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困厄中求索
一 救亡图存
1920年2月11日,天津火车站。
闸门放开,乘客一窝蜂拥到站台,把两个架着眼镜、戴着礼帽、身穿长衫的先生挤得东倒西歪。前面那个年轻者,手拎一只行李箱,后面年长者紧紧相随。进到车厢后,年轻者找到座位,把箱子搁到行李架上,让年长者坐到位置上,然后脱下礼帽,倾下身子,低低嘱咐道:“路上多保重,保管好箱子,还有那本书。我这就去了。”
年长者执意要站起来送,被年轻者牢牢按住,动弹不得,只好紧紧握住他的手,使劲晃着:“一路上都亏了你,你也多加小心。咱们书信联系。”
“呜——”一声刺耳的汽笛声响起,车头上冒出一股呛鼻的黑烟,火车喘着粗气开动了。车下,年轻者摇着手,跟着车跑起来。车上,年长者紧紧贴着玻璃,鼻子和嘴巴挤成一个平面。
站台上的李大钊,与火车里的陈独秀,永远定格在历史的画面里。
李大钊是如何护送陈独秀到达天津的?陈独秀又是怎么去的上海?这个过程,有几个版本。
曾任中国现代史学会副会长、陈独秀研究会执行会长的唐宝林,长期致力于陈独秀研究和“正名”工作。他在《陈独秀全传》中,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最后由李大钊护送至天津,由天津乘船去上海。”
胡适在他的口述自传中回忆,李大钊和陈独秀离开北京之后,先是故意向北方逃去,然后绕回李大钊的老家乐亭,在李大钊家里躲了几天之后,乘车南下去上海。
1963年10月,高一涵写过一篇《李大钊同志护送陈独秀出险》。文中说,“陈独秀坐在骡车里面,李大钊跨在车把上。携带几本账簿,印成店家红纸片子。沿途住店一切交涉,都由李大钊出面办理,不要陈独秀张口,恐怕漏出南方人的口音。因此,一路顺利地到了天津,即购买外国船票,让陈独秀坐船前往上海”。言明是坐骡车去天津的,且不止走一天。
著名作家叶永烈在《红色的起点》中,则明确交代,“骡车载着奇特的账房先生去天津”。
查阅其他资料,“坐骡车去天津”的说法比较普遍。
早期中共党员、中共莫斯科支部负责人之一的彭述之,在其回忆录中叙述,李大钊当时是“雇了一辆老式马车”,将陈独秀送到远郊的杨家村,再一起乘火车到达天津的。
我查阅诸多资料,列出一个明确的时间表:2月10日,李、陈离开北京;2月11日,离开天津;2月12日,陈到达上海。
从这个时间表来看,胡适“绕道乐亭”的说法显然不靠谱,坐骡车抵津的说法也站不住脚。北京至天津,即使按现在的铁路路程计,也有137公里。凭一匹骡子的脚力和速度,载着3个人,无论如何不可能一天到达。
按这个时间表算,彭述之“乘火车”的说法比较合理。但查遍所掌握的资料,无法确定在北京远郊,是否有一个“杨家村”,也无法确定杨家村附近,是否有一个火车站台。
火车不像汽车,可以随便停靠。如果杨家村附近没有火车站台,是否还有一种可能:李大钊和陈独秀乘骡车到远郊后,是乘汽车抵达天津的?
那么,陈独秀又是如何从天津去上海的呢?高一涵和唐宝林的“乘船”说可能不准确。
1920年3月3日,陈独秀曾给胡适写过一封信,信中说,他是在2月12日抵达上海的,下榻惠中旅舍后,生病五六天。而据当年在上海亚东图书馆任编辑的汪原放回忆,叔父汪孟邹去探望病中的陈独秀时,陈告诉汪,他离开天津时,是由李大钊送上火车的。
在国内史学界,1920年“南陈北李,相约建党”几乎成为共识,说的是李大钊在护送陈独秀去天津的途中,两个人商议组建共产党。但据我掌握的资料来看,这是子虚乌有的事。
这一说法,最初出自高一涵之口。1927年5月22日,他在武汉演讲“李大钊同志略传”时提到过。不过,第二天的《中央副刊》刊登的演讲稿中,并没有这个内容,据说是在刊登前被高一涵删除了,他在后来的文章中也没再提及。但是,除了《中央副刊》外,其他报纸刊登这篇演讲稿时,仍保留着“相约建党”的内容,后人便以此为据,以讹传讹,当作史料引用至今。
据唐宝林分析,此说法盛行还有另一个原因:不排除有人出于好心,以此证明中共不是“俄国党”,早在维经斯基来华前,就有自主建党的想法。
唐宝林说,其实,李、陈当时所谈的组党,不是“共产党”,而是与无政府主义者建立“社会主义同盟”的统一战线,这个组织也是俄国人策动的。
陈独秀和李大钊,谁是中国接受和传播马克思主义的第一人?关于这个问题,有两种不同观点。
一种观点认为,陈独秀是五四运动的总司令,新文化运动的发起者和旗帜。李大钊是中国接受和传播马克思主义的第一人,也是新文化运动的一员主将。在政治嗅觉上,陈独秀不如李大钊敏锐。
