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师爷坟前唱赤伶
凯越华庭酒店,5107室。
江枫一脸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张学佑,不知该说些什么。
实在没想到张学佑来的这么快,而且直接到酒店来看他,不是说好的到午饭时才见面么。
“有什么好惊讶的,人家是冲着《吻别》来的。”
薛谦酸溜溜的调侃张学佑,好兄弟就是用来挖苦的,不是么。
“你丫的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张学佑当即给了薛谦一拳头,然后转过眼神看着江枫,有些忐忑的说道,
“江枫,让你见笑啦,我确实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吻别》的词曲,不知现在可否一睹为快?”
“没问题。”
江枫十分爽快的把写有《吻别》词曲白纸递给张学佑,然后又打开电脑,播放《吻别》伴奏曲。
张学佑认真的看着《吻别》词曲,很快就沉浸其中,浑然忘我了;
当耳畔响起《吻别》伴奏曲后,张学佑的眼神更加迷离,痴呆,完全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
江枫没想到张学佑竟然因为《吻别》而陷入痴迷之中,心中暗叹《吻别》给他唱,果然没错;
就连一旁的薛谦都轻声感叹:
“江枫,你把《吻别》给张学佑唱,是最英明的选择,他对这首歌很有感觉。”
江枫和薛谦没有打扰进入物我两忘状态中的张学佑,而是在一旁默默看着。
许久后,张学佑终于恢复了清醒,激动的语无伦次:
“江枫,谢谢你,这首歌,我太喜欢了,太喜欢了……”
“停,停,停,我说学佑啊,咱们亲是亲,但亲兄弟也得当面锣对面鼓,把账算清不是。”
薛谦来到江枫和张学佑中间,对张学佑嬉笑着说道,
“江枫面子薄不好意思开口,那我替他说,你觉得《吻别》值多少钱,说个价?”
“谦哥,别,啥钱不钱的……”
江枫有些尴尬,想制止薛谦的话,毕竟在他看来,如此直白的提钱,很伤感情。
“江枫,别担心,我们家学佑可是很有钱滴,此时不宰更待何时,哈哈!”
薛谦没心没肺的调侃道。
没想到张学佑却认真的说道:
“江枫,我认为《吻别》是无价的,我出不起钱买它。”
“但我承诺,只要让我唱《吻别》,这首歌带来的一切收益,我都不要,全都归你。”
江枫闻言,诧异的看着张学佑,不知该如何回答。
薛谦也很诧异,他没想到张学佑竟然还有如此疯狂的一面。
要知道张学佑可是华语歌坛绝对的天王巨星,段位比他薛谦还要高不少。
但凡被他演唱的歌,都能带来超乎想象的收益;
更何况还是《吻别》这种现象级歌曲,产生的收益肯定要用亿计算的;
没想到张学佑竟然为了这首歌,根本不在乎这些。
“学佑哥,我现在签约华庭了,这些事就交给经纪人和公司去处理吧,他们肯定会商议出一个最佳方案的,咱们只管把歌唱好就行了,不是么?”
江枫微笑着说道,他觉得他的这个提议,应该是最好的方案。
此时,江枫的电话响了,是玉无瑕打来的。
“无瑕老师,您找我?”
江枫说话的态度很恭敬。
“以后别叫老师了,叫师哥,哈哈。
江师弟,今天是咱们师爷的祭日,师父想带着咱俩一起去祭拜他老人家。”
电话那头,玉无瑕的声音有些低沉。
“师爷,祭日?祭拜?”
江枫瞥了一眼旁边的薛谦和张学佑,没有犹豫,很干脆的回答道,
“好,玉师兄,您在哪,我马上过去。”
“我在楼下大厅,你下来吧。”
挂掉电话,江枫把此事告诉了薛谦和张学佑,带着歉意说道;
“真抱歉,中午不能和你们一起聚餐了。”
“没关系,祭拜师爷重要,咱们以后再约。”
薛谦安慰道。
“江枫,我真羡慕你,能成功拜程秋为师。”
张学佑用羡慕语气说道。
“或许这就是我和师父之间的缘分吧。”
江枫微笑着说道。
“江枫,你知道你师父的身份背景么?”
张学佑问道。
“这个还真不清楚,还没来得及和玉师兄沟通。”
江枫汗颜回答。
“你师父叫程秋,是华夏戏曲协会的会长,在华夏戏曲界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同时他还是华夏歌剧舞剧院院长,这重身份,让他在整个华夏文艺圈拥有超然的地位;”
一句话,你这位师父,很牛逼!”
薛谦及时给江枫答惑解疑。
“嗯,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很牛。”
江枫对程秋,依然没啥概念。
“江枫,我只说一句话,有你师父给你撑腰,你能在整个华夏文娱圈横着走!”
