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雾光中的通城恍如空中楼阁,阳光透过薄雾洒满屋顶,整片天空不大会儿就变得无比通透。那雾在空中飘来荡去,像妖娆少女曼妙的身姿,妩媚极了。石天一夜都没怎么合眼,他在等石妙妹回来,可直到阳光落到脸上,睁眼一看,仍没见她的身影。他有一种极度不祥的感觉,天亮以后,跟严北川一合谋,便肯定石妙妹落入了屠坤手里。
“这可怎么办,要真落入了屠坤手里,妙妹可……”严北川支支吾吾的吗,不敢再往下说,又自责起来,怪自己没陪着她一块儿出去。石天左思右想,最后冒出一句话:“不行,我得去会会屠坤。”严北川慌忙拦住他道:“天哥,这可使不得,屠坤明摆着是要找你,你这时候去不是白白送死吗?”石天面色冰冷,无奈地说:“妙妹在他手里,我能不去吗?”
“可就这样去……”严北川还想说什么,石天制止他道:“什么都别说了,就算我死也不能让妙妹有事。我就这么一个妹子,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啥意思?”严北川何尝不理解他们兄妹间的这种感情。石天又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其他兄弟,如果我回不来,你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千万不要去找屠坤报仇。而且你要离开通城,走得越远越好。”
“不行,我不走。天哥,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跟你一块儿去。”严北川说罢就要出门,但被石天抓住,厉声骂道:“你给我站住。”严北川极不情愿地收回了脚步,石天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听我说,屠坤抓了妙妹,就是为了逼你我现身,如果我独自一人去能救得了妙妹,那是最好不过了,但如果你我同去,正中屠坤奸计,何必要多搭上一条人命?”严北川听了这番话不禁怔住,甚至有些呼吸困难。他明白石天想说什么,可就是无法苟同,挣脱胳膊吼道:“你不能太自私了,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石天劝道:“兄弟,你听我说,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就听大哥的话,和其他弟兄留下来等我的消息。”严北川还想说什么,但随即感觉眼前一黑,瞬间就失去了知觉。石天把打昏的严北川拖到床上躺下,然后径直离去。
屠坤府上大门外站着四个守卫,像四尊门神。石天走到门口大喝一声:“我要见屠坤。”四个守卫惶恐地转身盯着他,像看怪物似的,然后向他慢慢围过来,轻蔑地笑道:“哪里冒出来不知死活的东西?咱们坤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石天毫无惧色,冷声说道:“不想缺胳膊少腿,就马上带我去见屠坤。”四人闻言面面相觑,突然亮出长刀一起向石天冲了过来。石天三下五除二就把四人打趴在地,然后大踏步走向门口,正要进门,却又从屋里一窝蜂地冲出来数人将他团团围在了中间。他却面不改色,仰天大叫道:“屠坤,你不是自称通城老大吗?怎么我觉得倒像是缩头乌龟,有种就出来见见,咱们有话当面说清楚,免得结下仇怨,冤冤相报何时了。”
“好一个冤冤相报。”一阵狂笑之后,屠坤现身。石天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通城帮派老大,随即不屑的骂道:“我还以为人人畏惧的屠坤屠老大有什么本事,原来不过是个靠女人才能成事的家伙。”屠坤一听这话,心里就不怎么舒服了,但他面对这么多手下,也不能失了锐气,于是大声回击道:“无毒不丈夫,老子要不是抓了你那水灵灵的妹子,你会主动送上门来吗?”石天一听石妙妹果然在他手里,也松了口气,接着说:“屠坤,大家都是男人,那就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把我妹子放了,我来换她。”屠坤摆了摆手说:“除了你,我还要严北川。”
“一命换一命,严北川是我兄弟,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来替他还。”石天大义凛然,屠坤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一口回绝道:“我只要严北川那小子的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要让他生不如死。”石天沉了口气,缓缓摇头道:“严北川是我兄弟,我说了,只要你放了我妹子,我的命随你处置。”屠坤突然转身往里面走去,同时怒吼道:“好,就冲你这话,想救你妹子,就跟我进来吧。”石天什么都没想,径直闯了进去。屠坤坐下,阴笑道:“我屠坤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不怕死的人。”
