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抽丝剥茧

咖啡馆里。肖默和叶伟紧张不安地坐在两名神情严肃的警察面前，小口地抿着咖啡。今天早上八点左右，两人都收到了警员的电话，叫他们去咖啡馆里，说是要了解一些情况。他们明白，抛尸最终一定会被发现，但绝不是现在。二人早商量好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任何成员供出去，不能妥协任何事。但是，第一次和警察“聊天”的两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忐忑。万一他们看出自己是在掩饰什么，该怎么办？虽然这只会成为主观臆断，但要是他们怀疑起两人，就会一查到底，接下去就会很不好办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与高光见面。高光一直在悄悄打量他们，他们一直低着头，尽量不把恐惧的神情展露在脸上。过了很久，高光终于开口了：“这次叫你们过来，是想跟你们确认一些情况。”

两人依旧没有抬头，强装平静地喝着咖啡。

“在六月十三日那天晚上十一点，你们在哪里？”高光问道。当然，他并不知道凶手是哪天具体什么时间杀的人，只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也许能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来。

肖默悄悄深呼吸一口，抬头坦然应答：“在家里睡觉。每晚十点，我都会准时睡觉，从未有一天破例。”

叶伟也努力用平静的口吻答道：“跟他一样，也是睡觉。”

高光不置可否地笑笑，换了一个问题：“你们俩，关系怎么样？”

肖默抿了下嘴，道：“同事和朋友关系。在一个单位里工作，平时关系挺好的。”

“啊，对，就是这样。”叶伟赶紧附和道。

高光微笑着看着他们，幽幽地来了一句：“好到，互相帮忙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吧。”

肖默皱紧眉头，摇摇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高光打趣道：“我看你们俩关系很不错呀，平时是不是经常互帮互助？甚至……甚至连该怎么回答我的问题都已经互相帮忙准备过了？”

叶伟沉不住气了，忍不住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有问题就快点儿问吧，我们是很忙的。”

高光点点头，转作一副严肃状，扫视两人一圈，道：“直接问你们吧，你们报完失踪后，应该天天跑派出所问人找着没有吧，如果有新的尸体无人认领，你们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那为什么不立刻去辨认一下？”他问完问题后，仔细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肖默和叶伟脸上毫无波澜，他们在努力地装着若无其事。“有人死了我们当然知道，”叶伟哑声道，“但是，万一真的是她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我们都不敢去看。你们是刑警，大概知道，人活着，是因为信念，是因为还有希望。但是，如果这些都没有了，我们还不如去死。那样的就不是人了，而是行尸走肉。”

高光想了想，道：“你们也不算太老吧，完全可以再结婚的呀！人生还很长，才四十几岁，要好好活着啊！”

肖默慢慢摇摇头，垂下脑袋，痛苦地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结婚吧。你要是有了妻女，就会明白，我们为什么不会再跟别的女人结婚了。”

众人沉默半晌，高光转移了这个悲痛的话题：“你们想想看，你们家有没有跟什么人结过仇？是这样，我们在做尸检时候就觉得你们的妻女死于仇杀。四具尸体上都有多处刀伤，应该是有极大的深仇大恨，才会对几个妇女儿童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肖默疑惑不解地看着他：“我怎么可能嘛，平时跟周围人关系都很好的。”

叶伟也不停地点头，道：“我也是，平时不跟人结仇的！”

高光皱眉盯着叶伟：“那好，我现在问你，你叫叶伟是吧？你平时，都跟什么人接触？”

叶伟思索一会儿，道：“很多人啊，我的领导，同事，朋友，家人，亲戚……但是，他们平时都跟我关系挺好的。”

高光微微点头，提醒道：“你再好好想一想，平时，有没有跟什么人吵过架，动过手，或者是闹过矛盾？”

叶伟又仔细想了几秒，最终还是缓缓摇头：“我真的想不出。”

“那你们俩现在都想一想，你们的妻子或者女儿，平时跟周围的人关系都好吗？最近，有没有招惹过什么人？”

