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船太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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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战第三天,战斗在关岛打响。关岛位于威克岛与马尼拉之间,乃是美国领土,与日本托管地天宁岛( Tinian)几乎隔海相望。按理来讲,关岛的战略地位不可谓不重要,然而国会却不愿花钱修建防御工事,甚至连疏浚港湾都拒绝拨款。
正因如此,关岛驻防部队司令乔治·麦克米林( George Mc Millin)海军上校手上,也只有一支象征性的小部队: 430名海军陆战队及海军士兵、180名原住民警卫队警卫。至于武器装备,同样不值一提: 13挺一战时期研发的刘易斯式轻机枪、15支勃朗宁自动步枪,以及170支春田步枪。
12月10日凌晨2时,警卫队民兵胡安·佩雷斯( Juan Perez)二等兵正与三名战友一起,在首都阿加尼亚( Agaña)以东数英里的塔穆宁( Tamuning)海滩巡逻。突然,水面上出现一群令人感到恐怖的阴影,接着传来水花四溅的声音——那是登陆艇在靠岸。佩雷斯拿起勃朗宁,朝最近一艘登陆艇一阵射击,然后便沿道路朝阿加尼亚跑去,好将敌军入侵的消息传达给麦克米林上校。
接近海岸的登陆艇载有日军海军陆战队400名士兵;隶属楠濑正雄大佐所率陆军第144联队的三个大队也在该岛的另外三处登陆。共计5400名士兵分乘9艘运输船,在4艘驱逐舰、1艘水上飞机母舰与1艘水雷艇的护送下,朝着一座毫无防御措施的岛屿发起突袭。
凌晨4点30分,美军100名民兵及海军陆战队据守阿加尼亚总督府广场,佩雷斯也在其中。黑压压的敌军向广场拥来,佩雷斯等人开枪射击,双方发生激烈交火。
太阳升起时,撤退的军号声响起。佩雷斯与战友连忙退入总督府内。
“要么战,要么死!”有人喊道。佩雷斯扔下打空的勃朗宁,拿起一支春田步枪。
5点35分,汽车喇叭连鸣3声,美军停止开火。
眼见部队指挥官D. T.吉尔斯( D. T. Giles)从总督府走出,佩雷斯急忙从后门溜走,朝沼泽地爬去。总督府门前,日军指挥官林弘以手势向吉尔斯保证,将尊重原住民的公民权,并根据战争法处置战俘。
美军从未见识过日军的战争法。麦克米林上校出来投降后,日本士兵立马扯掉他的外衣,身上只留一条短裤。关岛战役结束,包含原住民民兵在内,美军共17人战死;日军死亡1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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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日那天天亮之前,菲律宾群岛主要岛屿吕宋岛上,也有两支日本船团登陆。一支由田中大佐率领,地点是北海岸的阿帕里;另一支指挥官姓管野,地点是西北岸的维干( Vigan)。田中船团共有2000人,任务是在阿帕里附近建造一座机场,此时派出400人乘登陆艇先行登陆。指挥官田中透异常庆幸:三天前船团离开台湾,田中一直在防备敌人空袭,结果连一枚炸弹也没见到,便平安抵达海岸。
美军在阿帕里只有200名未经训练的菲律宾士兵,指挥官是一名年轻的预备役中尉,名叫艾尔文·C.哈德利( Alvin C. Hadley) ,正在远眺登陆的日军。在哈德利看来, 400人的小部队与一支大军无异。于是,中尉跑到电报室,向总部报告称:日军1万人正在登陆。很快,总部给出答复:立即发动攻击,将敌军赶入海中。
哈德利虽然年轻,却不至于没有常识,立即下令将6挺破旧的机枪收拢起来,然后用手势夹杂着当地口音的英语,告诉手下那一些讲着不同方言的士兵:向南撤退。
登陆维干的管野船团同样由2000名士兵组成,目的也是建造前沿机场。不过,维干甚至连哈德利那样的年轻军官也没有,完全无人驻守,只剩下海浪与日军作战。5点13分,一名中尉注意到登陆日军,此人名叫格兰特·马哈尼( Grant Mahony) ,正单独驾驶一架“P - 40”执行夜间巡逻任务。马哈尼立刻通过无线电报告总部。47分钟后,克拉克基地派出5架最近从德尔蒙特调来的“空中堡垒”前往维干。飞行员情绪十分激动,因为那是开战以来美军轰炸机首次行动。5架“空中堡垒”组成的轰炸机中队由塞西尔·科姆斯( Cecil Combs)少校率领,前往吕宋岛中部后,掉头向西,来到维干上空。自12000英尺高空向下看去,运输舰的白色航迹依稀可见;距离海岸较远处,数艘日本轻型巡洋舰上,高射炮吐着闪亮的火光。
“可算给老子找到了!”有人激动地喊道。
轰炸机中队咆哮着投下炸弹。回旋准备投下第二批时,从陆地起飞的“P - 40”赶来支援,俯冲下去朝运输舰投下炸弹,并用机枪对登陆艇展开扫射。
最后,旧式“P - 35”部队也从德尔卡门赶来。飞行员饥乏交困,精神萎靡。原本有16架从机场出发,却由于引擎故障,只有7架来到战场。日军巡洋舰及驱逐舰驶向海岸,对运输舰进行护卫;萨姆·马雷特( Sam Marrett)中尉便率领7架旧式飞机朝目标展开低空射击,击沉数艘登陆艇, 3艘运输舰燃起火来。马雷特中尉生得尖鼻小脸,人称“耗子”。此时他紧紧盯住最大的1艘运输舰,操纵机枪持续开火。马雷特来回盘旋,死死咬住那舰不放,最后甚至俯冲下去,以贴近船桅的高度低空射击。不料,那运输舰突然爆炸,马雷特躲避不及,一侧机翼被爆炸所产生的气流吹飞。
尽管美军展开猛烈空袭,到中午时,管野船团依然有大量部队成功登陆维干。与此同时,来自台湾的日军中型轰炸机部队也一波又一波地经过维干,向南飞去。
20分钟后,南距维干210英里的尼尔森基地中,警报声此起彼伏。士兵在布雷顿司令部走廊来回跑动,大喊道:“撤离建筑!撤离建筑!敌军空袭!”