“我当然怕死,不过为了兄弟、姊妹,我这条烂命又算什么。”石天毫不掩饰。原来屠坤见到他后,心里突然浮现出另外的想法,觉得此人有过人之处,能帮自己做事,于是打算将他收为自己所用。石天不懂他在想什么,所以又说,“你让我进来,如果不是想杀我,那就放了我妹子。”屠坤张狂大笑起来,继而直言相告:“如果我想取你的命,刚才在外面你早就血溅三丈了。”石天只是急于想见石妙妹,不想跟他废话,当即大声说:“那就放人!”屠坤却不急不躁地说:“急什么,既然不要你的命,那人我就一定会放。不过,人我可不会白放,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石天无奈地说:“说吧!”屠坤眯缝着眼睛说:“你身手不错,我的人在你这里吃过亏,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只要你答应帮我做事,过去的事既往不咎。”屠坤此言一出,石天便傻了眼,他来之前只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鱼死网破,但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根本就没任何反应,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屠坤见他如此表情,不免笑道:“石兄弟,孰轻孰重不用我再多说了吧,只要你一句话,你兄弟,你妹子,还有你,总共三条人命就保住了,这笔买卖划算不划算?”他拍了拍手,石妙妹被人从后面带了出来。石天一见她就想上前,却被屠坤拦住:“人就站在这儿,只要你一句话,那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石妙妹不懂屠坤的话,却明白大哥为了救她而跟屠坤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连声叫道:“哥,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屠坤轻描淡写地说:“帮我做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要是我,想都不用想就应下了。”石天一口应下:“好,我答应你,但我希望你信守承诺,从今以后不许动我兄弟。”石妙妹才明白他们之间达成的协议。屠坤开怀大笑道:“你是聪明人,我喜欢,希望不会让我失望。放人!”石妙妹跟着石天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门,刀疤脸原本以为屠坤会对石天下死手,却没料到他完好无损的离开,而且还带走了千辛万苦才抓来的人质,很是不解,急冲冲进去问道:“大哥,您怎么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屠坤狡诈的笑道:“你以为我真会舍得杀了他?那么多人打不过他一个人,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要放他们走?”刀疤脸不敢再开口。屠坤接着不屑地说:“女人算什么?男人得有钱有权,还怕没女人投怀送抱?对我来说,石天这种人求之不得,他一个人可以抵得上你们好几十个。我现在把他变成了我的人,让他主动帮我做事,从今往后,在通城,还有谁敢跟我作对?”刀疤脸拍马屁的功夫也是一流,想到事已至此,忙献媚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到。不过大哥,那个严北川,我们就真的放过他?”
“严北川喜欢女人,我也喜欢女人,这是咱们的天性,区区一个三姨太算什么?只要我想要,四姨太,五姨太都不是问题。”屠坤说这话时,脑子里再次浮现出石妙妹娇羞的面容,他在心底告诉自己,石家兄妹,谁都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严北川如坐针垫,正在焦急等待消息,石天就带着石妙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他慌忙迎上去,见二人完好无损,又惊又喜,急于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石天说:“以后大家都不用躲了。”严北川惊诧不已:“什么不用躲了?”石天不置可否地说:“屠坤答应我,以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所以我们再也不用躲了。”严北川看着兄妹俩,感觉这话并非开玩笑,这才一本正经地问:“你答应屠坤什么了?”石天道:“做他的帮手。”
