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彦序从我攻读硕士学位，自其始已逾17年。17年或许波澜不惊，皆似水到渠成，但彦序实走过了不平凡之路，可套用星语：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做女学者则难上加难。本书《后记》对此虽风轻云淡，仅片言只语，又将其功归诸师友亲人，但个中千山万水跋涉之艰辛，彦序定自知。

彦序读硕三年，我已印象渐淡，唯有一事，却仿佛镌刻于脑，愈久弥新：在其硕士授学位曲终人散之际，彦序搀扶受邀出席典礼之其母绍介于我。寒暄之际，我注意到刘妈妈确有彦序平日提起过的喘疾……彼时，其羸弱正与彦序之瘦小相互印衬；而此时，手捧彦序此著，那对相互倚靠之身影竟与我想象中彦序17年求学长途交相叠印，让我想到“坚韧不拔”“母爱伟大”“肃然起敬”等词汇。

或以为这些词汇之使用“言过其实”。但是，在21世纪人们生活已经日益多元化之今日，立德、立功、立言，苟能向善，且言行一致，持之以恒，无论巨细，何不可以兹称之！是书之成即可为证。

彦序硕、博士学位论文，又国家社科基金立项，以及上一部书与此书，其研究一直坚守汉文化中女性神祇这一范围，可谓一以贯之，故其研究所得，自非泛泛可比。

以研究意义论，民间信仰乃任何民族文化中之核心元素。彦序是书以“俗神”信仰为背景，以厕神本身历史发展演变规律与特点为线索而予以研究，不仅对中国厕神信仰研究大有裨益，对中国神话研究亦定能有所启迪、推进。且此研究乃根基于对中国“以农为本”之经济生产方式与其文化关系之把握，因而事实上也将有助于对中国数千载俗文化更深刻、全面之认识。

以研究特点论，则彦序是书实足以为中国文化研究之佳例。从凡人日常生活琐事切入，于污秽之中揭示出埋藏万千年之人类习俗与故事，发掘其中蕴藏之人类思想秘密，可谓由微至巨，由表及里，发人深思；从粪厕至经典，以汉字演化解剖为基点，广被诸籍甚至农书，可谓俗雅兼及，采撷宏富，善于熔冶；从神话传说因自然、语言、传述人、风俗习惯等裂变与聚合所造成之盘根错节中，把握神话演化之四种形态，摒弃割裂、简单之阐释套路，注重从古人思维、神话思维予以探究，可谓理论自觉，证据充分，论辩有序。

诚然，彦序所论，或非定谳，然而学术之推进，尤其人文学科之建树，非如此负一砖一瓦，拾级而上，何得成其华厦耶！

忝为人师，最感欣慰与荣耀者，不过学生有所进步。前此，诸生已在中华书局、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颇有著述，彦序是书又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推出，自然使我由衷为他们感到骄傲。就彦序而言，这部书并非止境，我坚信，她作为一位正在崛起之女学者，过去17年堪为奠基，其未来正前途远大；其学术探究所获亦当未可限量！故聊以此序记其步履之不凡，且预为贺。

李诚
2021.6.19于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