情报官艾里森·英德上尉一连两天没有合眼,此时趴在办公桌上沉沉睡去。突然,副官劳·贝尔( Lou Bel )朝他喊道:“敌机就在附近,正冲着咱们这一片过来。”
英德瞬间睁开眼:“劳,确实是冲咱们来的?”
“应该是。一支混合机大编队从北边过来,也说不定会中途袭击克拉克,但上边推断最可能是直接来打咱们的。这次可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推断没有错误。来自台湾的中型轰炸机部队分为三队接近: 54架一式轰炸机平分两队,分别袭击尼科尔斯战斗机基地与德尔卡门机场, 27架九六式舰载战斗机则以卡维特海军基地为目标行进。另外, 73架零式战斗机作为援护战斗机在前方开路,此时位于马尼拉以北约40英里处。
接近下午1点, 27架一式轰炸机抵达马尼拉郊区上空,随即对尼科尔斯机场兵营及仓库展开轰炸。接着,“零式”发起俯冲,朝着地面停泊的飞机扫射。美军执行高空巡逻任务的战斗机前来与“零式”缠斗,结果苦战不敌,或被日机击落,或因燃油不足而紧急迫降,几乎全军覆没。
美军第31步兵团随军牧师罗伯特·泰勒( Robert Taylor)上尉从伊萨克·佩尔街( Isaac Peral Street)[40]远眺,关注着战斗进程。第一枚炸弹落在尼科尔斯机场时,爆炸声传到市内,引起市民一阵恐慌。在一片警报声、车笛声、四轮马车的“哐啷”声中,马尼拉教堂开始鸣钟。泰勒发现教堂鸣钟很能抚慰群众受惊的情绪,那钟声仿佛在说:“恢复冷静,坚定信念,保持良知;无论战争还是和平,上帝都与你同在。”泰勒突然意识到,在战火之中为众人提供精神支撑,正是自己的职责所在。
市内向东北约10英里处,在扎布兰( Zablan)机场军官食堂里,菲律宾航空部队第6战斗机中队队长赫苏斯·维拉莫尔( Jesus Villamor)上尉听到马尼拉教堂的钟声从远处传来。突然,约6架“零式”急速俯冲,子弹朝着停机坪上的训练机大肆倾泻。维拉莫尔见状,连忙招呼着手下飞行员,朝机库奔去。
维拉莫尔爬上飞机,两名地勤人员奋力启动引擎,不等暖机,中队长便驾着落伍的P - 26战斗机沿跑道滑行。“P - 26”的着陆架不可收缩,此时看来已是实打实的古董机。起飞后,维拉莫尔注意到一架“零式”从身后接近,蓦地体会到当战斗机飞行员究竟是一份何等恐怖的工作——那是他此前从未有过的想法。天上没有友军援护,只有惊心动魄的追逐。维拉莫尔明白生死只在转瞬之间,猛地向机场边缘一座山谷中扎去。“零式”紧随其后,维拉莫尔也不在意,只顾超低空飞行,接着突然爬坡向右陡升。尽管“零式”还是跟在后面,维拉莫尔此时已恢复自信。他意识到自己确有过人的飞行技巧,只要再来几次急掉头,定能反咬到“零式”身后。
在500英尺的低空上,维拉莫尔使尽平生力气,突然急转弯;那动作十分凶险,谁知“零式”轻松追上。接下来数次掉头,依然无法摆脱“零式”,维拉莫尔感到万事皆休:除非天降神助,否则必将命丧于此。
忽然,维拉莫尔发现一排高压电线,便朝着电线俯冲下去。日机判断“P - 26”已然坠毁,便重新爬升,去找寻下一个目标。暂时,维拉莫尔性命无虞。
——
此时,第二队27架“一式”来到马尼拉上空。第二队原定轰炸德尔卡门机场的“P - 35”,但经过先行的零式战斗机袭击,“P - 35”已没剩下几架,于是 27架“一式”转而朝着第二目标——马尼拉湾的舰船前进。
美国驻菲律宾高级专员弗朗西斯·塞耶( Francis Sayre)[41]站在杜威大道( Dewey Boulevard)的寓所阳台上,望着一大群飞机朝市内飞来,以为自己大限已到。谁知飞机竟突然西转,开始轰炸停泊在港口的船只。
10英里外,与港口隔湾相望的卡维特海军基地响起警报。负责监督拖船、驳船及渡船情况的塞西尔·布朗( Cecil Browne)在管制塔上发现第三队敌机,即27架“九六式”,摆成巨大的V字形飞越科雷希多岛( Corregidor Island) ,朝卡维特而来。布朗连忙给指挥室拨电话,却发现敌机径直从头顶经过,并没有投下炸弹。然而紧接着,敌机便掉头飞来。下午1点10分,卡维特开始遭到轰炸。基地内9门3英寸口径高射炮奋力反击,炮弹却根本打不到高空飞行的“九六式”。
码头附近遭到严重轰炸。所幸没有炸到弹药库,木材厂、发电厂、诊所、司令部及鱼雷仓库则无一幸免。炸弹如雨般落下,布朗与两名同事站在40英尺高的管制塔内,早已吓得呆住了,一动不动。突然,布朗发现刚刚完成轰炸任务的27架“一式”接近,瞬间意识到塔里四面都是玻璃。“别在这儿傻站着了!”随着布朗一声大喊,三人连忙离开管制塔,跑到码头下方躲避炸弹。
数千马尼拉市民望着卡维特遭受轰炸的惨状,看得双目发直。哈特海军上将不顾参谋劝阻,登上王城区马斯曼大厦( Marsman Building)顶部,朝着军港方向远眺,神情严峻。《生活周刊》( Life)记者卡尔·迈丹斯( Carl Mydans)与《时代周刊》( Time)记者梅尔·雅各比( Mel Jacoby)站在马尼拉湾岸边,注视着袭击情况。迈丹斯透过望远镜,注意到日军投弹极为精准,便对雅各比说:苏芬战争( Russo - Finnish War)[42]那会儿,炸弹利用率可没那么高。