“帮他做事?”严北川张大了嘴,根本不相信这话是真的。石妙妹顺着他的话冷冷地说:“哥已经答应帮屠坤做事,屠坤也答应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也包括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严北川没想到自己跟婉清的事被石妙妹知道了,慌忙看着石天转移话题道:“天哥,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惹下那些破事,你也不会受屠坤摆布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绝无二话。”石天看出石妙妹不开心,正要说什么,她突然离去。他看着她的背影,只好尴尬地说:“什么都别说了,你跟屠坤三姨太的事妙妹已经知道,快去想想该怎么安慰她吧。”严北川苦笑道:“妙妹的脾气你知道,在她那儿说不通。”
石天去见屠坤的时候,屠坤的手下正在大堂里殴打一个男子,男子浑身是血,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来了?”屠坤看到石天时非常开心,起身揽着他的肩膀,看着地上的男子说,“你来得正好,有点小麻烦,马上跟我走。”石天盯着那人,心里瘆的慌。屠坤亲自带人来到位于县城南边街头,几十号人马浩浩荡荡,气势汹汹,老百姓一看这阵头,早就作鸟兽散。可就是那一忽儿的工夫,不知从何处突然聚集起另一股人马,两边的人一开始全都想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可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全然没有胆怯之色。石天站在屠坤身边,想着待会儿定然有一场恶战,只见对方手上全拿着寒光闪闪的镰刀,这边的人则全握着长长的砍刀,心里便不住的沉浮。
屠坤一挥手,大战即刻爆发。两股人马似乎是交恶已久,一见面就干上了,而且干得昏天黑地。石天夹杂在人流中,手无寸铁,以血肉之躯抵挡着对方的锋刃。不过他也全无伤人之心,只挡不攻,夺了镰刀就扔了,充其量以肉拳将人打倒在地。屠坤见自己人丝毫占不到便宜,又见屠坤只是以拳脚迎敌,于是冲身边的刀疤脸吼道:“还站着干什么,给我上。”刀疤脸冲进人群,塞给石天一把砍刀,石天看着他恶狠狠的目光,又回头看了一眼正死死盯着他的屠坤,心想不接下这刀是不行的了。可这刀在他手上也是绣花针,因为他只是用刀柄砍人。他抓住一个年方二十的年轻人,刀锋架在对方脖子上,年轻人眼中露出惊惧之色。他只想利用此人挡出对方的砍杀,可一见根本没用,只好用力一推,将人推出去老远,然后又补了一脚。
屠坤在一边观察了半天,早看穿了石天的心思,眯缝的眼中闪着丝丝寒光。这次的争斗当然是两败俱伤,谁都没占着便宜,最后在以保安大队的出现宣告结束。石天料到屠坤会对他此次的表现不满,但他已决定实话实说,可屠坤压根儿没提起这事儿,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是小场面,以后杀人流血的事会很常见,慢慢就习惯了。那些暴民一个个不要命跟老子作对,真是闹心。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你代我去找姓陈的谈谈,如果他们愿意跟我混,以后就风平浪静了。”石天内心对打打杀杀的事充满了抵触,可这是屠坤派给他的第一件差事,他不得不尽力而为。严北川见他一脸阴沉,还以为屠坤给他穿小鞋,他叹息道:“要只是穿小鞋就好解决了。”严北川听他把事情一说,也很惊讶,忐忑地说:“这件事可真是棘手,我可告诉你,镰刀会真不好惹,虽然势力比不上屠坤,但真打起来,一个个都不要命,屠坤最后不一定能赢。”严北川所说的镰刀会,就是跟屠坤交手的那伙人,是城里悄然冒出来的一个新帮派,据说主要成员人手随身携带一把锋利无比的镰刀,都是河南那边逃荒过来的饥民,后来留在通城做点小生意,渐渐就成了气候。
