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不甘心
方泽知道，袁天风夫妻两人人脉广阔。
袁天风虽然只是肉身九变境界，在他们那一代人中算不上顶尖高手，但却依然不可小视。
袁天风至今没突破肉身境界，可他的兄长袁天罡，拜入道门支脉之一东华门，乃是门中长老。
袁夫人在嫁人之前，是天山剑派弟子，至今还和门派保持良好关系，而袁夫人父亲乃是聚贤山庄庄主，袁夫人的兄长则是拜入赤霄阁，如今乃是赤霄阁长老。
袁天风夫妻二人修为虽然都不算高，可是人脉却是广的很，江湖故友无数。
所以他夫妻才能经营金风镖局多年没出意外，并将镖局发展成徐州知名大镖局，毕竟走镖看的不是你多能打，更多看的是江湖人脉。
如今，因为袁也之死，这夫妻二人都被惹毛了。
真要认真动员，能撬动不知道多少力量。
而那怜花公子背景也不弱。
怜花公子有个好师傅，乃是左道巨擘红尘老人。
红尘老人出身六欲楼，曾经外号叫盗香使，走的是邪派情欲入道的路子，后来有奇遇，得了符合自身功法的中古传承，更改外号叫红尘公子。
后来年纪渐长，外号也变成了红尘老人，随着实力提升身份也超然起来，现在乃是六欲楼供奉长老，有天人七重天境界。
如今怜花公子侯少临杀了袁也，袁天风夫妻暴怒要报复，真要面对的压力倒不是怜花公子本人，毕竟侯少临一个后起之秀，实力有限，真要报复有很多办法。
真正的压力，是怜花公子的师父红尘老人。
少不了要台面上下互相角力。
方泽知道这些，也预见到因为此事，江湖上要多一些腥风血雨。
然而，方泽并不在意。
这些，和方泽并无多大关系。
万里归宗派虽然也算是名门正派之一，可是立场一向中立。
方泽也和袁也谈不上有多大交情，无非是一面之缘，也无天然对左道或者正派的倾向。
江湖恩怨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没有恩怨情仇那就不叫江湖了。
方泽对此，并无特别想法。
方泽等袁天风夫妻情绪发泄过后，说道：“袁总镖头，袁夫人，我将少镖头送回，此事亦算完结了吧？”
袁天风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看向方泽，道：“方才我过于悲伤，竟忘了此事。”
“方少侠不远千里将我儿带回，我十分感激，此事已了，只是来时匆匆，未有准备，今夜太晚，我夫妻也还要有个计议，今夜实在不便，请方少侠明日午时来金风镖局来一趟。”
方泽微微点头。
方泽知道袁天风略有误会，以为他是在要万里归宗的费用。
实际上方泽只是确定此事完成，好尽快看看胸口那黑色珠子印记充满，有何变化。
忽然，方泽精神一阵恍惚。
他的神魂仿佛超越时空，抽离在空中。
周围的环境变化，此处非是现实，也非幻境。
在方泽感知的‘视线’正中，一个三四岁的男童，正在一处院落之中玩耍。
这个男童相貌有些特殊，这个年龄的孩子本应该都有些可爱，可是他的相貌，看起来有些丑陋。
在院落角落里，两个丫鬟窃窃私语。
“……真是可惜，老爷虽然谈不上好看，可是至少威严，夫人的容貌更是没的挑，是一等一的美人，为何小公子的相貌……唉。”
“是啊，我也觉得可惜，小公子相貌大多随老爷，可是怎么看起来却是和将老爷夫人的缺点都变大了，优点竟然全没继承……”
“或许是还小吧，说不定以后长大了，相貌展开了，就不会如此了。”
“希望如此吧。”
两个丫鬟说话间，看向玩耍的男童，轻微叹气，似乎觉得惋惜。
那孩子，好像听到什么，却不明所以，只是身体感觉不舒服，好像莫名的就让人失望了
…
环境陡然一变，是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
那丑陋男童，坐在桌子上，周围下人服侍，男童锦衣玉食，但奈何看起来还是丑陋。
一对夫妻和男童一起吃饭，正是袁天风夫妻。
“娘，什么叫丑啊？我丑么？”吃饭间，男童天真无邪的问道。
一瞬间，桌子周围气氛陡然凝固。
袁天风表情严肃，可是面部肌肉轻微微抖动。
似乎，袁天风被勾起了不愉快的情绪。
袁夫人也是愣了片刻，表情变了变，然后用手拉住男童的手，说道：“儿啊，不要问这样的问题，男人有没有魅力是不看丑不丑的，是看你有没有本事。”
“你不用关注长相，只要长大后认真学武，该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男子汉大丈夫，不用在意这些。”
男童听了，似懂非懂。
袁天风则是很不愉快，他重重的将饭碗顿在桌面，扫视一眼周围服侍的丫鬟们说道：“是谁在我儿之前乱嚼舌头？”
“今日，我念是初犯，姑且放过，若是日后再让我知道，家法伺候！”
“奴婢不敢！”
“奴婢不敢！”
袁天风威严之下，照顾男童的丫鬟顿时战战兢兢，带着一丝恐惧的说道。
懵懂之间，男童似乎明白。
原来，他长成这样，就是丑的。
……
环境再变，中心之人，已经是一位少年。
还是在院落之中，那少年正在练功。
从相貌看的出，这正是之前那丑陋男童长大模样。