卡维特基地内,第16海军区司令弗朗西斯·洛克威尔( Francis Rockwel )海军少将的副官马尔科姆·钱普林( Malcolm Champlin)海军上尉正驾车赶往爆炸现场。
通往海军造船厂有一座桥,车子接近那桥时,对面突然冲出好几辆车,满载着伤员;也有人徒步从桥上跑过。钱普林正前方的一辆卡车为躲避几个奔跑的菲律宾人,与桥对面驶来的一辆卡车相撞。钱普林跳下车,发现双方卡车的驾驶员都是菲律宾人,正挥舞着手臂朝对方叫骂。
“都别吵了!”钱普林一声怒喝,上前查看状况,发现两车保险杠死死地卡在一起,便下令将卡车上的伤员转移到旁边的私家车辆上,自己也跳上卡车后部,帮忙搬运伤员。最后一名伤员满身是血,一只眼睛已被炸飞。钱普林将他轻轻抱上汽车,那伤员睁开另一只眼,看到钱普林胸前的军徽,咧嘴笑笑,喃喃自语道:“谢谢长官,谢谢长官。”他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突然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驶进造船厂,钱普林发现火势凶猛,遍地尸体,车辆行驶缓慢,便跳下车,急忙跑向司令部附近的小型避难所。洛克威尔没戴帽子,只穿着一件鲜血淋漓的衬衫,正在那里搬运伤员。
由于发电厂被炸毁,消防设备无法正常运行,洛克威尔便给马尼拉市内打电话,要求调派所有消防车,从海堤与码头附近抽水过来。挂下电话后,洛克威尔神情紧张地告诉钱普林,必须迅速灭火,以防火势蔓延到弹药库。正说着话,突然风向改变,火势愈加猛烈起来。钱普林环顾四周:基地重要设施化为废墟,弯曲的屋梁歪倒在地上。将近500人在轰炸中丧生。
战斗机中队队长、菲律宾原住民赫苏斯·维拉莫尔此时在扎布兰机场上空约4000英尺处,观察到27架“一式”对卡维特发动两次轰炸后,正准备悠然地北上返航。
维拉莫尔爬升到最大高度,接近那27架轰炸机后,朝着排头第一架俯冲下去,用两挺火力微弱的点30机枪向敌机开火。没想到的是,敌机竟冒起烟来,无力地盘旋着坠落下去。
维拉莫尔身后跟着3名同样大胆的菲律宾战斗机飞行员,其中一个名叫何塞·戈萨尔( Jose Gozar)的中尉, 3次尝试冲撞敌机,无奈“P - 26”速度实在太慢。最终,除却维拉莫尔击坠的那架, 26架敌机全部逃脱。
当天接近傍晚时,海军基地的大火仍在肆虐。钱普林上尉与几名挑选出来的志愿者一起,在燃烧的仓库二楼抢救防护面具。搬出700个面具后,众人见仓库已支撑不住,迅速逃出;紧接着,仓库便轰然倒塌。
钱普林对那几名志愿者表示感谢。
“接下来我要接受简易军事法庭审判,”一名志愿者说道,“您可否为我作证?”
钱普林答应出庭作证。
其余几名志愿者也纷纷问道:“能不能给我们全员作证?”原来,这些志愿者原本都关在基地监狱里,因为爆炸起火才将他们放出。
海军造船厂化为焦土。系泊中的潜艇“海狮号”( Sealion)受到直接打击,身中200余枚鱼雷,惨遭击毁。哈特海军上将评估损失后,做出决断:马尼拉已不再能够承担海军基地之职责;并下令将2艘驱逐舰、3艘炮舰、2艘潜水母舰及2艘扫雷舰转移至南方。如此一来,菲律宾的美军亚洲舰队便只剩下潜艇了。
入夜之后,马尼拉谣言四起:美军已抛弃菲律宾;日军伞兵四处降落;破坏分子准备对城市供水系统下手;间谍升起信号火箭,为敌军轰炸机指示目标。
其中,关于伞兵的谣言自那天早上便在传播;此时麦金莱堡( Fort Mc Kinley)为搜寻日军伞兵,已把周边地区翻了个底朝天,航空部队与骑兵部队甚至深入阿拉亚特山脉腹地进行巡逻。恐惧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加深,而事实上却是没有一名日军伞兵降落;倒是有几名美军飞行员,因飞机着火跳伞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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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战第三日最具关键意义的战斗,爆发于马尼拉西南1500英里处的马来半岛沿岸。凌晨天未亮时,日本伊- 58号潜艇传来消息,称发现英军舰队踪迹。第22航空战队司令松永海军少将派出10架侦察机和96架轰炸机进行搜索,然而直到上午9点多钟,也未能找到“威尔士亲王号”。
英军2艘战舰此时位于关丹附近海域,与英军最为接近的日军飞机在舰队以东,双方相隔100英里。菲利普斯海军中将派出驱逐舰“快车号”( Express)侦察关丹港口情况,“快车号”发回闪光信号:“周日午后,细雨绵绵,一切如常。”日军登陆的情报有误。
那天黎明时分,菲利普斯发现1艘可疑的拖船与4艘驳船。此时,菲利普斯决定暂不返回新加坡,先去对可疑船只进行调查。上午9点, 2艘巨舰在驱逐舰“快车号”、“伊莱克特拉号”( Electra)、“吸血鬼号”( Vampire)护卫下,驶向那艘拖船;第四艘驱逐舰“特涅多斯号”( Tenedos)由于燃油不足,前一晚已被命令直接返回新加坡。