“我也听说了,屠坤派人去收保护费,结果被镰刀会的人给打了,刚刚又打了一场,胜负难分。唉,现在屠坤让我去找镰刀会的陈老大谈判,要他们臣服,摆明是想吞了镰刀会,你说这事儿有这么容易吗?”石天来回走动,“屠坤这是想考验我呢还是想我死?”石妙妹嗤之以鼻,说:“你说镰刀会那么厉害,他自个儿打不过就让你去,八成是让你去送死。哥,我觉得你还是别去了。”石天没吱声,严北川也没说话,但二人都知道不去是定然不行的,除非以后真的别想在通城混了。严北川叹息着摇头道:“镰刀会是真不好对付,如果硬碰硬,我们占不了半点便宜,可要是不去,屠坤那边又没法交代,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万全之策。如果真动起手来,就算赢了,跟镰刀会也结下了梁子,以后肯定讨不着好,可一旦输了,屠坤又会大做文章……”石妙妹这两天都没搭理严北川,严北川也没主动找她说话,可她听他如此一说,顿时就没好气地指责道:“那你想我哥怎么办?找个洞躲起来?要不是你,会惹出这么多事吗?”严北川不敢看她的眼睛,石天轻声咳嗽道:“妙妹,你一个女孩子家就别跟着操心了,我跟北川会想法子解决。”石妙妹赌气地说:“依我看,你自个儿去找屠坤算了,省得整天不得安宁。”严北川讪讪地说:“天哥,妙妹说得对,这件事因我而起,还是我去想办法解决吧。”石天拦住他,对二人说:“都别闹了,你们也别再斗嘴,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办法一定会有的。”
所谓的镰刀会,其实都是在屠坤的逼迫和压榨下才形成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对抗屠坤,他们的地盘很受局限,人员也受局限,唯一固定的就是领头人。石天在一个很狭窄,很嘈杂的地方见到了镰刀会的领头人,此人姓陈名家唤,年龄四十开外,长着一张国字脸,不苟言笑,那双眼睛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他盯着石天看了许久,才问:“真是屠坤派你来的?我见过你,身手不错,拳脚功夫出神入化,我想这也是屠坤看中你的原因。”声音很浑厚,重重地敲击着石天的心坎。石天彬彬有礼地回敬道:“陈大当家既然已知石某来意,那石某就不拐弯抹角了。屠坤派我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镰刀会归顺于他,从此以后便能化干戈于玉帛,通城再也不会有流血和争斗。”
“看来屠坤很看重你,居然委派你如此重任,如此说来,你是屠坤的得力帮手。”陈家唤干笑了两声,“你很能说,不过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要我镰刀会归顺于他,简直是痴心妄想,绝无可能,除非屠坤答应从此以后不再骚扰我等。”石天来之前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当他听完陈家唤所言,不禁大笑起来,陈家唤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突然也大笑不止,继而说:“我听过你的传奇,石先生,石天。屠坤那种人根本不配你替他卖命,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今天来找我,只是为了向屠坤证明什么。”石天收敛笑容,毕恭毕敬地说:“陈大当家,石某冒昧造访,失礼了!”陈家唤很是大气地说:“石先生,请坐!我们这般贫苦兄弟一路逃荒到贵地,只是为了讨口饭吃,没想到竟遭恶人排挤,妄图赶尽杀绝,你说说看,要换做是你,能任凭摆布吗?”石天感慨地说:“其实石天今日前来,也是屠坤所迫,无奈受制于人,不得不委曲求全。不过石某并无恶意,一是为了石某自身能置身事外,二是为了镰刀会的兄弟今后在通城能安居乐业,有口安稳饭吃。”陈家唤何尝不想如此,可关键问题是屠坤逼他们俯首称臣,每月都必须缴纳大笔的保护费,这是他们所不能容忍的。石天见他看着自己,继续说:“陈大当家,如果我说服不了你,今天是不能回去的,因为屠坤不会放过我。”
“这一切取决于屠坤。”陈家唤面色平静,“你可以回去告诉他,没有保护费,只有反抗。”石天明白这已是既定的结局,只能起身抱拳道:“后会有期!”陈家唤叫住了他:“等等,你就这样回去,屠坤能放过你?”石天摇头道:“不会!”陈家唤又问:“那你打算如何向他交代?”石天眼中带笑道:“没什么好交代的,我一个人对付不了镰刀会,但屠坤也不敢再找镰刀会的麻烦。”陈家唤:“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陈大当家!”石天拔出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地划了一刀,然后转身离去。陈家唤瞪着双眼,目送着石天稳步离去,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当石天面对屠坤时,手臂还在流血。屠坤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的眼睛,过了许久才说:“姓陈的果然又臭又硬,镰刀会那些混蛋,我早晚会让你们知道我屠坤的厉害。”石天这才开口道:“很抱歉,我没能……”屠坤打断了他:“我说过,以后杀人流血的事会很常见,慢慢就习惯了。”