虽然年纪大了十几岁，可是相貌依然不敢恭维。
刀光飞舞，少年十分认真。
一番苦练之后，
“好！”后面响一声叫好。
少年收刀回头，只见父亲站在身后。
“也儿，你这套飞雁刀已经精熟，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天赋，仅仅三个月就将这套刀法练至大成！”
“我金风镖局的家业，未来就要靠你支撑起来。”
袁天风神色之中带着欣赏，欣慰，看着少年。
少年很少见到自家父亲如此喜形于外。
一瞬间，心中忽然涌动着一种自豪。
……
练过刀后的少年，心情愉悦，他打了一桶水清洗流汗的身体，旁边丫鬟手持脸巾服侍。
少年清洗过后，从丫鬟手接过脸巾，想露出一个爽朗笑容。
丫鬟，却无意识的面露几分抗拒恐惧，向后退了一步。
少年身体僵在那里。
他的心中一沉。
“对不起，少爷……我……”丫鬟意识到什么，连忙说道。
少年神色木然，挥手示意让丫鬟走开。
见没人走后，少年面色阴沉，一掌拍在倒映着倒影的木盆水中。
木盆崩坏，水花飞溅。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让我生成这样？”少年忍不住心中怒吼。
等了好久，他心情才慢慢平复。
“不，我不能自暴自弃……母亲说的是对的，大男人，看什么相貌，我练好武功，闯出一番人人羡慕的事业，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大丈夫岂患无妻……”
……
环境再变，还是这少年，只是此时，已经十七八岁。
雷声很大，轰隆作响，雨下的很大，倾盆入注。
房间里有熏香的味道。
“少爷……不要啊少爷……求您……”
少年不理会，将一直服饰他的丫鬟按在床上，撕扯着她的衣物……
…
“哈哈哈，我果然是对的！”
“我有武功，我有身份名望，就算容貌不太好看又如何？”
…
那位少年，已经是青年。
他已经是肉身境第四变境界。
他开始行走江湖。
果然，江湖上看的也是背景，实力，名望。
他虽然依然貌不惊人，却开始享受到实力，名望，父辈积累带来的好处。
他初入江湖，做事得体，不缺银钱，实力在同辈之中也不算低微，尤其是得知他是徐州金风镖局少镖头后，很多人对他另眼相看。
他对现在的自己很满意。
他认为，已经走出了自怜自怨的泥潭。
这次他来到天外城。
在天外城拜会了长辈后，他悠然持刀走在城内最繁华的大街上。
正行走的时候，他无意间抬头，忽然愣住了。
只见，一间酒楼的二楼上，一个红衣女子，正在慵懒的用手支撑着下颚，看着下方行人。
他感觉到深深的震撼。
他长大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如此让他心动的女子。
一瞬间，似乎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他只能看见酒楼上那个红衣女子。
女子似乎也也看到了他。
他忍不住下意识的回以自认为最灿烂的微笑。
只是，那个红衣女子脸上神情变都没变。
他看到的二楼，忽然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
一个身穿白衣，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
“红菱，在看什么呢？”白衣公子问道。
“没什么，随便看看。”红衣女子说道，她的声音如此慵懒清淡，却震撼着下方他的心弦。
一瞬间，他觉得红衣女子如此完美，而她旁边的那个白衣公子，如此的碍眼。
白衣公子顺着红衣女子视线往下看了看，忽然笑了出来：“红菱，你看下面那个拿刀的呆瓜，长得那么丑，居然笑都笑的那么难看，可笑不可笑？”
一瞬间，楼下的他，本以为完全走出相貌阴影的他，脑海之中似乎有一根弦断掉了。
无比的屈辱与愤怒，瞬间冲破心防。
怒！
怒而拔刀！
…
他被一掌震断心脉。
口吐鲜血倒飞出去的时候。
“晦气！遇到个疯子！”
白衣公子有些气急败坏，白衣也染上血迹，似乎也维持不住风度，口中忍不住骂道。
他，则是摔在了地上。
临终气绝的时候，他最后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二楼的窗口。
红衣女子依然那样淡漠的看着下方。
他的死，似乎在红衣女子眼中，只是平平常常，丝毫不值得注意的事。
看到他最后的目光，红衣女子没有多停留一瞬，依然是那样淡漠，移开了视线。
“我……不甘心……”
他带着深深的不甘，陷入了黑暗。
…
方泽精神忽然一清，他的意识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眼前，袁天风夫妻刚说完话。
方泽也意识到，刚刚仅仅是一瞬，甚至是没有时间变化。
他在一瞬之间，就看到了袁也短暂的一生。
同时，他的胸口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