“没有的，她们平时待人很和善，很善良，很热心。还喜欢帮助别人，她们绝不可能会和别人结仇的！”肖默很肯定地道，叶伟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你们真的想不出可能会跟你们和你们妻女结仇的人选？”高光问道，声音中透着一丝失望。确实，在走访两人的周边邻居时，他们都对这两家人印象颇好，甚至还挺喜欢他们。他们的同事，领导也都挺喜欢他们。而且，就连问到小女孩们的班主任和同学时，他们也都对她们一致好评。这两家人，确实不像可能会和别人结仇的人。现场情况他们虽然看不到，但是，尸检还是可以判断出来，这四个人一定是被某个人深深地恨着。法医仔细数过，每个人身上都被砍了二十多刀，这没有仇，怎么可能？但是，虽然在询问之前就做好了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准备，但是他们一个仇人都想不出来，高光还是不由得有点儿失望。

高光沉思一会儿，他知道，自己虽然隐隐感到这两个人有问题，却又找不出证据，只好站起身，勉强冲二人笑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二位现在可以走了。”

“这就可以走了？”叶伟吃惊地瞪着高光。

“嗯，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想起什么来，可以给我打电话。”说着，高光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名片，递给二人。

“你叫高光？”肖默看到名片上的名字，道。

“是啊。有事尽管打电话，不用客气。你叫肖默，你叫叶伟，我记住你们了。有机会去拜访一下二位。”高光点了下头，直接离开了。

他的身边跟着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奇怪地问他：“唉，师傅，你怀疑他们是凶手？可是这说不通呀，我们去过方志亮和林临家的案发现场，现场痕迹显示，应该是单人作案。”

高光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准，我也只是猜测，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两个人，绝对在隐藏着什么！”

另一个徒弟赞同地点了下头，道：“是啊，那个叶伟一直都是那个肖默说什么，他就附和一句什么，神情也是慌慌张张的，心里一定有鬼。”

高光抿抿嘴，无奈道：“也许他只是第一次被警察约谈，心里紧张也是有可能的。我们不能因为他神色慌张就认定是他杀了人，很多冤假错案就是这么来的，凭直觉破案，是绝对不可行的。小李？”

叫小李的徒弟应了一声。

“你去查查这两个人的人际关系，看看能不能从中看出什么名堂来。”高光道。又想了一下，对另一个徒弟道：“小宋，你去查查监控，看看在方志亮和林临妻女出事的那个时间，两个人在不在现场。”

已经查了一个星期，高光得到了徒弟们的报告。看到报告后，高光大失所望。与两人有过接触的人里，真的没有与他们结仇的。而且，监控录像里也没在案发地附近看到过他们。他们的妻女就更不用说了，为人极其老实，从未招惹过是非。查案陷入了僵局。

本来，高光还有点儿怀疑这两个家伙，但在监控录像里确实没有看到他们，但是如果像以不引人注目的方式进入小区，一定是会露面的。尽管他也考虑过晚上光线太暗，分辨率低的摄像头可能会照不清人，可是晚上一两点钟，人很少，看来看去，只有零星几个酒鬼摇摇摆摆地进入他们的视线，根本没有行色可疑之人。是，他们俩有可能会装成酒鬼进入小区，但是这么招摇，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心思缜密的杀人犯。因此，大家最终否定了这几个人中有他们的可能。唉，想想也是，谁会杀自己的妻子女儿啊？也太变态了吧，绝对不可能的。几乎所有人在查监控之前也都不相信高光的猜想。

当然，如果他们不是凶手，那么，就应该会有招人恨的地方。一定有一个人深深地恨着他们或者是他们的妻女，才会下此狠手，在每人身上连砍二十几刀。但是，又查不到他们与谁可能有仇。这还怎么查下去？他们怎么可能不是凶手，又不是被人恨着？这案子，很明显是仇杀啊。情杀是不可能的的嘛，这两个女人他们调查过，人很正经，从来都不干这种事。那还能是什么呢？动机都想不出，接下来该怎么查？

