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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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此刻,“它”就站在床头,一身艳红,血一样的颜色,诡异的低垂着头,红盖头下传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啃噬我意志发出的咀嚼声,恐惧在肆意的弥散,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无力抵抗。难道一切都已无法避免,我在努力的回忆着这些年的过往……

我叫周姜楠,虽有“江南”的发音,但我却出生在中原的一座古城,其实我猜这个名字的真实起因是老爸姓周,老妈姓姜,简直就是以牺牲我的命名权来秀恩爱的行为,这个“楠”字难道是隐约之中想要一个男孩?不过不管他们是否重男轻女,父母却是正儿八经的爱我,当然,我从小也是大大咧咧,像一个假小子一样,不知是否是他们的刻意培养,反正我觉得我的表现和自己的名字很贴切。

我出生在1977年的夏天,那个年代现在看来是一个过度的时期,承贫启富的时期,承饥启饱的时期。老爸是当兵才走出的农村,尽管爷爷当年痛心疾首的以“好汉不当兵,好铁不碾钉”的老话为依据严加制止,但老爸还是偷摸报名参军了,“当兵光荣”的号召让老爸激情澎湃,骑着公社的高头大马,身披着红花招摇过市,让这事板上钉了钉,最终爷爷无奈的默认了他的选择。在XJ那个苦寒的地方,努力拼搏了三年,以工农兵的身份上了西安的第四军医大学,梦幻般的实现了鲤鱼跃龙门的跨越,跳出了农门,几经辗转来到了汴城的部队医院,担任了药械师。

现在想来在我的童年家境还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至少在那个生活物资不是特别充足的年代,我基本也能吃的不错,虽然肉、蛋、粮都是配给制似的凭票选购,但是父母总能相当程度的满足我对“高端”食物的需求,不知道是从其他同事手里收购的票,还是部队后勤有开后门的可能,反正目前看来我是从小被富养的那种女孩,就这点来说,父母当年的育女方法还是很前卫的啊。

我家就住在部队大院,对面院子就是老爸的办公场所——门诊大楼,母亲则是在城市西郊的缝纫机厂里,离家比较远,那会应该是社会资源比较匮乏吧,生产出来的机器应该是不愁卖的,尤其是缝纫机,当年与自行车、收音机、手表合称四大件。所以老妈单位偏远不说,还特别忙。

年幼时偶尔会去老妈的工厂玩,记得当年见到其他的小朋友总在家长发了劳保用品以后,在院子里“吹气球”玩,让我羡慕不已,但是找老妈要也不给,回家翻怎么也找不到,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因此,再往后我最经常出现的地方变成了老爸的地盘——药房,我可以在那里写作业,玩各种各样的针管、注射器、葡萄糖输液瓶等等,最了不起的是,我能够轻而一举的得到大量的橡胶软管,这在那个年代里是打水仗、做弹弓的顶级装备,也因此我在一众男同学当中是富豪一样的存在,不能说是一呼百应吧,至少也是来去有小弟,过往无差生的派,当然也是因为小学那点知识难不住我,本人还是班长。

部队医院的药房里冬暖夏凉,毕竟是好单位,这点电费还是出得起的,夏冬季节与其在自己家苦挨,这点福利也是不享白不享的。虽然部队医院每年给职工的孩子有22元包干的医疗待遇,但是真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同院的伙伴们还是要寻医、抓药、走手续,而我就不同了,哪里不舒服直接拧开瓶就吃,渴了可以喝点葡萄糖液,当时这绝对属于高端的饮品,竟然还是冰镇的;馋了可以吃点“宝塔糖”——一种治疗蛔虫的药,“薄荷糖”——润喉药。大概是因为那个年代的卫生条件都不太好吧,野小子一样的我经常对着自来水管喝水,尤其是课间,同学们除了会排队去厕所,还有一道和现在完全不同的风景,大家都排队喝自来水,前边一个同学对水龙头嘴喝完以后,后边的同学会用手用力的撸一下龙头嘴,算作清洁,然后对嘴接着喝,如此这般甚至排满整个课间,卫生状况可想而知。所以“宝塔糖”在当年糖块相对缺乏的年代成了我解馋的首选,虽然无法同“圣物”麦乳精相比,但是这种打虫药管够啊,而且的确经常性的在排泄物中见到整条长的夸张的蛔虫,所以老爸还真不太限制我“吃药”的需求。至于薄荷糖,虽然也是甜甜的,味道还不错,但是说实话我不太喜欢那种略带刺激的薄荷味,只是老爸会刻意要求我定时定量的吃一些,据说是我小时候说话特别晚,远没有正常女婴对男婴的语言优势,我竟然是三岁才会叫“妈妈、爸爸”,往前的整整三年我只会傻乎乎的发出一种“咿咿呀呀”的,略带抽水马桶般的动静,后来老爸的同事告诉他,幼时的我先天喉咙有些干,不知道算不算咽炎,反正治疗了一气,我还是迈出了这历史性的一步:会说话了!再后来我就经常吃润喉药了,虽然开始还是有些口齿不清,但是上小学之前,我还是凭着努力加药效,基本和其他小朋友没有明显的语言表达差异了,不过从以后我能以学习成绩优秀当上小学班长的客观表现来看,我语言能力发育迟缓还真和智商没关系,哪怕我的声音有点人们描述的“烟熏嗓”,但那都不重要了。