此时,日军96架轰炸机和10架侦察机已对搜索结果不抱希望,侦察机甚至已在返航路上。10点15分,侦察机正准备联系轰炸机通知返航,一名飞行员透过云层,突然发现2艘巨舰与3艘驱逐舰。侦察机狂喜之下,连忙将情报发回西贡。
10点30分,松永司令部终于与鹿屋航空队[43]的27架一式轰炸机取得联系,并告知英舰的具体位置。“一式”得到消息,便改变航向,并爬升至10000英尺高空。鹿屋航空队第3中队队长壹岐春记海军大尉极其兴奋,将饥饿与困乏抛至脑后,一心只想投入战斗。壹岐中队的9架飞机训练有素,曾在联合舰队大比武中技压群雄。10点50分,壹岐透过云层发现一架飞机,从外形来看,应该是英军海象( Walrus)侦察机。敌军舰队必在附近无疑。
直到此时,元山航空队第2中队队长高井贞夫海军大尉才收到松永发来的无线电暗号消息,得知英舰具体位置在关丹东南70海里处。高井将消息传达给下属各机,并掉头朝西北偏北方向前进。第1中队并没收到松永的消息,但见到第2中队9架鱼雷机转向,便也跟随上去;第3中队这天早上对归航途中的“特涅多斯号”展开袭击,不料9枚鱼雷无一射中,此时早已遗憾地返回基地。
天空中乌云弥漫,透过云隙偶尔能看见海面。众人无不为争抢首功而心潮澎湃。高井十分紧张,手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甚至感到一股异样的尿意;脑海中则在回想早上起飞前,元山航空队司令官前田孝成海军大佐的话——“气沉丹田,全身放松”。
此时,英军舰队也发现日本侦察机,菲利普斯海军中将下令全舰进入一级防空战备状态。“威尔士亲王号”“反击号”与3艘驱逐舰上,众官兵欢欣鼓舞:终于有仗可打了。
“反击号”上,几名炮手在打扑克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特派记者布朗则从旁拍摄。突然,船开始呈Z字形前行,布朗发现“威尔士亲王号”就在前方半英里处,便拿起相机拍摄。11点7分,船上扩音器传出命令:“敌机接近中,全员各就各位!”
布朗向南望去,眼见着9架飞机从12000英尺的高空飞来,自己竟如身中咒术般,呆立在左舷信号桥楼甲板处,动弹不得。落下的炸弹在眼中越来越大,突然, 10码外的海面上涌起一大股水柱,把布朗与相机浇得湿透。布朗本能地弯下腰,同时听到一阵闷响,船颤抖了起来。
“救生艇甲板着火!下部着火!”扩音器中传来声音。
驱逐舰“伊莱克特拉号”上,炮手T. J .卡因( T. J . Cain)望着那群飞机接近时,原本丝毫不担心。日机阵形确实漂亮,但在长年作战生涯中,卡因早已总结出经验:高空轰炸看似可怕,实际破坏力却并不太强。即便是比日军更为优秀的德军轰炸机,面对移动中的船只也没什么办法。
然而,随着炸弹落下,卡因开始对日军的轰炸模式感到震惊,甚至是恐惧。一连串的爆炸几乎包覆着全长794英尺的巡洋舰,“反击号”升起一团黑烟,船体被周围涌起的水柱挡住;从驱逐舰看不到“反击号”情况如何,卡因等人一时惊得讲不出话。突然,巨大的巡洋舰重新出现在视野之中,黑烟从甲板上散去。“伊莱克特拉号”上的官兵不禁欢呼起来。
“反击号”发来闪光信号:“遭受一击……损伤若干……情况仍在控制内。对于继续作战毫无影响。”信号解码后,驱逐舰官兵又爆发一阵欢呼。
约7英里外的空中,壹岐观察着轰炸情况,心情激动,以至于口干舌燥。鹿屋航空队第3中队9架飞机在壹岐命令下摆出一列纵队,此时,第1中队的3架与第2中队的2架“一式”朝“威尔士亲王号”俯冲下去,并发射鱼雷;两个中队另外13架则准备轰炸“反击号”。壹岐见状,决定率领第3中队袭击“威尔士亲王号”。9架“一式”迅速突击,壹岐心潮澎湃;然而行至距目标5英里处,只见船尾发生巨大爆炸,接着,船头处涌起巨大水柱。“威尔士亲王号”遭到两枚鱼雷直接命中。壹岐稍作思考,便决定掉头北向,前往袭击“反击号”。身中两雷的战列舰已在苟延残喘,没有必要特地去投下最后一枚鱼雷。
此时,“威尔士亲王号”左舷倾斜13度,正以15节的速度颠簸而行。两舷螺旋桨轴皆损坏,舵机也无法正常工作。
元山航空队两个中队也进入战区。“突击阵形!”通过无线电,高井大尉听到队长下令,“攻击!”第1中队开始俯冲,高井紧随其后。按照惯例,第1中队会挑选最大的敌舰作为目标,高井的第2中队则去袭击体形次之的敌舰。
此处距离新加坡不到125英里,却不见1架英军战斗机,高井颇感惊异。英舰防空火力几乎将第1中队吞没,却没有一门高射炮打到第2中队。高井透过双筒望远镜看去,一艘大型战舰冒着细窄的白色烟柱,在3艘驱逐舰的陪伴下笔直前行。那是“反击号”,而高井却将它看成日军战舰“金刚号”。第1中队朝着那舰冲锋时,高井紧张得血液都要凝固起来了。莫非要演变成自相残杀?高井连忙呼叫侦察员,侦察员颤颤巍巍地答道:“我也觉得像我军的‘金刚’。”
高井处在理想高度——1700英尺空中,直到仔细观察那战舰,发现确实不是“金刚号”,才下定决心发起袭击。为迷惑敌人,高井先钻入云层,改变航向,而后突然冲出云端时,已接近目标1. 5英里处。
“反击号”上喇叭响起,扩音器中传出吼声:“准备弹幕!”