薛谦发现江枫似乎对程秋的身份比较迟钝,提醒道。
“嗯。”
江枫淡淡的回答。
……
一辆豪华商务车,在马路上疾驶而过。
车里坐着玉无瑕和江枫,还有两个随行人员,一路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商务车开到一处环境清幽的僻静处停下。
江枫和玉无瑕下车后,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青年人恭敬带路。
这里依山傍水,茂林修竹,鸟语花香。
这里是一处宽敞的墓地陵园。
陵园里有很多人,几乎全都身穿黑色长袍,表情肃穆。
江枫这才明白,为何上车时,玉无瑕把一件黑色长袍丢给他,让他换上;
看来大家都是讲究人。
墓地的风格,朴实无华,却自显庄重。
墓地以梅花为基调,墓园、甬道、墓基和主墓都是由梅花作为主要图案:
甬道上嵌的是碎石子组成的梅花图案,墓基用白色大理石砌成的五枚花瓣,就像是一朵洁白的梅花。
墓后大理石墓碑上刻着“姚圣梅之墓”。
看来这个叫姚圣梅的先人,生前一定很喜欢梅花。
正对着坟墓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巨大的戏台。
不时有人咿咿呀呀的在后台调嗓子。
“江枫,随我去见师父。”
玉无瑕表情严肃的说道。
“嗯。”
江枫很听话,跟在玉无瑕身后。
不一会儿,二人走到戏台后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玉无瑕快步走上前,弯下腰,恭敬的说道:
“师父,徒儿来了。”
“嗯,先坐下休息会。”
程秋依旧闭目养神,嘴里哼了一句话。
“嗯,师父。”
玉无瑕并没做坐下,而是把江枫拉到老人身边,微笑着说:
“师父,徒儿把江枫师弟也带来了。”
玉无瑕言毕,正要吩咐江枫给程秋行弟子礼问安,没想到程秋却率先开口说话:
“能把女声唱法、戏腔唱法完美融入到《万疆》里,江小子,你了不起!”
老人说完,微笑着打量着面前的江枫,继续道:
“完美融入歌词曲谱后,还能完美演唱出来,江小子,你的演唱天赋实在逆天!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江枫被夸的有些尴尬,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师父夸赞,愧不敢当。”
旋即,忽然想到还没有给师父程秋问安。
尊师重道,在戏曲行当,是最关紧要的头等大事,千万不能马虎。
所以,江枫当机立断,快速整了整衣服,笔直站立,然后双膝跪地,高声说道:
“徒儿江枫,见过师父!”
随后对着老人恭敬磕头。
是一个头磕到地上,还带响的那种。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徒弟,快起来,快起来。”
程秋被江枫这一出,惹得很开心,站起身,亲自把江枫扶起来,转头对玉无瑕说:
“无瑕,现如今,还能遵循古礼见长辈的,不多见,不多见啊。”
“师父慧眼,小枫确实很好。”
玉无瑕看了江枫一眼,表示很欣慰。
“哎,要是你师爷还在,听到你唱的《万疆》,一定会很开心的。”
程秋感伤的说道,随即不管江枫爱不爱听,只管自顾自的絮叨他的师傅姚圣梅的事情。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七日夜,随着倭军枪声响起,华夏全国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此时尚未受到战火波及的安远县城内一片祥和,戏院的戏台上仍咿咿呀呀的唱着悲欢离合《桃花扇》,你方唱罢我登场,只是不知这戏里戏外唱的是谁的悲欢谁的离合。
姚圣梅,便是这戏院的“角儿“,方寸戏台上,只见他水袖柔婉、昆腔曼妙,在一众叫好声中,生生演活了那敢爱敢恨、不惜血染桃花的李香君。
然家国破碎,山河飘零,孰能幸免。
不久,战火便绵延到此,倭国人包围住县城,并来到戏院要求给他们单独演一场,以慰问所有倭国士兵,并指名姚圣梅出场,若是胆敢拒绝,便烧了整个戏院乃至县城,所有人亦难逃一死。
姚圣梅没有拒绝,转身坐到妆台前,描起了眉目。
是夜,小县城内一片寂静,映衬着戏院里灯火通明,倭国人都坐在戏台下,喝着酒吃着肉,放肆谈笑。
锣鼓敲响,戏幕拉开,好戏开场。
台上唱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台下坐的是豺狼虎豹,恶鬼当道。
随着鼓声急切,唱腔愈发悲愤,台下那些豺狼竟似也怔住了,就在此刻,台上“李香君“大喝一声“点火。“
直到敌人发觉,火势早已蔓延,想逃出去却发现门早已被堵得严严实实,整座戏楼都在他们不知不觉间被泼洒了油。
台上的戏还在唱着,正唱道: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楼塌了,戏却未终……
絮叨完毕,程秋情难自已,老泪纵横。
江枫听完老人的讲述,对姚圣梅肃然起敬,心中感叹道:谁说戏子无情,怎知戏子也有心,戏子也爱国;
忽然,系统机械的电子声在江枫耳畔响起:
“叮咚,宿主触景生情,获得歌曲《赤伶》。”
“叮咚,系统发布新任务。”
“系统任务:在姚圣梅墓前唱《赤伶》;”
“系统奖励:初级盲盒一个。”
江枫被系统提示音整的有点懵,这也太意外了。
“系统,是不是以后有类似的场景,只要我发自真心的触景生情,都能获得好处啊?”
