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4 我最爱的是你啊
“先生，该启程了。”周管家提醒道。
“嗯，我知道了。”男人揉揉眉心，俊脸上满是疲惫之意。
他胸口处紧紧贴着一个相框，将相框擦了又擦，良久，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从背后看，他的身子还有些佝偻。
“周叔，人都到齐了吗？”
男人音色很淡，昔日大提琴小提琴般温柔的声音如今只剩下喑哑。
“都到齐了，太太母家那边也来人了。”
周霁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四月，天空下起蒙蒙细雨。
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衣走在鹅卵石路上。
他手里依旧紧紧捏着相框，看着周遭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向前奉花圈。
菊花，代表安宁祥乐之意。
可它也有另一种意思，死亡。
“周霁。”一个约摸五十岁的男人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
周霁缓缓抬起头，见着来人，恭敬地喊了句：“爸。”
男人点点头，看了看花圈，又盯了盯相框，良久，一滴浑浊的泪从眼眶中流出。
他下意识地去摸了摸相框，眼神里流露出旁人从未见过的慈爱：“宁宁，爸爸的小棉袄啊，你怎么不跟爸说一声就走了啊。”
园内此时也算空空荡荡，仅剩的几个佣人听到这话无不感慨万千。
世上最伤心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周霁强忍着心中的痛苦，安慰唐嵩：“爸，我相信宁宁……在那边会照顾好自己的。”
“会吧……”
————
“宁宁。”男人从梦中醒来，大手攥着被子，眼神下意识地去瞄旁边的枕头。
可，空空如也。
凌晨三点，周霁再一次失眠了。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点了支烟，烟雾在寂静的夜晚扑朔迷离。
以前，因为唐筠宁的病，他从不抽烟。
如今，周霁低头撇了一眼烟头，舌尖抵了抵后牙槽，将没吸完的烟扔进了垃圾桶内。
第二天一大早，周霁照旧八点起床，九点前赶到公司。
眼底带着重重的乌青的周霁还是召唤人照例开了早会，早会结束，男人收拾了回了办公室。
许帆将下个月的业务基本汇报完毕，盯着周霁看了一会儿。
“有事就说。”周霁依旧看着自己手头的资料，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
“周总，我是觉得，您该给自己放个假，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男人敲键盘的手停了停，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个人这样对他说过。
难得的，这次周霁没有发火也没有给人冷眼，语气很淡：“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许帆这才缓缓舒了口气，心里暗自感慨道：哎，给周总提意见可真……
许帆走后，轻轻把门带上。
周霁手指微微蜷缩，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依旧熠熠夺目。
他轻轻在戒指上落下一吻：“宁宁，你什么时候来我的梦里啊。”
男人的声音哑的不像话：“我真的想你了。”
傍晚，周霁从公司回来，径直走进了屋内。
周管家有些奇怪，难道今日先生不吃饭了？
就这么又过了半个小时，楼上依旧静静地。
周管家摸索着楼梯准备问问周霁晚上想吃什么，二楼，卧室半掩着。
周管家透过门缝看到平日里高大自持的男人蜷缩子一角，手里还拿着太太生前最喜欢的玩偶。
周霁捏着娃娃的后脑勺，声音温柔低哑：“小云朵，我今天回家的很早，我有听你的话，每天按时吃饭睡觉。”
“昨天晚上我还是偷偷吸了烟，对不起，是我破例了……我以后不会了。”
他自顾地说着，说他今天遇到的事情，尽管没有人回复他。
似乎只是为了证明……他还活着。
周管家将身子缩了回来，轻轻叹了口气。
太太去世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来，先生表现得太过于平静，好像没有多少悲伤。
可如今……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把悲伤挂在脸上，有的人，他是把悲伤都藏进了心底，在无人相会时才敢隐隐爆发。
————
五月底，温度逐渐升高。
阳光穿过树叉射进卧室，墙上的婚纱照显得尤为夺目。
男人把相框取下来，轻柔地抚摸着照片，那里有他的爱人。
将相框擦洗干净后，周霁踩着凳子慢慢下来，不知触碰到哪里，一阵声音响起。
而那声音，就是他最熟悉的……消失了一个多月的人儿。
摆在他眼前的，是一架小型摄像机。
刚才大概就是触碰到了哪里，才会发出声音。
周霁拨动了两下开关，下一秒，清甜的声音飘散在寂静的午后。
画面上，女孩穿着白色的纱裙，头上绷着淡粉色的发带，整个人显得又纯又欲。
她先是在镜头前转了个圈，而后似反问道：“周霁，你看，我好看吗？”
镜头前的男人嘴唇微动，眼眶红红的，“好看。”
紧接着，女孩坐到了凳子上，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戒指，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你看哦，这是你亲手给我戴的戒指，我超级超级喜欢。”
“喜欢就好。”俩人隔空对话。
视频中，似乎暗含有意的停顿。
但画面一转，女孩的娇嫩的脸蛋上划过清泪。
周霁下意识地想去帮她擦掉，大手抚摸屏幕，才发现……接触到的不是她。
画面上，女孩擦了下眼泪，声音有些苦涩，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周霁，我心脏疼……好疼，好多个晚上，我都疼的睡不着。”
周霁眼眶更猩红了，这些，他其实都知道。
因为，在无数个她一个人下床去透气的夜晚，他都会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
不想让她发现，却也怕她出事。
“我可能活不了一月了。”女孩说这话时，眼里满是失落，“以后再也不能和你一块吃饭，睡觉，插花玩耍了……”
“我其实还有好多好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但是都没有做完。”
她轻轻擦拭掉了眼泪，还不忘调笑道：“周霁，你要是看到我妆花了，可不准笑我，原因是你买的化妆品太差了。”
开始还很悲伤的周霁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可也只有一瞬，因为他听到他的女孩说：“周霁，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也是，我超级超级喜欢你，我最爱的人就是你。”
“但是……人的一辈子那么长，你不能守着我过一辈子啊。”
“如果可以的话……你再找一个吧。”
说完这话时，画面中的女孩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掉落，颗颗如珍珠砸进了周霁心里。
“但是，你不能把我的戒指给她，也不能让她穿我的衣服。”
小云朵在做最后的挣扎，“你如果真的有喜欢的人了，记得到我的墓前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