭便是他们上次集体投水的深潭。
众兵呼了一口气，今日没有毒烟暗伤，他们也就不至于提心吊胆！
“你们怕什么？”邢军伞略微不满，“上次中了招，你们以为本将军这次没有防备吗？即使那毒烟犹在，本将军也有破解之策！”
“公子，邢将军所言可是真？”莫珊瑚听江湖传言，说是行具散没有确切的随身解药，解毒过程繁琐。即使是上次，也是数位大夫连夜照拂，众兵才得以恢复。
“真假不说，但稳定军心却是必然之举！”
大军又向前行了大约一炷香，夏桑驱马至队伍跟前。“将军，似乎不太对劲！”
“有何不对？”邢军伞还记挂着他早上妄闯营帐之事，言语不耐：“桑先生是文人，这种打打杀杀之事到底触及不深，还是……”
一道箭矢凌厉破空，射入邢军伞盔甲之中！
“将军！”剑卫惊而拔剑四顾，高声警示道：“有埋伏，大伙儿小心！”
众兵瞬间骚乱，然而四面八方而来的利箭却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啊！”
“……箭，有毒！”
“……保护将军！快保护好将军！”
浓雾中不断传来惨叫，每一声都意味着可能有一个小兵已经命落黄泉道。邢军伞面色铁青：“宵小之辈！有本事的出面与我一战！此等暗箭伤人算什么君子所为？”
话落，几十发利箭集中而来。“快避开！”夏桑耳聪目明，饶是他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箭雨自上空而下，伏击他们的人显然处于半山腰的位置，邢军伞已身负多伤，夏桑火烧火燎之时，骤然灵光一现：“把盔甲脱下！快脱下，将其掩护在头顶位置，火速撤离！”
“快！按桑九的话去办。”剑卫也帮声叫嚷。
龟甲兵如被困的笼中之鸟，遭受着大肆屠杀，待撤出山谷之时，仅余不过半数。邢军伞重创不振，失神瘫坐在地！
而在他们所看不到的山腰上，一名老者抚者长白须，笑看底下蝼蚁逃窜，“福尔能老狐狸，竟将刀挥到这里来了，简直可笑！不自量力！”
身旁那男人面遮黑巾、发髻高竖在笠帽之上，不知是何神情，但声音却冷冽无情：“可惜的是，无法全军铲除。”
“肖石片那边，你未完成他的嘱托，可想好应对之策？”
男人轻嘲一笑，在他眼中，肖石片不足为惧。
“放心吧！父亲。”
攻打药谷最终以失败告终，龟甲军损失惨重，邢军伞更是无颜回王府面见王爷。
剑卫在药谷外一小镇内将邢军伞安置修养，便先率着残军回王城。面禀福尔玛霖时，剑卫与夏桑齐跪堂下，剑卫细诉行军诸事，将如何进入药谷又惨遭杀祸的事逐一细禀，福尔拍案气觉，琉璃茶盏碎地，都能彰显出他此刻的愤怒。
夏桑还在等候福尔玛霖诘问，却听剑卫提醒道：“桑九，王爷在同你说话呢！”
他方茫然抬头，见福尔玛霖目光灼灼，赞赏他道：“桑九？做得不错！你避免了龟甲军更加惨烈的伤亡，以后就跟随本王做事吧！”
二人前后出了后殿，莫珊瑚照例在外等候着。夏桑忍不住问：“为何不向王爷揭发我？揭发我这个可疑人，也是大功一件！”
剑卫怒剜眼刀，“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告诉你，若你敢做危及王爷的事，我必然不会手下留情！到时也不必废话，刀刃相见吧！”
莫珊瑚望着剑卫愤而离去的背影，无奈摇头。他随夏桑出府，却在途径露圆时碰到一群背着药箱的老郎中脚步匆匆，夏桑拦下一人，“敢问老先生，你们是赶往何处去？”
“那还用问，自然是霍湘小姐处！”老郎中急而甩开夏桑，紧随在前面一群医者身后，入了之前夏桑曾想踏足的院子。
“公子，可想去看看？”莫珊瑚轻念禅语，后又说道：“虚岁略通医理，可助公子进去。”
郎中们进屋轮番诊过脉，都吹胡须摇晃着头颅出来，一名长相伶俐可爱的丫鬟拉住他们，急得快哭出声：“大夫，我家小姐怎么样？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床榻上的霍湘虚弱无比，面色如白纸，声音更是病弱无力，“小蝶，别为难他们了，让他们回去吧！你们都别去告诉王爷，我还能挨得住，莫让他忧心，再造杀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