石妙妹给石天简单包扎了伤口,石天甩了甩手臂说:“屠坤这只老狐狸,八成已经看出我在演戏,只是没点破,这往后日子长着呢。”严北川说:“天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屠坤那儿不好交代,得想个万全之策。”他在一边刚开口,石妙妹就指责道:“我哥这一刀可是帮你受的,真不知怎么会一回来就遇到你这个扫把星。”“是,是,我是扫把星,天哥替我挨了一刀,这一刀我记在心里呢。”严北川笑盈盈的样子更加激起了石妙妹的不快,她故意从他面前走过,把他撞开到一边,然后出了门。石天苦笑,无奈地说:“以后少惹她,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没事儿,妙妹冲我发脾气是应该的,没拿刀砍我已经算轻的了。”严北川也苦笑道,接着问他打算如何处理跟屠坤和陈家唤的关系,他陷入沉思,继而起身说:“等天黑了你跟我出去一趟。”陈家唤似乎早料到石天会再回来,脸上没有一丝意外的表情。石天跟他介绍严北川后落座。陈家唤还是那样沉稳,一点也不张扬。石天开门见山,希望跟他合作。严北川惊讶地看着他,表情木讷。陈家唤笑了笑,却反问:“石兄啊,你这样做,就不怕有人说你背叛师门吗?”石天叹息道:“咱们都是为了讨生活才被迫走上这条路,杀人放火本就不是所愿,何况我跟镰刀会的所有兄弟一样也都是穷苦人,非常明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道理,所以我的立场跟陈大当家是一样的。”陈家唤问到了正题:“你跟我合作,屠坤那边如何交代?”石天干净利落地说:“屠坤恶霸一方,民怨很深,难得他信我,我想利用这个机会将他连根拔起。”严北川终于明白了石天的意图,心里也陡然升起一股热气,瞬间传遍全身。陈家唤豪爽地大笑道:“好,有石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也是陈某所想。兄弟,你我联手,定能将屠坤恶人连根拔起,到时候,这通城就是咱们穷苦人的天下了。”
严北川在回去的路上摩拳擦掌好不开心,异常兴奋地说:“天哥,还是你厉害,三言两语就说服了陈家唤,我们有了镰刀会做靠山,灭屠坤是早晚的事。”“话可不能这么说,屠坤势大,就算有镰刀会帮衬,也不是容易的事。”石天又叮嘱他千万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可是没过两天就出了大事。石天被召唤去见屠坤的时候,没想到面前有个麻袋,麻袋里好像装了个人,还在不停的蠕动、挣扎。屠坤阴冷地问他:“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我屠坤真不敢动他,三番两次跟我作对,你说该怎么处理这样的货色?”石天不明白他指的什么事,只好道:“谁敢跟天合帮作对,决不轻饶。”屠坤冷笑道:“说得好,凡是跟我天合帮作对,定没有好下场。”然后使了个眼色,手下上去打开麻袋放出一个人来,顿时惊得石天从头凉到了脚。他搀扶起遍体鳞伤的严北川,声音沙哑地问屠坤:“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动我兄弟,过去的事一笔勾销……”屠坤狂笑道:“我没有忘记,可你最好问问你这个好兄弟到底又背着你我做了什么。”石天回头看着严北川,严北川浮肿的脸被揍得像个猪头,耷拉着头,不敢直视。石天什么都没问,而是冲屠坤说:“你下手也太狠了。”屠坤不屑地说:“这还算是轻的,要不是看你的面子,早被我大卸八块喂狗了。”
石天搀扶起严北川,想带他离开,却被屠坤拦住:“这样就想走?你就不想知道你的好兄弟做了什么?”石天冷冷地说:“既然你没拉他去喂狗,那我就得带他回去。”屠坤怂着脸说:“石天,我看你是个人才,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脸,你这位好兄弟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把我天合帮放在眼里,这一次,事情可不会这么简单,要想活命,总得留下点什么吧。”石天似乎明白了事情原委,又见严北川不言语,心里陡然冒出一股无名怒火,可他把这股火焰压了回去,突然伸出右手臂,怒目圆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管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天合帮的事,我这条手臂够替他还了吧?”严北川惊恐的连连摇头,石天又怒声吼道:“大当家,要是你觉得石天还是条汉子,那就放了我兄弟,就算石天只剩下一条手臂,也能替你卖命。”