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死战不休

尽管被幻象所包围，但在察觉到杀意的一瞬间，灰尔的身体还是本能地动了起来。

他朝后方挥剑斩去，砍中一道幽绿的烟雾。烟雾很快破散开来，消失在空间的四周。尼坦特露出实体，朝前舞动双爪；灰尔以剑连挡，最后受了吸血鬼一脚飞踢，撞到旁边的树上。

“你的幻术就这点本事？”他勉强地笑道，“你控制不了我，所以就想唤醒我心底最恐惧的事？可真够悲哀的，尼坦特。”

我会把你扼杀在这幽冥幻境中，魔物猎人！

吸血鬼的面部充满憎恶。虽然他的嘴唇没有动，但他的声音却切切实实地传到了大剑的脑海中。

“那就来试试啊。”

他举剑向前，但挥了个空。尼坦特龇牙一声，向后一跳，吸血鬼的身形融入树木之中，就像跳进了一幅画，凭空消失。

我会找到琳！为此，不管杀多少人，我都无所谓！

骇人而疯狂的号叫声撕裂了夜空，令森林中的树木都为之摇晃。吸血鬼发出的声音忽高忽低，颤抖不已。灰尔无法确认对方离自己有多远——在一切感官都被蒙上一层纱布般的幻境中，他的感觉也失去了准头。但他知道，吸血鬼已经使用了他的终极手段。

尼坦特很快就会发起攻击，比他预计的还会更快。

灰尔走到林间的空地中，刻意站在最开阔的位置。他脱下斗篷，活动双肩，舞出一个剑花。

他知道，和在幻境中神出鬼没的吸血鬼躲躲藏藏绝无胜算。尼坦特没法控制灰尔心底映照出的幻境是何模样，但他同样可以利用森林的地形。敌在暗、我在明，藏在树木密集的地方对灰尔来说反而不利。

他闭上眼，调整自己的呼吸，同时静静地等待。幻境中的一切风声都可能是伪装和干扰，他不能再通过环境的变化来判断吸血鬼的位置了。他集中精神，搜寻着吸血鬼本尊的动静。

他听见了那道身影移动时的声音。他踩着步子，在地上缓缓前进。灰尔猛地睁眼。

尼坦特带着幽绿的黑雾冲到他的面前，利爪直袭他的眼睛。吸血鬼的脑袋上长满了纠结肮脏的灰色毛发，他的眼睛像夜行的野兽那样在黑暗中闪着绿光。灰尔站定不动，目光定格在展开蝠翼的黑雾中心出现的血盆大口。

尼坦特张开大嘴——仿佛对那一口锋利的尖牙很是自豪——随后伴随着一声“咔嚓”咬合在一起，就像箱子合拢的声音。他举起手臂，染血的利爪挥向大剑。

灰尔跳向一旁，以单脚为重心迅速转身。吸血鬼与他擦身而过，在他的肩膀上又添了一道伤口。

随着灰尔转过身去，尼坦特的利爪划破了空气。他并没有失去平衡，在转瞬间便再次发起攻击，咬合的利齿距离灰尔的脖子仅有一寸。灰尔向后跳去，再次改变了转身方向，以此迷惑吸血鬼。但这次在跳开的同时，他挥动手臂，用镶嵌在手套上的银钉狠狠地砸向吸血鬼的脑袋侧面。

整个森林幻境都回荡着吸血鬼低沉的咆哮。天上的星辰开始不安地闪动起来，树梢间掠过无数畸形怪异的影子。吸血鬼带着巨大的蝠翼扑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只能发出愤怒而空洞的哀号。

灰尔露出恶狠狠的微笑。他的尝试得到了预期中的效果。

和大多数把猎物拖入魔法幻觉中的怪物一样，吸血鬼在幻境中也并非不能受到伤害。他能混淆灰尔的感官，缓慢灰尔的动作，但他本身也同样有着弱点。而且，银器对吸血鬼的效力并未因此减弱，对吸血鬼来说，银仍然是致命的武器。

这只吸血鬼的实力的确很强，但还未超出灰尔的预期——也就是说，他的确是可以被打败的，而这个幻境虽然的确唤醒了他一度对命运的恐惧，但仍有破除的可能。

只要能找到他的弱点……

灰尔缓缓向后退去，小心地选择踏足之处，绕了一个半圆。

吸血鬼并不急于展开下一轮攻势。他一点点逼近，朝大剑炫耀着自己的尖牙。灰尔则没有虚张声势，他毫不动摇，目光始终正面迎上吸血鬼那尖锐的注视。

靠着时快时慢的移动速度，他成功地打乱了吸血鬼的步调，让他无法确定合适的攻击时机。在移动的同时，灰尔解开了衣服的领子，再度扯出一条末端挂着小球的银链。同时，他不着痕迹地调整了衣摆，把备用的银针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他的精神被幻境削弱了不少，因此必须留有后手。

两边都做好了准备，只等对方松懈、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灰尔首先找到了时机。

就在吸血鬼绷紧身体，将要跳起的那一刻，大剑手中的银链呼啸而去，仿如长蛇般盘卷起来，从吸血鬼的肩膀下飞过，小球缠住了他的脖子和脑袋。灰尔偏移重心，用力一扯，吸血鬼狠狠摔在地上，愤怒的咆哮声几乎刺穿他的耳膜。

他在地上扭动挣扎，发出骇人的吼叫，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那种可恶的金属——银对魔物所带来的灼痛。灰尔对这结果很是满意——如果吸血鬼在幻境中依旧能被银限制能力，那要对付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但是灰尔没有掉以轻心，他向后退到安全的距离，深呼吸，集中注意力，双眼始终未曾离开痛得直打滚的怪物。

尼坦特大吼一声，爆出一股音浪。银链断了。白银的链环如雨点那样散落在林间的地面上，也砸在灰尔的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尼坦特几乎已经气疯了，他咆哮着，化作黑雾再度扑了过来。灰尔按低右手，静待时机，随后在吸血鬼冲到离他五米左右时，从衣摆下挥出数枚银针。

吸血鬼好像被木桩狠狠地钉了一下似的，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但是他很快站稳，伸出锋利的爪子，露出雪白的獠牙。他的长发摇曳起来，仿佛在暴风中行走一样竖起。他前进的每一步都带着刺耳的噪音，裹挟着幽绿色的魔力向灰尔靠近。灰尔没有示弱，他抄起长剑，直面而上。

这是他的失误。

吸血鬼佯装发起愤怒的一击，但实际上采用了更为阴暗的手法：他在即将和灰尔短兵相接之时再度化为黑雾消失，这一次他没有绕到灰尔背后——大剑始终警惕着自己的后背。就在灰尔出现错愕的一瞬，他从灰尔的下方出现，利爪自下而上，把灰尔胸前的衣服撕得粉碎，也在大剑的身上留下了一道猩红的口子。

如果就此让吸血鬼安然撤退，那灰尔也就不算是大剑了——他强忍身前传来的痛楚，银剑及时拉回，给吸血鬼的脖子也来了一刀。他感觉自己的剑就像是撞到了石头，发出沉闷的回音。

我会杀死你。我会杀死你！

你将永远迷失在幻境中，永远！

尼坦特捂着溅出鲜血的脖子，迅速而无声地再次融入附近的环境中。而灰尔则半跪在地，按住自己血如泉涌的腹部：那儿先前被吸血鬼控制的男孩给伤到了，而吸血鬼的利爪又在上面补了一刀。尽管他躲闪的速度已经很快，但伤上加伤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死亡的寒冷。

这样下去的话，会输——灰尔吐出一口鲜血，默默思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