据张国焘后来回忆,陈独秀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较迟,直到1919年初才发表同情俄国革命的文章。到他被迫离开北京以后,才认定马克思主义是解决中国问题的良方。他信仰马克思主义,最初是受李大钊、戴季陶等朋辈的影响。
另一种观点则相反。唐宝林细读李大钊的代表作《我的马克思主义观》,发现李大钊接受的,是近似马、恩晚年的思想,即恩格斯领导的第二国际社会党的思想——社会民主主义。所以,李大钊用“总觉有些牵强矛盾”的评说,委婉地批评了马、恩在《共产党宣言》《资本论》中“经济(即物质生产)决定一切”“阶级竞争(即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动力,忽视伦理、道德、人道主义、宗教等精神方面的作用”的观点。因此,李大钊宣告:“我们主张以人道主义改造人类精神,同时以社会主义改造经济组织……我们主张物心两面的改造,灵肉一致的改造。”
唐宝林认为,在十月革命发生3年后,李大钊还这样宣传马克思主义,不强调暴力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列宁主义,而倾向于考茨基、普列汉诺夫、卢森堡等第二国际的主张,究其原因,一是他的这个“马克思主义观”,主要来自《晨报》上渊泉译的日本河上肇作的《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和福田德三的《续经济学研究》。当时的河上肇,一边介绍马克思的学说,一边又对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存有怀疑,认为不应该只进行物质方面的改造,还必须通过伦理改造解放人的灵魂。所以,有人评他的思想是“灵肉二元论”,带有强烈的道德主义倾向。二是可能李大钊自己还未真切地看清苏俄新社会初期的状况,特别是苏俄政府放弃侵华特权的宣言。所以,当次年陈独秀接受马克思列宁主义,建立共产党,并在中国掀起轰轰烈烈的暴力革命运动时,他也紧跟上来,并在7年之后(1927年)为之而献身。
唐宝林说,从当时马克思主义分裂的发展史来看,陈独秀实际是舍考茨基和第二国际马克思主义,而取列宁和第三国际的马克思主义。从这个意义上说,陈独秀是在最高点上接受马克思主义的。
为此,唐宝林得出结论:在接受马克思主义上,陈独秀才是中国第一人,并不是李大钊。
在陈独秀、李大钊接触马克思主义之前,马克思主义已经被零星介绍到中国。这当中,《共产党宣言》是被介绍最多的。
孙中山较早就接触马克思主义。1895年10月,广州起义失败,孙中山遭通缉,被迫流亡海外,经香港、东京、美国,最后到伦敦,旅居近一年。其间,常到大英博物馆,研究欧洲社会主义运动。在这里,他第一次知道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名字及其活动情况,第一次读到《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等著作。这为他后来的三民主义思想,打下了坚实基础。
后来,在孙中山诞辰100周年大会上,宋庆龄回忆说:“就在这一海外活动时期,孙中山根据他当时的理解,制定了他的民族主义、民权主义和民生主义。他知道马克思和恩格斯,他也听到了关于列宁和俄国革命活动的消息。早在那个时候,社会主义就对他发生了吸引力。他敦促留学生研究马克思的《资本论》和《共产党宣言》,并阅读当时的社会主义书刊。”她这次讲话的英文手稿,至今收藏在上海宋庆龄故居内。
1899年2月到4月,一篇译文《大同学》,在上海广学会主办的《万国公报》连载。广学会是西方基督教在华的第一个文化机构,创办人是英国苏格兰人韦廉臣。这是英国哲学家基德所著《社会进化》一书的前三章,译者李提摩太,英国威尔士人,上海基督教广学会总干事。《大同学》是迄今发现的中文刊物史料中,首次提到马克思的名字,并最早提到《共产党宣言》部分内容的。不过,社会主义被译成“安民新学”。译文称:“以百工领袖著名者,英人马克思也。”说马克思是英国人有误,说他是国际工人运动领袖正确。
译文援引《共产党宣言》中的一段话:“马克思之言曰:‘纠股办事之人,其权笼罩五洲,突过于君相之范围一国。’”这样的表述读起来拗口,后来被译成:“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
进入20世纪,资产阶级革命派、无政府主义者、社会党人都以不同方式,零星介绍过《共产党宣言》。
1903年2月15日,日本东京中国留学生主办的杂志《译书汇编》第2卷第11号上,刊登革命派马君武的《社会主义与进化论比较》一文,文中写道:“马克司者,以唯物论解历史学之人也。马氏尝谓阶级竞争为历史之钥。”这是《共产党宣言》的思想。