高井麾下9架飞机射出鱼雷,巡洋舰“反击号”上所有大炮一齐开火。
“快看,黄皮杂种来啦。”布朗身边一人说道。身为记者的布朗此时除了“快看”,也无事可做。炮身上的喷漆起泡,有网球那么大;炮手大汗淋漓,脸上写满紧张与兴奋;鱼雷接二连三地投落,巨大的战舰笨重地躲避着。接着,攻击戛然而止。
“小鬼子胆量真不小。”布朗身边那人说道,“打得漂亮,之前真想不到鬼子还有这本事。”
布朗感到诧异的是,“反击号”官兵并未欣喜若狂,也没有表现出对敌人的仇视。舰桥上,威廉·坦南特海军上校刚刚看到“威尔士亲王号”升起信号球,称“本舰无法操纵”。上校向旗舰询问损害情况,菲利普斯没有回答。坦南特继续发信号报告:“天佑我军,本舰成功躲避19枚鱼雷。”并补充道,炸弹袭击造成的损害均属可控程度,“反击号”并未丧失作战能力。然而,倾斜的“威尔士亲王号”依然没有做出回复。坦南特不知道菲利普斯是否已将袭击之事告知新加坡,为保险起见,上校自己向新加坡发出无线电报告:
我军遭敌机持续轰炸。
新加坡收到此消息是在当地时间中午12点4分。当日黎明时分,新加坡收到报告称,菲利普斯返航抵达时间将会早于预期;那之后,直到坦南特报告传来之前,并未收到任何消息。12点15分,新加坡派出6架“水牛”前往救援。
3分钟后,坦南特问菲利普斯无线电是否发生故障,依然没有得到答复。于是,上校将“反击号”速度降至20节,朝“威尔士亲王号”驶去,看旗舰是否需要帮助。然而,就在此时,又有9架日军鱼雷机驶来:其中6架突然左转冲向“威尔士亲王号”,另外3架则直接朝着“反击号”俯冲。坦南特下令“反击号”右转,此时一枚鱼雷落下。上校发现如果继续掉头,会被另外两枚鱼雷命中,于是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枚鱼雷击中舰船中央。“反击号”开始向左倾斜,坦南特吩咐下去:“命令全员尽可能集中到右舷。”
尽管遭到一枚鱼雷直接命中,“反击号”依然能够以25节的速度航行,问题并不特别严重。然而,另一波强敌——壹岐大尉9架鱼雷机正在逼近。壹岐迅速俯冲离开云层,出现在1300英尺的低空。防空速射炮(pompom)一齐开火,本能告诉壹岐拉起飞机躲避火力,理性却迫使他冲向更低位置,直到飞机从海面上空125英尺掠过。“反击号”前方是一片火力墙,壹岐只得奋力穿过,在距离船舰1900英尺处狠狠按下发射按钮:鱼雷成功击中舰侧!
壹岐的机翼被打出数个弹孔,连忙急速左转;此时“反击号”正转向右舷,飞机与舰船在某一瞬间呈平行状态。壹岐朝下看去,发现一些水兵穿着类似雨衣的服装,平躺在甲板上,甚至能够看到他们遭到飞机机枪扫射时的表情。突然,壹岐身后桃井敏光一等兵曹驾驶的二号机燃起橙色火焰;田植良和二等兵曹驾驶的三号机爆炸,盘旋着摔落下去。“反击号”舰首随即发生两处爆炸,那是两机坠毁前发出的鱼雷命中的。当壹岐升上3200英尺的空中,等待剩余6架飞机会合时,又有一枚鱼雷命中“反击号”。
在“伊莱克特拉号”驱逐舰上的官兵看来,壹岐投下的那枚鱼雷从极浅的位置射向“反击号”,命中舰首附近,激起一大根水柱,高度超过上甲板。那水柱还没完全落下,靠近尾部几码外的海面上又升起一股巨大的水柱。巨大的舰船摇摇晃晃,就像一个蹒跚而无助的盲人。
壹岐的鱼雷炸在下级军官休息室附近时,船舵出现故障,“反击号”无法继续操控。坦南特上校明白大势已去。很快,“反击号”又遭到3枚鱼雷击中——2枚在左舷, 1枚在右舷。
身为舰长,命令全舰乘员放弃手头工作是一个苦涩的决定,但为拯救众人性命,坦南特毫不犹豫,下令全员登上甲板,并放出卡利式救生艇( Carleyfloat)[44]。
很快,“反击号”乘员便系好逃生索,在甲板上聚集。舰船左倾已有30度,坦南特从舰桥上往右舷看去,发现约有250人没有来到甲板,依然井然有序地站在原地,抬头看向上校。“反击号”官兵对战斗的渴望,坦南特十分理解。“做好弃舰准备。”上校举起扩音器,冷静地感谢众人英勇奋战,停顿片刻后说道,“上帝与各位同在。”
布朗站在信号桥楼甲板上,发现官兵们居然毫不慌乱,心中大感惊异。众人排成一队赶往上甲板,一名年轻士兵推推搡搡,试图插队到排头。
旁边一名中尉,与那士兵年纪差不多,语气平和地训斥道:“行啦,行啦,在前在后都在同一条路上。”那年轻士兵便不再推搡。
中午12点32分,巨大的“反击号”在将倾未倾之际晃了晃,好像还在犹豫是否接受自己的结局。透过一片浓烟,布朗能够看到前方“威尔士亲王号”吐着蒸汽与水,无助地躺在海面上,正在沉没。
——
“反击号”倾斜愈加严重,众人纷纷跳海。布朗看到一个18岁的澳大利亚裔候补军官,名叫彼得·吉利斯( Peter Gilis) ,从主桅顶部170英尺高的指挥塔跳入海中;另有一人从另一座指挥塔跳下,却撞在船舷上,摔成一摊软泥;第三个起跳者不幸落在烟囱里;还有10余名皇家海军陆战队队员从舰尾附近的甲板起跳,还在半空便被吸入螺旋桨里。
随着水位上升,许多士兵没来得及从货舱爬上甲板,便被困在船内。另有42人在模拟烟囱里奋力向上爬行,到达顶端却发现已封上铁丝网, 42人一并沦为“瓮中之鳖”。
“反击号”倾斜已达到70度,坦南特上校对身边军官说道:“各位也快快下船吧。”
其中一人问舰长是否下船,坦南特只是回答:“快走,时间不多了。”
众人见舰长打算以身殉舰,纷纷劝说坦南特下船,其中几人直接将其从走廊推到甲板上。坦南特执意要求留在船上,却架不住数名官兵的力气,硬是被带离舰桥。
12点23分,“反击号”彻底倾覆。布朗悬在舰体上,原本犹豫不决,直到看见身旁一人滑过,姿势优雅地潜入海中,这才下定决心,脚踏舰体,跳入大海;相机挂在布朗的脖子上,左右摇摆。刚一触水,布朗便出于本能地看了看表: 12点35分。此时海面已被油污覆盖,布朗的双目被油污刺得火烧火燎,只见“反击号”舰首高高耸起,就像教堂的尖顶,而舰底则呈阴森的红色。
在5000英尺高空,壹岐简直不敢相信双眼所见。巨大的巡洋舰沉没下去,舰首直指天空,而后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意料之外的战果。“万岁!万岁!”壹岐高举双手,大声喊道。随着双手离开驾驶盘,轰炸机高度开始下降。
机上7名机组人员同样在疯狂欢呼。壹岐下令斟酒, 8人便在机上满饮一杯。下方海面上依稀可见数百个黑色斑点,那是两艘驱逐舰在实施救助行动。
布朗在布满油污的海面上挣扎,手头只有一张小木桌帮助自己漂浮。“今天发生的一切,只能记在脑子里了。”布朗自言自语道,随即又想,“记下又有什么用?报道永远也没法公之于世。”漂流到救生艇附近时,布朗筋疲力尽,见救生艇已满员,便放弃登艇。一个名叫莫里斯·格兰尼( Morris Graney)的年轻海军陆战队队员将布朗拉上艇。“苦了您啦。”格兰尼问道,“您相机还在吗?”