警队里的人也不敢压这个大案，大家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现在，线索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线索，连这是不是连环杀人案都无法确定。上次有个警察透露给媒体说这是起连环杀人案，被领导痛批一顿，并且还被停职一个月。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从此再也没有人敢轻易提出这是连环杀人案这个观点了。毕竟，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而且，这仅仅是作案手法相似，并未找到这些案子都是同一人所为的凶手特征，所以，也许有人模仿第一起案子的杀人手法也不一定。

所有人都开始隐隐感到这个案子不简单。第一起他们知道的案子发生的时候，大家还以为这会是个稀松平常的小案子，毕竟城市虽小，人却各形各色，突然心血来潮杀个人也不足为奇，这种令人匪夷所思，无法理解的罪犯多了去了，谁知道一个罪犯心里会想什么，才会下定决心去杀人呢。可是，现在却已经在几个月内出了四起案子，共计死亡八人，如果这真的如他们所想，是连环杀人案的话，那么，杀戮很有可能会继续。高光已经想好了，如果再出案子，他就会申请并按调查。这案子，必须要并案侦查了，也是时候成立专案组了。再这么没头没脑地查下去，恐怕得等到这个凶手死了他们才会知道真相了。

高光知道，市局的人在催，人民群众在催，他们的办案压力很大。因此，不光是因为“命案必破”的口号，哪怕是为了他们，这些起性质恶劣的杀人案，也必须破！想到这里，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拽过小宋，道：“宋儿，跟我去趟方志亮家。”

“方志亮？去他家干吗？”小宋十分疑惑，“像这种小事，您就不用去了吧！走访我可以干的啊！”

“唉，宋鑫诚，你知不知道，这案子，本来是市局管的，结果他们太忙，找了个借口，塞给我们啦！所以就说吧，去找这群家伙问问情况就行了嘛。”小李的声音中带着抱怨。

“你好好工作！小宋，我们走吧。”高光狠狠瞪了一眼探头探脑往他们这边看的小李，他立刻缩回头去，不再说话。

“真的原来是市局管？”小宋却很在意小李刚才所说的话，皱起眉头，“那给我们支队干什么啊？大案子，我们又破不了。”

见小宋一副悲观的样子，高光不满地捅了他一下，低声道：“我们可以破！”

小宋笑着跳到一边，耸耸肩：“也许吧！”

高光不再理会他这个讨厌的家伙，径直走向走廊尽头。小宋也赶紧快步跟上。

“别生气嘛，高队，”小宋讨好道，“我这不也是眼看线索没有什么，着急嘛！”

高光冷哼一声，严肃道：“宋鑫诚，好好工作了。”

小宋不再开玩笑，老老实实地跟着高光下楼，坐上吉普车，驶向方志亮家。

这个时候，很不巧的是，肖默和叶伟也在方志亮家。最近出了好多事，他们甚至已经被警察怀疑了。于敏的跟踪行动暂停了一周，他们正在商量重新启动的事。林临也被他们叫来了。刚好昨天，林临给肖默打去电话，说他愿意帮忙。所有的成员都很惊讶，也很欣喜，林临这个刑辩律师帮忙，一切都会好办了。但是，林临却坚决不肯帮他们伪造口供，只同意加入这个队伍。虽然大家都有点儿失望，但又一个人的加入，也让他们多了一分查下去的信心和勇气。正讨论到关键处，门铃响了。四人立刻停止说话，紧张不安地瞪着大门。

“我去开门吗？你们—你们要不要躲一下？”方志亮低声问道，声音中尽是恐慌。

“不行。他们万一发现我们藏了起来，再加上我们都是那个连环杀手所杀之人的家属，这一切显得不是太可疑了吗？”林临冷静地摇头道。

“那怎么办？我们在一起，这……这怎么跟他们解释？要不，我们装作不在家，等他们走远了，再偷偷离开？”叶伟提议道。

林临又摇了摇头：“也绝对不行。你以为警察是傻子呀？快去开门，方志亮，再不开门，他们该起疑心了。”一会儿，我来说话，你们帮衬就行。”

