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冰草

到夏天的时候，冰草就开始疯长，夹在麦穗间，夹在喇叭花中间，或者在地头边，它们不择地理位置，只要草尖顶破土壤，它们就会占据自己的领地，开始向周围蔓延。

农人们讨厌它，因为它们总胁迫着庄稼的长势，在它努力生长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被连根拔起，成为马牛羊口中的食料。

它是一种很普通的草，长在山间野地，草尖锋利，样子如一把小刀。它有时也会长在路面上，行走的人们不时用脚踩过，它的身体被踩扁，长不起来，它低矮着身子，不时亲吻着白花花的路面。我偶尔看见它，被它顽强的意志而折服。

北方的土地上，到处都生长着冰草。它总是长不高，不是被农人们用镰刀割取当牲口的草料，就是晾晒在场院里，还是当牲口的草料。但每年春天，它们依然在一场春风和春雨后，用尖尖的芽顶破土壤，将小刀似的叶片，散布在北方的原野上，树林里，庄稼地里。

雨水好的时候，它就不听使唤的疯长，好像给雨水长足了脸，也想在天地间长出个“大好河山”，让布谷鸟为它鸣叫，让松鼠在它的庇护下觅食。也想让农人有个像样的草绳，去收割田里的庄稼。

人们在田野，地头寻找冰草的时候，一场又一场的汗水开始洗礼农人的身体。雨天的时候，农人们就会把众多的冰草带回家，他们用自己的大手，将冰草的分成均匀的两股，用长满老茧的手搓成一股绳子，有的长，有的短一些，有的粗一些。农人们将用这些冰草搓成的绳子收获夏日的庄稼。那些绳子结实而耐用，它们有时挂在木头架子上，有时堆在杂物间，绿绿的颜色渐渐褪去，用农人们有力的大手搓成的花样就成了绳子的型。人们就这样忘记了冰草的功劳，他们只记得绳子，手中的绳子，可以扎紧口袋，可以收拾一地的麦地，可以把地里的庄稼扎起来，运回场院。

在人们用完了以后，我经常拾起遗落在路边的草绳，和朋友们跳几下绳，摔几下绳子。那时的绳子，拿在手里不再结实，有几处已经有了断痕，我看见发黄的冰草依然是冰草的样子，但不再割手。我们玩完了以后，也会把它扔在路边，或者拿回家，晒在太阳下，等它晒成干草了，便成了家里烧饭用的柴。

我在烧火的时候，将冰草搓成的绳子，丢进灶火眼里，风匣拉几下，火势旺了起来，红色的火焰高了起来，一锅水冒着热气，母亲的手擀面就要下锅了，一家人便有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下肚了。那些长在田野里的冰草，还在秋风中立起身子，等待着时光的重新检阅。

又一个春天就要来到，我走在地头田间，那些迎面生长的冰草，蔓延在我的世界中，挤压着我的小麦，大豆，还有一块油菜花。我放下镰刀，看着它们在午后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