“还在。”
“大伙唱支歌吧。”格兰尼提议道,与几名战友唱起来,“爱尔兰人明眸含笑时……”[45]突然,壹岐麾下的数架飞机在头顶发出呼啸。“小心机枪扫射!”一人喊道。
“快快潜水!”
布朗知道,自己一旦潜入海里,就不再有浮上来的可能,因此他一动不动,只是望着那群飞机。出人意料地,飞机没有理会救生艇,径直向北飞去。海上的英军残兵大多认为,日军不开枪是因为已无弹药;其实壹岐飞机上弹药还算充足,至少扫射幸存者不成问题。在壹岐看来,英军作战英勇,此精神与其认为的日本的武士精神相类似。此时,战争仍处在序幕,双方依然保留着骑士精神、武士精神,还需要一小段时间,双方才会认识到:今日救助的敌人,就是明日夺走你性命的凶手。
12点41分,身中5枚鱼雷、已沉没大半的“威尔士亲王号”仍在奋力尝试前行;见9架日军水平轰炸机袭来,舰上剩余的5门点25口径炮及速射防空炮展开凶猛的弹幕,却硬是无法阻止敌军逼近。12点44分,炸弹纷纷落下: 4枚炸在舰船两侧的海里, 1枚正中弹射甲板。
35000吨重的战列舰开始剧烈摇晃,驱逐舰“快车号”将舰身横靠在其后甲板右舷。“威尔士亲王号”舰长里奇( Leach)命令全体伤员下船,而后又指示非战斗人员转移到驱逐舰上。
在舰桥上,菲利普斯海军中将依然不愿放弃旗舰:“指示‘快车号’联系新加坡,让新加坡派出拖船,将本舰带回港口。”
然而,遭受致命伤的“威尔士亲王号”无法支撑下去。数分钟后,海水开始浸入舰体,几乎将船体横梁淹没。里奇下令全员弃舰,自己与菲利普斯站在舰桥上,朝离开的官兵挥手致意。
“保重!”里奇喊道,“谢谢各位。一路保重。上帝保佑你们。”
下午1点19分,“威尔士亲王号”迅速向左舷倾覆,小个子海军中将与里奇舰长消失在人们视野之中;紧接着,整艘战列舰彻底沉入大海,险些顺带掀翻停靠在附近的“快车号”。
新加坡那6架笨重的“水牛”此时终于抵达,四周早已不见日机踪影。空军上尉T. A.维格斯( T. A. Vigors)从空中俯瞰,只见成百上千漂浮在海面上的士兵朝自己挥着手,伸出大拇指。维格斯深受震撼。他曾经历过德军对敦刻尔克及伦敦的夜袭,那里的人们面对灾难,也展现出过人的勇气;然而,此时海面上众官兵那顽强不屈的精神,他却从未见识过。维格斯将飞机尽量压低,去观察那些生还者的表情。处在汪洋大海上,随时可能溺水,随时可能遭到扫射,众人却挥着手,相互开着玩笑,看着像是一群去布莱顿( Brighton)[46]度假的游客。
“伊莱克特拉号”并非第一次目睹惨剧。当初“俾斯麦号”( Bismarck)击沉“胡德号”( Hood)时,驱逐舰“伊莱克特拉号”便在一旁目击,如今已是第二次受编于惨遭毁灭的舰队。梅( May)海军中校立即将消息传回新加坡。望着头顶上盘旋的“水牛”,梅陷入沉思:菲利普斯海军中将为何不早些要求空中援护?