严北川满脸痛苦,可后悔都来不及了,谁让他把持不了自己,被婉清稍一勾引就又上了床?又被屠坤当场逮住,此时更是无话可说。刀疤脸添油加醋道:“大哥,这俩人是烂泥扶不上墙,既然留着只能添乱,不如杀了喂狗,一了百了。”屠坤抹了一把光头,喘息着,突然大骂一声:“妈拉个巴子,老子这辈子杀人无数,可从未像今日纠结。石天,你给我听好了,依照你们的所作所为,早他妈死了好多回,可我看你是个人才,诚心诚意想要栽培你,但你这个好兄弟总是不知好歹,破坏你我之间的诚意,要是我杀了他,你也无话可说。不过我还不想杀他,你的手臂更不能断,要不然今后怎么帮我天合帮做事?”石天听他如此一说,还以为他大发慈悲,谁知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像一盆冷水迎面泼来,刺骨的冷。屠坤这是在打自己的如意算盘,娶石妙妹为四姨太是他跟婉清上演的一出好戏,当然,严北川只是颗棋子,石天是走投无路的“将”。
“妙妹做了我的四姨太,你跟我就是亲戚了,以后咱们精诚合作打天下,整个通城还有谁敢不服?”屠坤见石天只是愤怒地盯着自己,接着又说,“当然了,你绝对可以放心,我一定对妙妹体贴入微,吃香的喝辣的自然不在话下,最重要的是,这天合帮会多一个二当家。”严北川怒骂道:“屠坤,你不是人。”可刚一开口就被刀疤脸踢了一脚,趴在地上杀猪般惨叫起来。石天恶狠狠地说:“屠坤,你别做白日梦了,人我一定要带走,既然你无诚意跟我合作,从此以后各走各的路。”屠坤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黄灿灿的金牙,不急不慢地说:“大舅子,先别急着下结论,回去好好想想,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你回来给我答案。”石天看看左右,也明白自己今天带不走严北川,只好跟他说:“兄弟,先委屈你,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严北川失声痛哭道:“天哥,你不要管我,带妙妹走,走得越远越好。”可话音刚落又被刀疤脸踩在了脚下,石天腾地起身,一把掀开刀疤脸,刀疤脸正要动怒,却被屠坤呵斥住,然后对石天说:“我知道你讲义气,绝不会丢下你的好兄弟自个儿开溜,还是那句话,给你两天时间,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也跟你妹子好好说说,我等你回来。”
石天只觉头重脚轻,全身无力,脑子里想着屠坤的话,胸膛里如有一股烈火在燃烧。他强迫自己冷静,想办法救人,可回去见到石妙妹,怒火就冲破脑门烧了起来,憋了许久才将屠坤的用意说给她听,她本已觉得严北川悔改,想着该原谅他,却没料到竟然又出了那样的丑事,随即趴在床上嘤嘤地哭起来。石天无奈地说:“这件事北川也是受害者,要不是屠坤设下奸计,他也不会……”他还想着帮严北川说话,石妙妹起身抹去泪水骂道:“他自作自受,要是死了才好呢。”石天也很无奈,沉吟了许久才又说:“多想想过去吧,还记得你有一次饿极了,偷偷去包子铺拿走了一个包子,结果被人追,最后还是北川替你挡着……”石妙妹当然没有忘记,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幼小的心里就开始有了严北川一席之地,虽然俩人没有承诺,也没有誓约,可她得知严北川跟屠坤的三姨太的破事儿后,独自痛苦了许久。石天见她眼睛还是红的,又说,“北川这些年为了生计也吃尽了苦头,咱仨虽然没有正式结义,可比亲人还亲,屠坤也正是抓到了这点,才拿这件事威胁我,你说我们能坐视不管吗?”石妙妹不想再说话,她很累。
钩玄似的月亮躲进了云中,世界变得一片漆黑。这样的夜晚往往是让人害怕的,尤其是生活在这个时代,总有一些牛鬼蛇神出来作恶,所以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就算外面的世界乱成了一锅粥,也没人敢探出头来看一眼。石天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一身夜行装将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就在今夜,他打算以一己之力独闯魔窟,救出兄弟。他去过天合帮的大牢,对地形了然于心,门口有两个守卫,里面也仅有两个守卫。可他到达地点后,才发现门口多了两个守卫。对石天而言,徒手对付四个守卫不是难题,可难在一旦打草惊蛇,惊扰了里面的守卫,可能会给自己救人带来难度。就在他沉思该如何出手时,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把他惊得回手就是一拳,可被对方抓住拳头,低声说:“是我,石兄弟!”石天听出了这个声音,当时就有些混乱,忙跟着此人走得远远的,这才问:“陈大当家,您怎么来了?”来者正是陈家唤,陈家唤也是一身黑衣,低声说:“你们兄弟的事儿我听说了,也料定你会在今晚来此救人,所以就来助你一臂之力。”石天惊讶不已,陈家唤又说,“门外四个守卫,我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要救人,必须干净利落,而且不能留下后患。”
