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呼喊声:“小米,小米,你傻了啊,我们还是去看看芬儿怎么样了吧,她一个人怪可怜的。”
小丑一语惊醒梦中人,对于铁墩叔的现状,我确实无力改变,但对于他的托付,必须不折不扣完成。想到这,我拉起依然留在现场陪我的四黄和小丑,径直向村西的芬儿家跑去。
敲了许久,斑驳的木门终于吱的一声被打开了,一个小女孩探出了头,正是芬儿。芬儿看见我们三个,作势便要关门,我使劲一推硬闯了进去。
芬儿知道拦不住我们,也就不去管了。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的小竹凳上,脸阴沉沉的,一言不发,和之前活泼开朗的性格判若两人。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四黄也和我一样,显得很为难。
好在小丑神经比较大,开门见山道:“喂,别这样子了,这几天没出门,你肯定还不知道你爹出大事了吧。”
“我爹出什么事了?”芬儿自我们进屋后第一次开口,看得出眼睛里满是在乎,关系到她爹的事由不得不上心。
“你爹杀人啦!”
四黄和我都来不及阻拦,小丑五个字便冲出了口。再看芬儿,愣了愣,脱口而出——“什么?”随后便仰天一跤,不醒了人事。
我们来不及责怪小米,赶紧扶起芬儿,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清,直接按起了人中,好在我跟着米老爹那么久,基本的急救手段还是有的,终于把芬儿慢慢救醒了过来。
芬儿刚睁开眼睛,也顾不得人还半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发问:“我爹怎么了?快说我爹怎么了。”
小丑又想开口,被四黄一把拦住,四黄老大朝我使了个眼色,于是我尽量缓和的慢慢道来,费了好大劲,终于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个透,一旁的小丑插不上口,急得直点头。
我说的十分小心,芬儿还是差点急晕过去了,小姑娘吓得一个劲问我们怎么办,我只得把头一低,实在找不出太好的办法,要说我们这有点权势的就是四黄了,可杀人如此大事决不是靠他个村长儿子两句话就能赦免的。
芬儿看出我俩的为难,转身可怜兮兮的望向小丑,小丑的性格历来冲动,不计后果,当下便拍下了胸脯:“芬妞,晚上我去把铁墩叔救出来来,大不了我跟你们爷俩一起逃命得了。”
扶到了救命稻草,芬儿也顾不上小丑的方法靠不靠谱,整个人压力一下释放了出来,扑在小丑怀里便大声哭了出来。
四黄和我对视一眼,都知道小丑的方法不能解决问题,但我俩没人说出来,都怕这唯一的希望破灭了芬儿受不了。我俩心中万分自责,比起四黄,看见芬儿扑在小丑怀里我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我和小丑都暗恋芬儿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此刻我的懦弱让我无地自容,继而心底又升起一种怪罪小丑瞎起哄的念头。呸呸,我怎能如此下作。
又商量了许久,大家都没能想到主意,我们只得替芬儿煮了点小米粥便离开了,即使她眼下什么也吃不下。出了院门小丑真要去“劫囚”,终于被我和四黄拉了下来。商量了一阵,抱着侥幸心理,三人决定乘着天还没黑再去现场看看,说不定案件还有欺他转折。
申时左右,又重新来到赵老根家,没进门就闻见了一股怪味。虽已入秋,秋老虎却依旧炙烤着这个小村庄,加之这本就潮湿肮脏,尸体放了一整天免不了发臭。隔壁胡寡妇看我们来了,捏着个鼻子也赶了过来,嚷嚷着明儿个就会有人来收尸体,拖去坟场一把火烧了,省得搞个瘟疫出来。
看来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们顾不上胡寡妇的唠叨,撕了门边的布塞在鼻孔里赶紧观察起来。
我对尸体上的匕首最是好奇,第一眼看到它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趁着太阳落山的光,凑近了端详起来。匕首确实是打造的半成品,一般人肯定不会买这么个东西,方圆十里只有这么个铁匠,看打造的手法跟铁墩叔打出来的东西完全吻合,这把凶器的出处应该没问题。如果说有人偷了铁墩叔的匕首行凶嫁祸給他老人家,那铁墩又有什么必要站出来替我解围,他完全可以指出匕首被偷,请彻查来拖延时间,所以匕首是铁墩插入老根胸膛的应该也没错。