1903年2月,改良派主办的上海广智书局,出版《近世社会主义》,由日本人福井准造著、赵必振译,书中4处提到《共产党宣言》。
1905年11月26日,在同盟会机关报《民报》第2号上,同盟会成员朱执信以“蛰伸”之名,发表《德意志社会革命家小传》。这是国内第一次介绍《共产党宣言》的写作背景、基本思想和历史意义。在文章中,作者依据日文版的《共产党宣言》,并参照英文版,摘译该书的5段文字和第二章的十大纲领全文。但他未准确译出《共产党宣言》书名,而是译为《共产主义宣言》。
值得一提的是,朱执信是国内第一个使用“共产党”一词的人。他在摘要翻译幸德秋水和堺利彦1904年合译的日文版《共产党宣言》时,把日文中的汉字“共産党”照搬过来。
此后,中国资产阶级革命家宋教仁、叶夏声、廖仲恺等,也先后在《民报》上撰文,介绍《共产党宣言》及共产主义运动。
但是,上述这些传播者,只是把马克思主义视作众多社会主义思潮的一部分,并不是真正地信仰和追随它。
无政府主义派虽然不赞成马克思主义,但视《共产党宣言》为西方流行的社会主义入门书,不得不研究。《天义报》是他们在东京创办的杂志,经常会出现有关《共产党宣言》的文章。如,1907年6月25日第2卷上,刊发“社会主义讲习会”广告。1907年10月30日第8—10卷合刊上,刊登“新书预告”,其中有“《共和党宣言》马尔克斯等著”,并称由讲习会同志译,不日出版。1908年3月18日合刊上,刊载了刘师培(署名申叔)写的《〈共产党宣言〉序》。这是中国人第一次为《共产党宣言》所作的译序。
1907年,世界社出版《近世界六十名人》。该书在我国第一次登载马克思的肖像。这幅肖像,是马克思1875年在伦敦拍摄的。
1912年6月2日,中国社会党绍兴支部在上海出版的《新世界》杂志第2期,发表煮尘重治作、势伸译述的《社会主义大家马儿克之学说》一文,对马克思的生平和《共产党宣言》作了介绍。
这个阶段,《共产党宣言》对中国各派力量的影响,都非常明显。特别是对孙中山领导的资产阶级革命派,产生过重大影响。不过,大家对它的翻译和理解,还很不准确,如把社会主义思想同中国传统的大同思想、安民思想混为一谈。
随着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共产党宣言》在中国的翻译、研究和传播,进入一个新阶段。这一时期,最早介绍《共产党宣言》者,是李大钊。
李大钊有着令人惊叹的政治洞察力,很早就开始研究和宣传《共产党宣言》。俄国十月革命后,他立刻通过各种渠道,搜集有关俄国革命的材料,并仔细研究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思想迅速转向马克思主义。1918年,他应聘担任北大图书馆主任后,大量扩充马克思主义书籍,包括外文版的马克思恩格斯原著,带给陈独秀的《共产党宣言》英译本,就是其中一本。
1918年底,在庆祝欧战胜利的演讲中,李大钊提到马克思主义及《共产党宣言》的基本思想,并用阶级斗争的观点,深刻分析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他指出,此次战争是帝国主义的战争,是资本家政府的战争,中国人对帝国主义不能抱有幻想;在一战中,真正的胜利是社会主义的胜利,是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这才是20世纪的新潮流,是中国的希望。
1918年12月,李大钊与陈独秀一起创办《每周评论》。1919年4月6日,《每周评论》第16号发表《共产党宣言》第二章的最后几段文字,包括十大纲领全文,标题是《共产党宣言》,译者是成舍我。译文和按语都采用白话文,译文更为准确。
1919年5月5日至8日,在李大钊主编的北京《晨报》副刊上,连载了日本河上肇著、渊泉译的《马克思的唯物史观》一文,同时在《新青年》第6卷第5号转载。文章摘译了《共产党宣言》第一章,首句被译为:“一个妖怪,徘徊欧洲——共产主义的妖怪。”
1919年5月、11月,李大钊在《新青年》杂志第5和第6号上,发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一文,比较系统完整地介绍了马克思主义学说,文中还摘录《共产党宣言》的重要思想。后人评价,这篇文章,“标志着李大钊已经成为中国第一个马克思主义者”。
在李大钊身边,聚集了一批年轻的共产主义者。26岁的毛泽东,就是其中最杰出者。