“大当家,你与这事没有半点关系,没必要为石某两肋插刀。”石天担心把镰刀会也搅进来,陈家唤却说:“兄弟多虑了,你不是已经答应跟我联合对付屠坤吗?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再说我看严兄弟人不错,必须要救。”石天无法拒绝,只好淡定地说:“那就有劳大当家了。”陈家唤拍了拍他肩膀说:“别叫我大当家,我比你年长,叫我大哥。赶紧救人吧,免得夜长梦多。”二人悄然摸了过去,很快解决了外面的四个守卫,然后取出钥匙打开门,里面果然也增派了两名守卫,但四人正在饮酒作乐,当门打开时,他们还以为是门外的兄弟,醉醺醺地喊他们过来一块儿喝酒。可看到两个蒙面人站在面前时,酒立即醒了,伸手就要去拿放在一边的长刀,却被石天和陈家唤一人一拳就打翻在地,然后双脚出击踢飞了另外两个。昏昏沉沉的严北川听见打斗的声音才恍然睁开眼。石天和陈家唤取下蒙面将他救出来冲出大牢,正要离开之时,却发现被包围了。刀疤脸一脸坏笑看着他们,晃悠着长刀问:“早知道你们会来救人,等你们很久了。不过做梦也没想到,镰刀会的陈大当家居然也在,这才叫一箭双雕。兄弟们,这俩人可都是大哥那里的红人,随便逮住一个,赏钱都足够你们下半辈子花了。”
“走不了了,天哥。你们别管我,快走。”严北川急促地催促道,石天扫视着眼前这些个个手持长刀的家伙,偏过脸去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陈家唤,大声说道:“大哥,连累了你,实在是对不住。”陈家唤爽朗的笑道:“兄弟之间,不用客套。”石天又说:“今日咱们兄弟既然糟了恶人奸计,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今日一战能让咱兄弟的血同流。”陈家唤回应道:“好,大哥听你的,如能一起活着冲出去,咱们这辈子就做生死兄弟。”刀疤脸轻蔑地笑道:“那就等你们活着出去再说吧。”好一场恶战,直杀得天昏地暗。好在石天和陈家唤身手都不赖,屠坤那些手下全都是三脚猫,哪能招架得住。刀疤脸一看形势不妙,于是暗中向一边的严北川摸了过去,伤势严重的严北川只能一步步往后退去。石天发现了刀疤脸的诡计,将抢夺来的刀扔了出去,从刀疤脸耳根擦过,吓得他腿都软了,眼看着败局已定,只能带着残兵逃之夭夭。
石天带着严北川消失在夜色中。半道上,与陈家唤分道扬镳。严北川又吃了皮鞭,全身是伤,奄奄一息。当他被石天扶着进门时,石妙妹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也是一紧,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帮着把他扶到床上躺下。严北川身上疼得厉害,无力地说:“多谢天哥。”石天说:“暂时没事了,好好休息,所有事等养好了伤再说。”石妙妹在一边帮他擦药,看见他被打成这样,心里自然无比难过,可嘴上揶揄道:“活该被打,打死了才好。”石天用眼神制止她,严北川却说:“妙妹说得对,我该打,该死。天哥,你一次又一次的拿命帮我,我欠你的,从今天起,我的命就是你的了,今后子要你用得上,只管吩咐,绝无二话。”石妙妹冷冷地哼了一声,石天苦笑道:“咱们俩就别说这些客套话了,什么生啊死的,咱们谁都不能出事,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咱们的命留着以后还有大用。”
“妙妹,我没想到屠坤会打你的主意,狗日的,我早晚要亲手弄死他。”严北川眼里充血,正在给他擦药的石妙妹手上一用力,痛得他龇牙咧嘴,却没叫出声。她又挖苦道:“少给我装伟大,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成天担惊受怕,说不定我还巴不得嫁给屠坤做四姨太呢。”石天骂道:“胡说什么呢,那屠坤贪财好色,鱼肉百姓,就算我们对付不了他,那种人老天爷早晚也都会收拾他。”他又想起陈家唤,不免说道,“陈大当家果然是义薄云天,我与他充其量只是过手之交,却没料到他收到风声后居然不顾危险前来帮我救人,此人值得深交啊。”此时此刻,屠坤已经快疯了,没料到如此严密的部署,严北川居然还是被人救走,回来跟屠坤一说,还吃了屠坤一耳光,打得他晕头转向,顿时冲手下大骂道:“给我出去找,就算挖地三尺也必须把人给我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