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葬禅师的震惊
世上会有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
你以为我会举个例子。
好吧，至少对于西行寺里的老和尚三葬禅师来说，他今天一整天都处在“意想不到”的状态中。
这种意想不到，甚至不亚于传说中的取经人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见到佛祖，而佛祖的脑袋上忽然出现了血条。
或者在拜菩萨时，看到端坐于莲台之上的妙音菩萨，摇着花手整个人像直升机一样带着莲台飞走了。
正常来讲，人生阅历无比丰富的三葬禅师，他的生活中很少能出现让他惊讶的东西，每天规律而又健康。
早晨卯时准时起床，洗漱、散步、早课，然后吃饭。
如果没有香客上门，他会在菩提树下摊开一卷经书，任由清风拂过，书页“哗哗”响动，与风共舞。
案几上，一卷经书，一套茶具，一只小石猴，仅此而已。
今天早晨，老和尚也是如此。
他在树下给自己泡了一壶枸杞茶汤，没加白糖和陈醋，只加了一小勺盐。
茶汤在“咕噜咕噜”地被煮沸，袅袅烟气从茶水里冒出。
一股浓郁的香味儿在房间里蔓延开来，让人闻着就想品尝。
喝一口，微微烫唇，茶水顺喉滑入胃部，入腹后回味悠长，一阵舒畅的感觉涌遍全身。
“当年从西梁女国带回来的好茶，只是可惜不多了啊。”
三葬禅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然后把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阿弥陀佛！”
就在此时，一阵清亮的佛号突兀的响起。
三葬禅师疑惑地抬起头，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那是小徒弟的禅房。
此时，禅房被一阵金光笼罩，旋即开始产生了无数异象。
金色的花瓣从天空中缓缓洒落，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美丽。
三葬禅师站起来望向禅房，眼神中浮现了一丝惊讶。
而异象还没有结束，紧接着，地上又开始涌出一朵朵金色的莲花。
这些莲花并没有坠落，而是漂浮于空中，围绕着禅房不断转圈。
一股异香从莲花之上飘来，令人心旷神怡。
“这？”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这样的异相，通常只有在高阶修行者顿悟突破境界时才会看到。
而一般来讲，这种异象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甚至绝顶天才，一生中都不一定能遇到一次。
因为低阶修行者顿悟不会引发天地异象，而有足够的实力的高阶修行者，也很难通过“顿悟”的方式来突破了，上三境的修行者，对于天道规则的感悟，只能是日积月累水滴石穿。
金莲落下，莲蓬破开，一颗颗圆滚滚的莲子从其中飞出，落入僧衣僧袍中消失不见，而那些金色的花瓣则在地上铺展、消散。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
多年的修行，让三葬禅师的心境变得极为通透，看完了异象，便收拾心情坐回了菩提树下。
顿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片刻后，沈不渡从禅房中走出。
“师父，我顿悟了。”
“嗯。”
三葬禅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抿了一口茶，头也不抬地说道：“徒弟你是有佛心之人，便是顿悟也不稀奇。当然了，还是要戒骄戒躁，切莫骄傲自满，无论是人生还是修行，你要走的路都还很长。”
沈不渡深深一礼，道：“徒儿明白。”
“说说吧，你在哪方面顿悟了？”
“对于如来神拳的第一式有所感悟。”
“喔...很好，趁着感悟还未完全消散，赶紧回去尝试重新体悟一下当时的状态吧。”
“是！”
沈不渡回到了禅房，三葬禅师浇起了小石猴。
片刻后，金光再次升起。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一切都是那样的梦幻和唯美。
这时候，三葬禅师的脸上才流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这个孩子...真是有慧根呀！不枉费老衲一番苦心栽培。”
说完话之后，他放下茶壶，闭目养神，一幅悠闲自得的样子，仿佛什么也不关心似的。
他不打算让徒弟看出，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惊讶。
过了一会儿，三葬禅师才睁开双眸。
禅房边上的花还在开，而且是两开花。
旧花未谢，新花盛开。
“咦，这孩子居然又进入了顿悟之中？一天三次顿悟，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事？”
三葬禅师喃喃自语。
须臾，天花再次乱坠，地下再次涌泉。
淡定。
天花再再次乱坠，地下再再次涌泉。
淡定。
天花再再再次乱坠，地下再再再次涌泉。
无数次相同的异象出现后，
三葬禅师淡定不了了。
他定定地看着禅房，禅房前有一首偈语。
“少时辞师去，苍髯始得还。
西行八万里，回首见灵山。”
回想起这一生的漫长经历，三葬禅师开始产生了怀疑...
接下来的时光，便是天花不断乱坠，金莲不断地涌。
直到日头西沉，沈不渡方才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徒弟，你今天顿悟了多少次？”
沈不渡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刚刚第六十次结束，把如来神拳的十八式和《真经》的四十二章都顿悟了一遍，感觉有所感悟，很多以前没想明白的幽微深邃的地方都想通了。其余的，就没什么东西可供顿悟了。”
人言否？
“师父你怎么了？师父！”
“没事...为师想静静。”
三葬禅师的血压有那么一点点高，他扶着菩提树，缓缓坐在地上，也不顾地面上的泥土和蚂蚁。
师父这是怎么了？沈不渡有些奇怪。
要知道，对于强迫症晚期的三葬禅师来说，让他坐在自己不习惯的位置，应该是非常抗拒这种不适应的感觉，简直比蚂蚁在身上爬还令他难受。
看着眼前的三葬禅师，沈不渡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没事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三葬禅师端坐在菩提树下，双手合十，嘴唇微动。
“贪为欲界、嗔为色界、痴为无色界，若一念心生，即入三界;一念心灭，即出三界。是知三界生灭，万法有无，皆由一心...”
难道师父也有所顿悟？
此方世界，佛法讲究的是众生平等，但同时，也要求僧人有着一颗宽广的胸怀，讲求仁慈，讲求包容，讲究和解。
是了，看来师父已经与自己和解了。
不愧是师父！
沈不渡满怀敬畏地退回了自己的禅房。
菩提树下，过了良久，三葬禅师方才起身，拍拍袈裟坐到座位上。
案几上的茶水已经凉了，他将茶壶里的茶水倾倒在小石猴身上，怔怔地叹了口气。
“看看你小师弟，若是你这猢狲当年...”
小石猴不言不语。
想起当年往事，三葬禅师不由地有些黯然神伤。
“算了，多喝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