几人紧张地点了点头。方志亮还没有来得及问一下林临他是怎么知道来人一定是警察的，门外就有人大声喊道：“方志亮，快开门。警察办案！”

所有人都看向方志亮。他十分尴尬地扭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快步跑到门口，开了门。

“你就是方志亮？怎么这么久？”小宋抱怨了一句，闪身进屋。他和高光刚想坐到沙发上，就是一愣。沙发上，肖默、叶伟、林临齐聚一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俩。

高光一时语塞，惊讶地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方志亮，方志亮支吾着，半天也挤不出一个字。

“你们认识呀！”小宋惊呼道，“你们是在事情发生前认识的，还是之后认识的？”

大家都不知道该不该对警察撒谎，但林临却没有半点儿犹豫，平静地道：“之后。”

“怎么认识的？为什么要聚在一起？”高光此时也缓过神来，相信他们一定是找到了重大线索，连忙质问道。

还是林临开口了：“我们也想破案。你们接待过无数辨认尸体的人，也一定也知道，失去至亲是一种什么感受，所以，我们决定一起携手办案。至于怎么认识的，当然是在报纸上了。都住得很近，稍微打听一下，自然会知道各自地址。”

小宋不禁笑出声来：“破案？你们几个吗？你们会干什么？现场勘查还是尸检？什么都不会，还瞎搞什么啊！这是我们警察的事！”

高光却并没有笑话他们，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同情地望向他们。他无法想象，几个中年人失去妻女后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也无法想象，他们接下去又会干些什么。

肖默叹了口气，眼神坚定地道：“长官，我们会坚持下去的。但是您放心，我们会在法律的圆圈内做事，永远也不会被复仇冲昏了头脑。”

小宋还想再嘲讽他们几句，高光摇了摇头，制止了他。“我理解你们的复仇心切。如果不干违法的事，只是找他，我们也不会反对你们。好了，说正事吧。今天我们过来，是查案来的。我们本来是想跟方志亮了解点儿情况，但是既然这么巧，你们几个案件相关人员都在，那么，就一起问吧！”他充满笑意地望向四人。

这四个人的脸色都很差，上面写满了恐惧和烦躁。警察才找了肖默和叶伟，现在又来问一遍，好不容易才混过去了，现在又来？林临毕竟是刑辩律师，他最不害怕，虽然还是有点儿抵触和警察谈话，但相比其余三人，他更加冷静。“有什么事，尽管问，我们都很想破案。”林临毫不畏惧地迎着高光的目光，平静地道。

小宋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从容不迫的样子，想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个刑辩，啊呀呀，真是和一般人不一样啊。”

高光见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撇撇嘴，不耐烦地低声道：“小宋，快点儿了，给我正经点儿！”

“哦。”小宋不再作声，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严肃地看着或不知所措，或紧张不安，或泰然自若的四人，点了下头，道：“你们的共同身份是丧失妻女的丈夫和父亲。并且，还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杀害了你们的妻女。因此事情重大，请务必配合。这直接关系到凶手能不能尽快落网。所以，请你们一定要实话实说。”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大声，他们中的几个人吓得哆嗦了一下。

“行了，你也别问了，你想吓死人家啊？还是我来问吧。”高光十分不满地瞪了一眼小宋，转而温和下语气，冲四人继续道：“你们几乎可以确定你们的妻女是死于同一人之手。虽然暂时还没有证据，但是在这一点上，我不想纠缠。我们来，是想问问你们，很严肃地问问你们，你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干？方志亮，我知道你是方国忠方局长的义子，你会不会找他去给你提建议什么的了？”他的目光咄咄逼人，而肖默则很震惊：他只知道方志亮有个当警察的义夫，从来不知道，他这个义夫居然是个局长。

