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馍馍

“老三，俺和你说……”

纪先林抓住纪先森的头发，两人的脑袋稍稍靠近，狠厉道：“今天来收拾你这个事，是俺提议的，你记恨俺也不要紧，不在乎，你以后不认俺这个老大了也没事，也不在乎！但是……小义以后要是再受罪，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明白不？”

“俺知道了，老大，俺不敢，俺再也不敢让小义受罪了。俺告饶了……呜呜呜……”纪先森带着哭腔赶紧求饶，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有鲜血、泥土混合在一起，看起来无比凄惨。

这可是一个打铁的汉子，都让他开始哭出来求饶，可见这种痛苦多么的强烈。

曾经看过一个问卷：战争时期，你方特殊人员（你懂得）躲藏敌人追捕，你知道他的躲藏地点，你会不会招供。

评论区有90%的人义正言辞、热血沸腾的说：无论敌人对我做什么，我绝对不会招供。

但事实上，敌人只要拿一把老虎钳，轻轻地夹住你的指尖，笑眯眯的问：藏在哪儿？

99%的人就会扛不住！

剩余1%，只要老虎钳捏下去，在放到你的第二个指尖，再次笑眯眯的问你：藏在哪儿？

再次有99%的人会扛不住！

你没尝试过酷刑，你想象不到它的滋味。

“老大，你说啥，今儿咱弟兄们一起弄三哥，以后老三要是敢记恨，咱一起再收拾他。”纪先云爽朗的声音道。

老四纪先河笑眯眯的对纪先森道：“三哥，你别想以后报复回来，咱弟兄五个，除了你之外，俺四个一条心，俺就敢保证能收拾你一辈，懂了不？”

“不敢了、不敢了……”纪先森不敢犹豫，连忙回道。

“你？”纪先林再次看向后边哭天抹泪方玉慧，冷声问道。

“不敢了，俺不敢了，以后俺一定把小义当亲儿，求你们了……”方玉慧跪在不远处，不断的磕头。

“求？求有用啊？嗯？”高村长说话了：“你两个好好对待那儿，比啥也强。纪先森啊，纪俊义是你亲儿，你咋下易（咋忍心）？”

“俺错了、俺错了……”纪先森只是不断的认错，不停地认错，生怕再对他出手。

“别看了，看啥热闹？你们都没事？，散了吧！”高村长扫视一眼，高声喊道。

村民们兴高采烈的议论着刚才发生的新鲜事，看着都好像意犹未尽的样子。不过还是一边聊天，一边徐徐的散开了。

也是，这个年代没有任何娱乐，发生了这件事，纪家村和钢铁厂的人，得议论好久了，甚至都会传到附近的大余村、小余村。

纪先森一家，也算是出名了。

不过这样也好，全村的人都盯着他们，估计是不敢再对纪俊义如何了。

纪先林一挥手，纪家四兄弟便离开了，这条村子的主路上，只剩下了纪先森两口子。

两人对视着一会，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憋屈的神色，但是他们没办法，必须接受这一切。

突然，纪先森脸色扭曲，身上的皮肤火辣辣的疼，尤其是臀部、背部、手臂、手掌等直接和地面摩擦的地方。

方玉慧也反应过来，连忙扶起纪先森，道：“走走，咱赶紧去卫生室。”

她口中的卫生室，是钢铁厂内部的卫生室，可以给工人或者工人家属看病。条件比起医院自然是差距极大，但是比起村里边的大夫，还是正规许多的。

毕竟是国营企业。

“哎哟，啧啧啧……”大夫龇牙咧嘴的看着纪先森的这一身伤，道：“挺严重啊。”

大夫没有问他是怎么弄的，警察来钢铁厂核实纪先森身份的时候，纪先森家里的事情都传遍了。再加上今天的事情弄的那么大，大夫知道也不足为奇。

大夫也没有多管闲事的谴责他、嘲讽他几句，那没意义。

当然，对于这种人他还是非常鄙视的，所以拿着镊子从纪先森身上往下挑嵌入肉里的石子时，稍微粗手粗脚一下，就够纪先森受的。

“啊~~”

纪先森用大腿坐在凳子上，臀部在凳子后边悬空，上身往前趴，把后背露在大夫面前，大夫一边给他挑石子，他一边惨叫。

“呼……崔大夫……怎么那么疼，能轻点不？”纪先森大汗淋漓的咬牙道。

崔大夫一撇嘴，再次夹住一块小石子，还故意在伤口中晃动了几下，疼的纪先森哇哇大叫。

“我也想给你轻点，石子都嵌入肉里边了，我得给你挑出来啊，肯定是疼。三十多岁人了，来卫生室还嫌疼……”崔大夫略带嘲讽的说道。

纪先森咬了咬牙，没有再回话。

……

“小义，来，吃馍馍！”赵金兰拿着一个白面馍馍，热乎乎的，闻起来非常香。

这个年代吃个馍馍可不容易，一般家庭都是过年才买几斤白面。

“嘶嘶~”

纪俊义抽了抽鼻子，看着前方那个模糊的微胖身影，她手中确实拿了个东西，舔了舔嘴唇，难以置信道：“这是馍馍？给俺吃？”

赵金兰微微一笑：“是啊，想吃不？”

“想吃！”纪俊义点点头，用力的吞着唾沫，然后猛地摇头：“俺不敢吃，给俺爹娘吃吧。”

“你肯定不大经常吃馍馍，快吃吧没事！”赵金兰把馒头塞入纪俊义的手里。

纪俊义浑身一震，拿着馍馍的手慢慢的举起来，他想要看清楚手中软软的热乎馍馍是什么样子，但是仅有的一只眼就像几千度近视一样，只能看见一个大概轮廓。

“俺……按没吃回，不过……不过俺见好几回了，俺爹、俺娘、俺姥娘、俺妹、俺弟经常吃！”

别看纪俊义快六岁了，从他记事开始，他见过不少次馍馍，也闻到过味道，但是一次都没吃到过。

他平常就是吃煎饼、窝窝头、地瓜，在他心中的绝顶美味就是鸡蛋、肉、馍馍，只有鸡蛋和肉偶尔吃菜的时候，吃过一点碎末。

馍馍是真没吃过，他自然想吃，但是他真不敢。

有次纪俊义看到橱柜里还有半块干巴馍馍，想要掰一点尝尝，可是刚打开橱柜就被刘代秀发现了，当时就挨了一顿打。

从那开始，他就知道，馍馍他是没有资格吃的。

赵金兰看到纪俊义一副不敢说谎，却不想丢人的样子，感觉心脏绞碎般的疼。

在古代，一个老农民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听某个书生说起邻国皇帝吃的不如本国皇帝好，这个农民的表情就好像与有荣焉一样。

“咱皇帝多厉害，他们白搭！”

“咱是天朝上国，他们那些小地方，肯定是不行。”

“……”

类似的骄傲吹牛的话。

现在纪俊义就是这种心理，虽然他没吃过馍馍，但家里人全都经常吃，所以他就觉得骄傲。

人类就是如此复杂，有些和你没关系的事情，你却会觉得骄傲（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