江枫心里美滋滋的问道。
“也不一定,要看本系统心情,记得完成任务哦,否则会有惩罚哦。”
系统机械电子音回答。
一想到惩罚,江枫就一阵后怕,刚忙保证马上完成任务。
“师父,听了师爷的事迹,让我心生感触,我有些灵感,想写首歌。”
江枫认真的说道,心说借用师爷的故事背景,写《赤伶》,也算相得益彰吧。
“好,这里有毛笔,有宣纸,放心写吧。”
程秋听说过这个徒弟会作曲,但没想到今天竟然当着自己的面,现场作曲,还真觉得新鲜。
江枫也不废话,拿起桌子上的毛笔,在宣纸上开始奋笔疾书;
几乎是词和曲同步进行;
这一幕,看傻了一旁的玉无瑕和程秋;
他们在心里感叹:江枫是个怎样的怪胎啊。
只片刻功夫,江枫完成了创作。
当程秋和玉无瑕看到宣纸上的歌词时,呼吸变得急促,眼睛变得湿润,浑身的血液加速流动起来。
因为词,写的太好了,简直写到他们心坎里了……
“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
程秋眼望着歌词,轻声反复吟诵其中的词句,眼泪婆娑,最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师父啊,您老人家在天有灵,来听听这首歌吧,谁说戏子无情,怎知戏子也有心,戏子也家国情怀啊……”
甚至哭的一度昏厥过去。
玉无瑕也万分激动,终于有一首歌,唱出了戏子的心声,叫他如何不激动。
苏醒后的程秋,拉住江枫的手,颤声问道:
“江枫,这首歌,我恳求你,在你师爷的坟前,唱一遍,行不?”
“行,只是这伴奏,恐怕跟不上啊。”
江枫认真回答,毕竟词曲刚写出来,怎么着也要和配乐的人一起磨合一段时间才行。
“不要伴奏,清唱,只清唱,行么?”
看着老人眼神中的渴望,江枫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用力点头道:
“嗯,那就清唱。”
“无瑕,去,召集所有人,全都到戏台前来,咱们一起陪着你师爷,听《赤伶》!”
……
戏台上,江枫笔直站立,表情肃穆,眼神凝望着对面不远处的坟墓,开始了他的清唱。
“戏一折水袖起落
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
扇开合锣鼓响又默
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
陈词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戏台下,一众来祭拜姚圣梅的人,个个神情激动,泪眼婆娑,甚至颜面无声哭泣;
既然前来祭拜姚圣梅,说明这些人有很多是从事唱戏行当,就算不唱戏,也和唱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大家都知道自古戏子就被低看一眼;
那句永远磨灭不掉的话:biao子无情戏子无义。
刺痛着每一个唱戏人的神经,为了撕掉这个标签,他们做过无数努力,可是依然没有撕掉;
这种痛,是痛入道骨子里的,是尊严被践踏之痛。
可是,今天,他们挺起了脊骨,因为他们听到了灵魂深处的呐喊声,他们找回了做戏子的尊严;
“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只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只这一句话,就足以说明,戏子有情,戏子有心,戏子也有家国情怀……
舞台上,江枫的演唱还在继续,不过却转换成女声唱法……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
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
戏幕起戏幕落谁是客
啊……”
台下众人听之,心头顿时为之一震,眼睛也为之一亮。
这是女声唱法,还融入了戏腔唱法,而且唱的如此哀怨悠扬婉转;
这是清唱啊!
清唱最考验唱功!
就连戏曲协会会长程秋,也被江枫如此唱法深深震撼。
舞台上,江枫一句昆曲念白:浓情悔认真,回头皆幻景,对面是何人……
再次惊艳了众人。
紧接着,演唱继续……
“戏一折水袖起落
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
扇开合锣鼓响又默
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惯将喜怒哀乐都藏入粉墨
陈词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
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
戏幕起戏幕落终是客
你方唱罢我登场
莫嘲风月戏莫笑人荒唐
也曾问青黄也曾铿锵唱兴亡
道无情道有情怎思量
道无情道有情费思量;”
“师父,您听到了吧,您都听到了吧,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这唱的分明就是您啊……”
程秋抬头看向天空,悠扬婉转的歌声也在天空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