部队大院是规矩的,这种规矩体现在各个角落,南院是家属院,北院是医院的办公区,不能用一尘不染来说吧,但是不管是少数的沥青马路,还是平整的土地面,甚至连一片废纸、一片树叶都找不到,树木成排成行,间距适中,冬青更是齐刷刷像刀削斧砍出来的一样规则,再看冬青下的土堆,其实用“土堆”来称呼它们实属不敬,因为那是被战士们用铁锹和砖头一下下拍出来的工艺品,那是一种棱角分明的形状,每次看到它们,我都会有意无意的想起来豆腐块般的军被。

老爸更是特别的人,从小农村长大的他特别勤劳,常年自觉自愿的打扫楼前楼后的卫生,记忆里竹制的大扫把都换了很多把,老妈经常调侃他,“院里的地面都被你扫低了,回头黄河发大水,你家准挨淹。”

这个话题在大人的口中是个玩笑,但是对我来讲却是一个恐怖的事情,听说市里最高的石塔塔尖竟然和黄河的河底一样高,历史上我住的城市多次被淹没,形成了现在城摞城的情形,想想都毛骨悚然,以至于小时候的每场大雨都会把我惊醒,听着雨声,想象着黄河有可能泛滥的危险,我心惊肉跳,不知不觉得我对水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如果说大院环境是规规矩矩,那么大院的生活更是制式统一,每天早晨六点半,院里的晨号声便会准时想起,提醒人们一天的生活正式开始;中午十二点的号声,告知忙碌一上午的军人们下班休息,进入午饭时间;傍晚六点是下班和晚饭号;晚九点半则是熄灯号,长年累月,风雨无阻。每次中午和傍晚的号声完毕后,安在院内多处的喇叭会播放音乐或者新闻,看着高高挂在电线杆上的尺寸不大的喇叭,我羡慕极了,因为它能说会唱的,一会儿男声一会儿女声,对于我这个什么都明白就是讲不出来,说不清楚的小孩子来讲,简直是魔法桶一样的存在,多少次我都仰望着喇叭,从头听到尾,想看看播报结束后,里面会不会走出来叔叔、阿姨。

说起我们儿时的学习内容,现在想来还是相当简单的,只是上课认真听讲,课后认真完成作业即可掌握。语文、数学两门课程虽说从来没有考过双百分,但是多次199分的总成绩还是让我常年稳居全班第二名,班里的第一名是神一般存在的人物,从小学到保送北大,读博出国,简直是一骑绝尘,我只能看到他的马蹄子,所以也就无需在此隔空拍马屁,还是说说我吧。

其实,对于自己的成绩我已经相当满意了,在老妈的工厂里和老爸的医院里,我也算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每次接受到来自他们同事或真心或假意的表扬,我非常受用,正是这点虚荣心成了我当初学习的最大动力。三年级的时候,在班主任的安排下,我们进行了互助搭配,也就是说学习好的学生要和学习差的同学坐同桌,以期达到共同进步的目标。我的新同桌叫大伟,按照现在的评价标准绝对是一枚学渣,日常的我甚至都不愿意“勒”他,毕竟以学习成绩论英雄的学校里,我们基本属于两个极端了。

同桌坐了没几天,我竟然欣喜的发现,这个“坏学生”太有趣了,他是那种除了学习不好,其他哪里都好的另类,尤其是各种游戏,包括女同学喜欢的跳皮筋、丢沙包,红灯绿灯不许动;男同学喜欢的老鹰捉小鸡、弹玻璃球、摔四角、推铁环、打苏(类似于棒球的一种游戏)、骑马打仗……反正同学们会的他都会,同学们不会的他负责教会。由于是老师钦点的助学钦差,又是班级中首屈一指的“实权干部”,所以我理所应当的享有大伟的崇拜,每次体育课甚至课间,假小子性格的我会像一位优雅的骑士,冲杀在“千军万马中”,我用手撕扯,用脚蹬踹,用衣服抽打,我像是一个正真的将军,“平定了”班级“内乱”后,率领我部人马在年级各班之间的“征战”中称王称霸,那会儿我甚至有“始皇帝”平定六国的“王霸之气”了,当然这一切的由来都要归功于我的“汗血宝马”——大伟,因为他超强的体力、高人一头的个头,加上对我的绝对忠诚和服从,当然还有我的指挥得当吧,反正那个“FEEL,倍儿爽。”当然那时的我可没有想到,这个游戏在将来会给我带来一场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