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交锋（下）
女孩的动作猛地停下。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抓住她，令她无法动弹。周围的空气剧烈悸动，她的身体随之抽搐。
默里克站在她身后约十步远，抬起的双臂各自放出一道暗淡的黑光——两道光照在她的背脊上，仿佛两只发光的铁钳，制住了她的双臂。她徒劳地挣扎，却无法动弹。她回过头，眼睁睁地看着默里克缓步靠近。
“差点就让你跑了，小小鸟。”默里克咧着嘴角，感受着左半边脸传来的剧痛，“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屁都不懂的小毛孩……真是吓了我一大跳。你当真让我吃惊，没想到你已经掌握了‘权能’的使用，连我都居然能被你伤到……”
女孩怒视着他，表情狂暴而愤怒。
“……不，你并没有掌握‘权能’。”默里克眯起眼，自语道，“现在在这儿的不是‘你’。你又是谁？”
“Carichí，Bɐnst！”
“上古语说得很熟练嘛。老实交代……你为什么在这女孩的身体里？你到底是谁？”
默里克抬起手，黑色的光芒剧烈闪烁。随着他的动作，女孩的双脚也逐渐离地。默里克的光带化为一道锁链攥紧了她的身体，让她露出痛苦的表情。
“算了。对我来说你能听话是最好，但话说回来，就算你不听话，我也有的是办法治你。”
女孩震声咆哮，强大的灵压在整个空间内回荡，刮起一道又一道迅猛的强风。在走廊的另一头，从某个档案室掉出来的大块头文件被强风裹挟而起，自通道另一侧飞驰而来，重重地撞在默里克的后脑。他的手抖了一瞬，女孩的魔力再度爆发，趁这时把束缚着她的锁链破坏殆尽。
作为一名密探兼术士，默里克的反应已经称得上很快了。
他迅速找回重心，站稳脚跟，准备再次咏唱魔法。但女孩的回敬来得实在太迅猛——解开锁链后的她没有落地，犹如指挥家那般舞动双手，一时间，过道里的一切东西都在跟随她的节拍而舞：椅子，盆栽，散落的纸张，甚至铁架上的火把。一支火把朝着默里克的脸飞去，被密探躲了开来，但与此同时另一个厚实沉重的盆栽却正中他的后心，把他打趴在地。
默里克揉了揉磕到的下巴，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大声咒骂起来。
女孩的表现远远出乎他的预料——按照情报和推算，女孩的能力还未到“觉醒”之时，可她表现出来的魔法能力已经远超一般术士的水平了。
默里克立起手指，打算再次咏唱一个长而复杂的魔法式来对付女孩。
女孩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她伸出双手，十指张开，射出几道螺旋，撕裂了空气。伴着嘶嘶声与大量火花，她的周身浮现出千道火花的投影。这些螺旋宛如长枪，刺穿了默里克构造的迷雾，深深扎进空间的四处。紧接着，覆盖在空间表面的迷雾仿佛被火焰点燃，沸腾起来——四周的墙壁和窗户表面开始蔓延无色的波浪，可以依稀看到被隐藏在其下的市政厅真实的轮廓。
默里克心下一惊：女孩难道看破了他的索科洛迷宫术的破绽吗？
作为第六阶的魔法和幻术，索科洛迷宫术可以构造一个巨大的迷宫，用以困住深入其中的任何人。这种幻术的构建往往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破除也很是困难——解密者必须先找到施术者埋下的至少四枚魔法媒介，同时找出施术者设置的通往外部区域的“活门”，这才有可能破除幻术。
难道女孩已经发现了他的谜底吗？
空间表层的迷雾突然收缩、聚集，化作一片又一片不断轮转的漩涡，随后径直坍塌，爆出一条又一条烟花般的轨迹。默里克胆颤起来：女孩没有打算破解他的幻术。她认出了默里克使用的魔法，并且打算直接依靠纯粹、巨量的魔力强行突破！
必须要赶在她得逞之前——默里克咬着牙，念诵咒语。他掉了颗牙，咒语念得有些磕绊，但姑且还算稳定。
他没能保持镇定太久。空气中响起好似玻璃碎裂的声音，默里克意识到了，这象征着幻象的破除。
整个空间都开始震颤，然后缓缓归于平静。在他们的周围，有些原本是墙壁的地方出现了门，有些原本是门窗的地方则被实心的石砖取代。
索科洛迷宫术正在逐渐消失。
女孩降落下来，大喊一声，再度释放一道灵压。这次默里克没能接下来——他向后栽倒，咒语也没能念完。
“海之女！”
先前瘫倒在一边的触手怪物修复了自己的身体——它移动到那些在早些时候被它杀死的人的尸体边，汲取了他们身上残余的养分——再度卷土重来。这次它看上去更加骇人，无论是那对眼睛的颜色，还是触手表面的猩红纹路都显得更加鲜明。
女孩挥出一道风枪，贯穿了怪物的身体。但这次怪物并没有因为女孩的攻击而停下，而是不顾一切地嘶吼，一跃而起，将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在女孩的身上，一齐坠倒在地。女孩面对着怪物，眼中的怒意更盛，几乎要迸出火星。
双方同时发出怒吼。默里克忙不迭地爬起来，朝着另一个方向拔腿就跑——就眼下的情况来说，你很难分得清地上纠缠的那两个发出恐怖咆哮的存在，究竟哪一个更像是怪物。相较于不可知的女孩的魔力，默里克认为，还是转身逃开这个选择更加实际一些。
“Deán non！”女孩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地上散落的纸张无风自动，哗哗地卷起到空中，然后噼里啪啦地打在默里克的脸上。他一边骂着一边挥手，放出一道道火苗把那些纸张烧成灰烬。这时，原本摆在某个办公桌后的椅子不知何时移动到了他脚下，他毫无防备地碰了上去，结果摔了个狗啃泥。
“死小鬼！”他愤怒地喊叫道，“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海之女的触手强而有力，当它们缠上女孩的身体时，束缚的强度丝毫不落于默里克的咒语。女孩的金发狮子般散开，她的仪容好比复仇与死亡的女神。但那份神性正在海之女的压制下逐渐减弱——海之女的触手正汲取着女孩的魔力，上面的纹路开始汩汩地流动红色的暗潮。
“把市政厅附近的魔物全部召集过来，”默里克气喘吁吁，“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他打了个响指，继续念诵咒语。没了女孩的干扰，这件事做起来就不怎么费力了。
他确认着魔物的数量。虽然大部分以黑魔法创造的魔物都很低等，战斗力也只比山猫多点，像“海之女”这样强大的魔物屈指可数，但魔物这种“武器”，要的就是不为在精而在广。
“……怎么回事，为什么少了四只？”
感受到魔力数量的减少，默里克心中闪过一丝诧异。按照计划，喀瑞城内的城防系统肯定已经崩溃，士兵们大概也只能固守城墙、王宫等地。谁还会有闲工夫来市政厅这边杀魔物？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份冰冷的感觉穿透他的后脊——又一个魔物被消灭了，就在他们这一层楼下，就在市政厅的一层！
是谁——默里克流着冷汗，紧张地思索着。这根本不可能……谁敢来这里？他做过调查，这时的喀瑞城里根本没有魔物猎人！就凭那些士兵，就算是布里维奇手下的密探，都不可能解决他用黑魔法召唤的魔物！只有对魔物有着相当的了解的人，用银制的武器才能彻底杀死魔物才对……
那么，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