又看了许久,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小丑,四黄,你们杀过鸡吗?”我突然问话,他俩赶紧停下手头的事看了过来,神情有些茫然,不知道到我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四黄看着我。
我没有直接回答,转而说到:“前两年村里卖布的马大婶闺女小昭嫁到隔壁村去,那时收成还行,马大婶张罗喜宴叫我爹去帮忙,正好我也混顿饭吃。我跟着爹杀鸡,一刀下去血溅了我一身。”
“喂,喂,我们帮芬儿他爹翻案呢,你还想着吃鸡!”小丑有些生气。
“别着急,一只活鸡尚且有这么多血,你瞧傻老根的伤口,虽然也流了点血,但这量也未免太少了吧?还比不上一只鸡。”
四黄和小丑听了我的话也凑了上来,端详了半天。“兴许是老根长年营养不良,血比别人少些吧。”四黄不太懂这些,随口说了想法。
我自小跟着老爹学医,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各种受伤出血也见识了不少,像老根这样被人一刀扎在胸口出血量这么少一定不正常。我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小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傻老根并不是被这把匕首杀死的,铁墩叔桶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正因为心脏早早就停止了跳动,全身血液已经开始凝固,所以当匕首插入的时候才没有大量流血。”
“这么说铁墩叔并没有杀人?”小丑很是激动,几乎跳了起来,四黄也有些惊讶。
“对,充其量只能算‘亵渎尸首。’”我基本已经可以确认。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和四黄他爹说,叫他赶紧把铁墩叔放了。”小丑的欢欣发自内心,让我一瞬间感觉他才是铁墩最该将女儿托付的人,想到芬儿,我又有点不甘心。
我摇了摇头。
四黄接着我的动作说出了顾虑:“没用的,我们只是猜测傻老根另有死因,但真凶是谁,又是怎么杀的人我们一无所知。谋杀案这种大事如果不找到真凶,我爹决不会放过这到手的替罪羊的,光凭我们几句推测完全没用。”
“那也得试试啊!”
眼看着两人就快吵了起来,我站出来打起圆场:“这样吧,铁墩叔离被处决还有几天时间,这两天我们再找找线索,争取找出傻老根是怎么死的再去找村长,把握大一些。”
我找了个折中的办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服了小丑,眼看着天快黑了,我赶在回家前又一次仔细搜索记忆了这间案发的屋子,除了死在傻老根旁边的狗不见了踪影,没能发现什么特别,无奈之下只好赶回家中,先吃个饱饭。
“老爹,我回来啦!”没进门我就嚷嚷开了,生怕回来晚了老爹又责怪。
不过米老爹可能知道这几天事多,没有责怪我,只是催促着赶快进里屋吃饭。我没什么食欲,考虑到老爹的感受没再多说,低着头穿过药房到里屋,脑子里挥之不去芬儿扑在小丑怀里哭泣的情景。
穿过药房的时候,发现原本一溜光秃秃的药罐上,最旁边的一个贴上了字条,上面的字虽然离得远有些看不清,不过我还记得那坛是砒霜,那天被骂得狗血喷头倒也真让人长记性。“
“老爹,怎么这里唯独这坛贴了标记。”
“还不是为了你,这儿的药我闭着眼睛都分辨得出。倒是你,万一哪天叫你帮忙抓药的时候你搞错了可咋办?其它要倒还好,这砒霜可是要死人的。”
说话间已经来到里屋,老爹破天荒的搞了一些肉片炒花菜。我知道他是怕我难过才把原本准备过年吃的腊肉拿了出来,心里一阵感动,加上之前的委屈,两行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转悠碍于面子没有流下来。
“吃吧,多吃点,芬儿的事实在没办法就叫她到我们这帮工吧。都是可怜的孩子……”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