其中一个推想是,菲利普斯之前要求在宋卡上空提供援护时,遭到拒绝,因而认为返航时空军也不会提供援助;又或许是因为,菲利普斯得知日军沿马来半岛南下,北边机场皆已无法使用;一些友人则从其性格出发,认为菲利普斯生性极为慎重,不请求支援是因为不想打破无线电静默,增加被敌军发现的风险。无论如何,正确答案永远无人知晓。因为“威尔士亲王号”所有高级参谋都留在舰桥上,已与菲利普斯、里奇一并沉入海底。
壹岐大尉正在返回西贡附近基地的途中。想到两名捐躯的战友——桃井与田植,壹岐的兴奋之情顿时冷却下来。壹岐很确定是自己的鱼雷命中“反击号”,但在汇报时,却说首先命中目标的是桃井与田植的鱼雷。
壹岐中队降落时,基地里冲出一批飞行员及整备兵,激动地将各机团团围住,把壹岐等人拖出来,抛在空中高声庆贺。鹿屋航空队司令官藤吉直四郎海军大佐面露喜色,拥抱着壹岐。部队起飞前,藤吉曾对部下训话:“且让我等奋战至死,泉下重逢于神社。”
降落后不久,壹岐麾下一名飞行员前来攀谈。交谈过程中,壹岐坦白道:“我们俯冲下去准备攻击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想按下发射按钮。那船太漂亮了,太漂亮了。”
——
驱逐舰“快车号”“吸血鬼号”“伊莱克特拉号”共从两艘战舰救回2081人,此时正停泊在新加坡,安排生还者下船;另有840名官兵成为不归之人。市内流言四起,称日军航母派出1000架飞机,将“威尔士亲王号”与“反击号”彻底击毁。
日军以一役消灭英军远东舰队,此一消息轰动新加坡。不少海军高层虽然相信两艘战舰是被舰载机击毁的,但怀疑日军的能力,并认为是德军“俾斯麦号”的姊妹舰——“提尔皮茨号”( Tirpitz)在背后为日军提供帮助。
普尔福德空军少将同样心痛不已,殉舰身亡的将士之中,许多是他的亲密战友。见到生还的坦南特上校时,少将说道:“您可千万别怪我,我当时确实不知道舰队在哪里。”
应远东军总司令要求,当晚,丘吉尔的特别代表达夫·库珀( Duff Cooper)通过广播向新加坡民众发表演说。库珀指出:我军的确损失两艘战舰,不过新加坡军民绝不应感到颓丧。相反,应化悲愤为决心,面对艰难的现实,誓向敌人报一箭之仇。
对新加坡民众而言,库珀的演说内容十分空洞。号称“永不沉没”的舰队已然沉没;那么当局说新加坡港固若金汤,真的可以相信吗?
战报传到东京,同样给日本军部带来极大震撼。海军高层多是老一辈的人,直呼“荒唐无稽”,行进中的巨型战列舰岂会被区区飞机击沉?海军航空部队高层则大多较为年轻,面对仅以4架飞机为代价的丰硕战果,感到欢欣不已:航空称霸的理论终于得到证实。
英格兰此时还是12月10日清晨。温斯顿·丘吉尔正准备在起床之前打开公文箱看看,电话铃声响起。来电者是第一海务大臣( firstsealord)杜德利·庞德( Dudley Pound)爵士。“首相,我有一事禀报……”庞德咳了两声,“……‘威尔士亲王号’与‘反击号’双双遭日军击沉——据我等推测,应该是遭日军飞机击沉。”
“确定无误吗?”丘吉尔惊骇不已。那是自开战以来,首相所受到的最为直接的冲击。
翌日黎明,壹岐大尉驾机飞过“反击号”及“威尔士亲王号”的沉没处,向两舰残骸投下两个花圈。
【注释】
[1] 新高山,指位于中国台湾中部的玉山,最高海拔3952米。日本在台湾实行殖民统治时期,由于玉山海拔高过日本最高峰富士山,故被改名为“新高山”。
[2] 同盟通信社,日本通讯社之一,成立于1936年,二战期间作为日本军国主义的宣传机构大肆活动。1945年日本投降后,在盟军最高司令部的命令下解散。
[3] I N S,美国国际新闻社, 1909年成立, 1958年与合众通讯社(名称缩写为U P)合并,称“合众国际社”( U P I)并延续至今。
[4] 《学生王子》,美籍匈牙利作曲家西格蒙德·龙伯格于1924年创作的音乐剧。后来也被改编为电影。
[5] 乔治·马歇尔( 1880—1959) ,美国军事家、政治家。1939年9月至1945年11月任美国陆军参谋长,后历任美国国务卿、国防部长。于1953年获诺贝尔和平奖。斯塔克的职位是海军作战部长,相当于陆军中的总参谋长。
[6] 亨利·史汀生( 1867—1950) ,美国政治家,曾任美国战争部长、国务卿, 1940年6月至1945年9月二度出任美国战争部长。
[7] 《星公报》,全称《檀香山星公报》,由《晚间公报》与《夏威夷之星》两份报纸在1912年合并而来。
[8] 无钥轩,夏威夷著名酒店哈利库拉尼( Halekulani)的餐厅。有同名侦探小说及电影,描绘夏威夷风光。
[9] 威廉·沃德·史密斯( 1888—1966) ,美国海军将领,太平洋战争爆发时任太平洋舰队参谋长。其绰号“P oco”是“宝嘉康蒂”( Pocahontas)的缩写,此人是早期皈依基督教的印第安部落酋长之女。史密斯因相貌具有印第安人特征而得此绰号。
[10] 两人名字皆音译。本书凡遇中日人名,尽可能确定其原本汉字,无法确定或本无汉字者则注“音译”。
[11] F4F战斗机,昵称“野猫”,美国格鲁曼公司生产的舰载战斗机,是美国海军及海军陆战队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初唯一可用的战斗机型。
[12] 《约克中士》,上映于1941年的美国传记电影,讲述一战时期美军传奇士兵神枪手艾尔文·约克( A lvin York)的生平。
[13] 音译。
[14] 明斯基式娱乐,指美国人明斯基四兄弟于20世纪第二个十年创立的一种表演形式,以脱衣舞等带有淫秽色彩的表演为主要卖点。1937年,纽约州政府禁止此类演出,明斯基式娱乐遂走向衰落。
[15] 1937年7月卢沟桥事变后,日本方面将此事变以“支那事变”( China Incident; 支那事変)一词称呼;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将太平洋战场与中国战场两处战事合称为“大东亚战争”( Greater East Asia War ;大東亜戦争)。译文凡遇中国相关之表述,皆以“中日开战”等字样处理;但原文直接引用军国主义分子言论时,则保留“支那事变”“日清战争”等日方用词,以存其真。