方志亮咽了口唾沫，咬咬牙，下了很大决心，终于道：“我们找他要了嫌疑人名单。凡是杀人动机符合的，我们会一一跟踪，这件事我们才开始干，一个人还没查完。”其余三个成员几乎用恶毒怨恨的目光看向他，他垂下头，不再说话。

小宋激动万分地跳起来，大声道：“你们这是严重违法行为！跟踪他人，窥探他人隐私，这是侵犯个人合法权益的，你们这是要判刑的，甚至弄不好还是要坐牢的！”

“你坐下！”高光低声喝了一句，“你不要再说话了，这个跟我们办的案子没有关系，你管这件事干什么？”

小宋气恼地重新坐下，低下头玩弄手指。

高光重新审视他们四人一番，每个人都看上去心慌意乱，紧张万分。就连一直冷静面对一切的林临，此刻也展现出难以掩饰的害怕，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法律上是不允许，”过了半晌，高光轻声道，“但是，如果你们跟我说实话，或许，我可以放过你们，当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不在乎你们干过什么，我只想破了这些那个人干的案子。你们权衡一下利弊吧。”

他的话刚刚结束，四人就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他，眼神中都有一丝犹豫。

而小宋则是十分担忧地看向高光，轻声提醒道：“师傅，这是违法的！帮助潜在嫌疑人，这……”

“这不是在帮助他们，而是在帮助我们！案子破了，比什么都重要！”高光压低声音，快速在小宋耳边道。

小宋显得很为难，他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战战兢兢地道：“我不会参加！法律是底线！”

“你激动什么？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高光用力把他按回沙发里。

“不行，法律是做人的底线，这个不能放松。”小宋似乎忘记了面前的四个人是疑犯，忘记了高光是他的师父，竭力维护着法律最后的威严。但是很可惜，一向冷静、从不越过法律界限办事、一切事情都讲究证据的高光，忘记了自己警察的身份，忘记了一切规则，选择了同情犯罪。

以前他也接过有人妻女遭人杀害的惨案，但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这一回，他从心底里同情这四个人。也许，是他老了吧。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发生了改变。总之，从那一刻他决定与四个人合作开始，他就深陷黑暗，不可挽回地失去了一切。

肖默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长官，这个……这个事情，好像不太符合程序呀。”

林临也连连点头：“是的，向非警务人员透露重大机密，是严重违法行为。如果你想让我们帮助你，你就一定得告诉我们案情，这件事一旦败露，后果会很严重。你可能会失去工作。”

高光此刻却表现出一副焦急万分的神色，凶巴巴地问道：“你们帮不帮？”

“不帮！”四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态度坚决。

小宋也连忙借此良机大声劝他：“是啊，这种事，您一个刑侦支队长怎么能干呢？这是那种年纪小、易怒的暴躁型小警员才会干得出来的呀。还有，人家也不帮，咱们还是先找到确凿的证据，传唤他们，甚至正式逮捕他们，然后再光明正大地审他们吧！”

高光却依旧一意孤行，他叹口气，神情复杂地望向四个紧张忐忑的男人，道：“你们以为我是一时冲动，想不出好招来了，想威胁你们吧？不，你们错了，不是这样的。我干事从来不会一时心血来潮，突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我是真心想和你们合作！”

四人吃惊地看向这个叫高光的刑警队支队长，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是啊，谁会想到一个老警察，会和他们几个罪犯性质的人合作？

“只是提供一些线索，并且，我会给你们减刑。这个，不叫犯罪，这个，叫犯罪后立功！”高光解释道，“你们别听我徒弟瞎说，加入我们吧。只要你们加入，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的妻女，一定会找到的。”

小宋咬牙思考良久，最终狠下心来，郑重地冲四人点了一下头。四个人望向一老一少两名警察期待的眼神，也只是又想了一小会儿，就也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在这个阴沉的日子，灯光昏暗的房间中，四名罪犯和两名警察谈成了合作。他们谁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只是他们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杀了他。那束已经渐渐微弱下去的光，重新被点燃，寻找凶手的的迫切，愈发强烈。

肖默心情沉重地望向窗外，看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