为新民学会青年赴法勤工俭学的事,1918年8月15日,毛泽东与罗章龙、李维汉、陈绍休等人,在长沙登船北上,16日到达汉口,然后改乘火车,于8月19日辗转到达北京,这是毛泽东生平第一次到北京。开始,他住在北大教授、恩师杨昌济家,即豆腐池胡同9号(现15号)。后来,搬到北大附近的三眼井吉安夹道 7号,与蔡和森、罗学瓒等8人住在一起,帮助赴法同学解决住宿、学习和赴法经费等问题。
忙完这事后,已到10月,经杨昌济介绍,他认识了北大图书馆主任李大钊,李大钊把他安排到图书馆当助理员,工作室毗邻李大钊办公室。
在人才济济的北大,青年毛泽东只是个不显眼的小人物,与那些意气风发的新文化运动名人之间,似乎还隔着一道鸿沟。他后来回忆:“我的职位低微,大家都不理我。我的工作中有一项是登记来图书馆读报的人的姓名,可是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我这个人是不存在的。在那些来阅览的人当中,我认出了一些有名的新文化运动头面人物的名字,如傅斯年、罗家伦等等,我对他们极有兴趣。我打算去和他们攀谈政治和文化问题,可是他们都是些大忙人,没有时间听一个图书馆助理员说南方话。”在北大,他还遇到张国焘、康白情、段锡朋等名噪一时的学生领袖。后来,他们有的与他同行,有的成为对手。
当时,受到冷遇的毛泽东,收获了美满的爱情,与恩师女儿杨开慧相爱。杨昌济得知后,同女儿推心置腹:“润之的才华、韧性、抱负以及他的冲天豪情,是我生平之所没见过的,可他不一定是个能给人带来幸福的伴侣啊。”18岁的杨开慧语气坚定:“爸,就看你是平庸日子里要低吟的叹息,还是狂风暴风中要那一声撼地的惊雷了。”1920年冬,两位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喜结连理。
要说对毛泽东影响最大的,还是李大钊、陈独秀、胡适这些新文化运动的领军人物。当时,正是五四运动的前夜、新文化运动蓬勃发展的时期,毛泽东的思想处于将变未变之际。李大钊、陈独秀等人,直接启蒙他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和信仰。他积极寻找机会,与这些进步人物接触,不断吸取新的营养。他后来说:“我在李大钊手下在国立北京大学当图书馆助理员的时候,就迅速地朝着马克思主义的方向发展。”陈独秀也是他的人生导师,早在他还就读于湖南长沙第一师范的时候,陈独秀创办的《新青年》杂志,就深深打动了他。
1919年3月,因母亲病重,毛泽东不得不离职,于3月12日离京,回家伺候母亲,在京共停留206天。虽然在北大不到半年,但他读了很多的书,接触了很多人和事,特别是结识李大钊、陈独秀等革命先驱。他的很多马克思主义知识,就是那时了解和掌握的,这一直深植于他记忆之中,并带来深远的影响。
1919年11月,北京《国民》杂志第2卷第1号,发表北大经济系学生李泽彰从英文译出的《共产党宣言》第一章全文,译名是《马克斯和昂格斯共产党宣言》。据许德珩回忆,译者已将《共产党宣言》全文译出,准备分期发表,但在第一章发表后,遭到胡适威胁利诱,译者取回译稿,《国民》未再刊载。
在李大钊倡导下,1920年3月,北大进步学生成立“马克斯(思)学说研究会”(一称“北大公社”),主要成员包括邓中夏、黄日葵、高君宇、罗章龙、刘仁静、张国焘等,主要活动是搜集马克思学说的德、英、法、日各种文字的图书资料,并加以编译,组织讨论会和专题研究,主办讲演会、纪念会等。这是中国最早研究和传播马克思主义的团体。研究会有几间活动室,被取名为“亢慕义斋”,意思是“共产主义室”。19名发起者中,16人后来成为中共早期党员或青年团员。他们组织翻译小组,先后翻译二三十种马克思主义著作。其中,刘仁静依托德文版,翻译了《共产党宣言》。
从1899年初在中国刊物首次被提及,到1920年首个完整中译本问世前,历经20多年,《共产党宣言》在中国有两次传播高潮,即辛亥革命前和五四运动后。
据杨金海、胡永钦等学者分析,这两次高潮的宗旨,都是要救亡图存,但又有着根本的差异:在前者,资产阶级革命分子为主,在后者,无产阶级先锋战士为主;在前者,对《共产党宣言》并未真正理解,更未自觉作为革命指南,在后者,则理解日深,并开始用《共产党宣言》中阐述的马克思主义观点观察和解决中国的问题;在前者,传播面小且多在海外,在后者,则传播广泛且多在国内;在前者,多为文言文且译文多有错误,在后者,则多为白话文且译文更为准确;在前者,属旧民主主义革命范畴,在后者,则开始向新民主主义革命范畴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