[16] 渊田美津雄( 1902—1976) ,日本海军军官,以海军中佐军衔参加对珍珠港奇袭,最终军衔为海军大佐。文中日军军衔按日文译出,如“少校”作“少佐”、“中校”作“中佐”、“上校”作“大佐”等。
[17] 阿罗哈( A loha) ,夏威夷语,一般用作致意及道别,与“Hello”“Goodbye”意思相近。
[18] 椭圆形办公室,美国总统的正式办公室,位于白宫西厢。
[19] 指1932年4月29日上海虹口公园爆炸事件。韩国流亡政府志士尹奉吉在天长节庆祝活动中投掷炸弹,炸死、炸伤多名日本驻华将领及官员,野村即其中之一。
[20] WOR广播电台,位于美国纽约市的一家广播电台,成立于1922年。“WOR”为该广播电台的呼号。
[21] 切斯特·尼米兹( 1885—1966) ,美国海军将领。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晋升海军上将,任美国太平洋舰队总司令。
[22] 阿图尔·罗津斯基( 1892—1958) ,波兰裔美国指挥家。文中所述时点正以客座指挥的身份率领纽约爱乐乐团进行演出。
[23] 新庄健吉( 1897—1941) ,日本陆军军官。1941年1月受参谋本部之命赴美,以驻外武官身份为掩护进行谍报活动,却因急性肺炎病故。原文拼写错误,当作“Kenkichi Shinjō”。
[24] 飞剪机,美国泛美世界航空公司于20世纪30年代推出的一种能够进行洲际飞行的飞机,名称来源于19世纪的高速帆船——飞剪船。
[25] 德尔蒙特,美国一家著名食品制造及经销公司,文中所提到的机场建在德尔蒙特公司的一座菠萝种植园内。
[26] 亨利·阿诺德( 1886—1950) ,美国空军将领,早年曾接受莱特兄弟飞行指导,是世界上第一批军事飞行员之一。太平洋战争爆发时任美国陆军航空部队总司令。其绰号“快活”(H a p)是H appy的简称。
[27] 碧瑶,菲律宾的夏季首都,亦称“夏都”。是菲律宾在夏季炎热天气下长时间履行首都职能的城市。
[28] 圣母无染原罪,天主教有关圣母玛利亚的教义之一,正式确立于1854年12月8日。天主教相信圣母玛利亚蒙受天主特恩,与一般人类不同,并不受到原罪的玷辱。东正教与大多新教教派并不承认该教义。
[29] KMZ H电台,位于菲律宾马尼拉市的一家英语电台。
[30] 1938年10月底,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邀请著名演员奥森·威尔斯进行广播剧演出,以新闻播报的口吻讲述火星人入侵地球的故事,由于效果过于逼真,引起大量听众恐慌。
[31] 尼帕小屋,一种棚屋式建筑,菲律宾文化标志之一。
[32] 美国南北战争期间海军名将戴维·法拉格特(David Farragut)在莫比尔湾战役中曾留下一句名言:“去他妈的鱼雷,全速前进!”(Damn the torpedoes, full speed ahead.)
[33] 电传,旧式通信手段,是传真普及前各国政府机关重要的通信手段之一。与传输既存文件的传真不同,电传在发送过程中需要发信者在电传打字机上键入内容。
[34] 陈耀坤( 1898—1973) ,华人企业家,祖籍广东,自幼在菲律宾生活。后在菲律宾及关岛开设连锁餐厅,并将生意拓展到各行各业,与驻菲美军联系密切。
[35] 巴伯海角,瓦胡岛的一处海角,因1796年英国人亨利·巴伯(Henry Barber)的船只在此失事而得名。
[36] 从上文描述中,很难分辨出6架飞机各自的结局。严重受损的是赫尔曼的飞机,遭到击毁的是门格、艾伦、弗林及赫贝尔的飞机,唯一幸免于难的是丹尼尔斯的飞机。另外, 6名飞行员中, 3人死于此次事故:门格当场死于飞机爆炸;赫贝尔与艾伦身受重伤,次日不治身亡。
[37] 威尔·罗杰斯( 1879—1935) ,美国演员、幽默作家。在好莱坞广受欢迎,是20世纪30年代好莱坞薪酬最高的电影演员。1935年死于一场空难。
[38] 富兰克林·罗斯福患有脊髓灰质炎,生活中必须依靠轮椅行动,但在公众场合通常会借助拐杖等辅助工具及旁人的搀扶行走、站立,因此当时的美国公众普遍不清楚总统的残疾程度。
[39] 此处指1940年至1941年的挪威战役、法国战役、希腊战役、克里特岛战役,四场战役英军均以失利告终。
[40] 伊萨克·佩尔街,菲律宾马尼拉市内一条街道,因纪念西班牙工程师伊萨克·佩尔得名,今称“联合国大道”( United Nations Avenue)。
[41] 弗朗西斯·塞耶( 1885—1972) ,美国外交官,伍德罗·威尔逊的女婿, 1939年10月至1942年10月任菲律宾高级专员。20世纪早期,美属菲律宾由美国派遣的总督治理; 1935年,菲律宾获得自治,成立菲律宾自由邦,美国派遣驻菲律宾的常任使节即称“高级专员”。
[42] 苏芬战争,又称“冬季战争”, 1939年11月至1940年3月苏联与芬兰之间爆发的战争。
[43] 二战时日本海军作战编成如下:航空队与战舰组成航空战队,航空战队组成航空舰队,统辖数个舰队或航空舰队者为联合舰队。鹿屋航空队隶属第21航空战队,该队与松永第22航空战队同属第11航空舰队;下文的元山航空队则隶属第22航空战队。
[44] 卡利式救生艇,美国发明家贺拉斯·卡利(H orace C arley)设计的一种救生艇,在两次世界大战中普遍配备于军舰。该艇主要结构为金属管,外面包裹一层软木,最外层缠有防水布,因此颇为坚固,能够承受些许损伤而不影响浮力。
[45] 《爱尔兰人明眸含笑时》(W hen I rish E yes A r e S miling) ,一首向爱尔兰致敬的歌曲,创作于1912年,在英美两国风靡一时。
[46] 布莱顿,英格兰东南部东萨塞克斯郡的一座海滨城镇,是著名的旅游度假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