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六尺之下
来不及多想,两人第一时间冲进了狗窝。
两条狗幽亮的眼睛恶狠地瞪着,嘴里呼哧着热气,发生阵阵咆鸣。
幸好早做了防范,两条狗不仅四肢捆上,嘴巴也被缠住了,但饶是如此,体型巨大的狼狗挣扎起来,也动静不小。
路星尘刚抓住一条狗的前腿,就被后腿蹬了一下。狗爪如刃,顿时三道血沟赫然出现在手臂上。
他咬牙咒骂了一声。
幸好这身体只是暂借来的,不然在这个医学落后的世界,都没地儿打狂犬疫苗去。
“趁早拍死吧。”韩林抄起块石头来。
“还是打晕吧。”路星尘想想说。
哎,对这两条狗子来说,也是无妄之灾。
韩林为难道:“打人我在行,打狗哪儿能晕我还真不清楚。”
“往后脑随便招呼吧,尽量下手轻些,打不死算我们积德,打死了算它们倒霉。”
韩林听他的话,试着给了狗的后脑一拳,大狗一蹬腿,也不知是晕是死。然后他依样画葫芦,照着另一条狗又是一拳。
“阿弥陀佛。”韩林拍了拍手上的狗毛。
哎……
路星尘叹了一口气,这一天天鸡飞狗跳的,想做的事情没一件如愿的,突发状况却一件接着一件。
真让人心累。
可就在他刚要从地上爬起来时,却不经意间被什么咯了一下。
“咦,这是什么?”
他扒开草堆,看到了一个铁环。
拉住铁环一拉才发现,铁环连着个半米见方的铁板。
路星尘和韩林看着对方,顿时双眼放光,异口同声说:“地下室?”
路星尘抬头环顾,仔细打量:这个狗窝准确的来说不能叫狗窝,应该算狗屋。它由圆木垒成,青瓦做顶,差不多有一米半高。里面空间不小,别说住两条狗,住两个人问题都不大。
“真不知是什么鬼才,会把地下室的入口安排在狗窝里?”
路星尘用力拉了拉铁环,铁板纹丝未动。
“我搞不动,你来。”他把位置让给韩林。
韩林身材高大,在里面站不起来,只能半蹲着身子。
靠着过人的膂力,他稍一用力就拉起了铁板,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道黑幽幽的,顺沿向下的台阶。
这时他们才终于确信无疑,这真的是地下室的入口。
“我去,还真得有地下室唉。”
其实在找到这个入口之前,韩林觉得地下室什么的,纯粹是路星尘的任空臆想。但事实如今就摆在眼前,他除了震惊,还有万分的不理解。
“老大,你是怎么突然猜到别院里面有地下室的,总得有点线索吧。”
路星尘蹲下来,用指节磕着地上的铁板,说:“我回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听到的音乐。笛子这种乐器,音色高亢清亮,尤其安静的晚上吹响,声音更该清越刺耳,十里可闻。但我那天晚上听到的,却像是隔了很远,声音也很沉闷,特别像在一个封闭空间里传出来的声音。”
“另外,不知道你察觉没有,家仆每次给项震寰送的饭食,量都特别的大,就算除去了喂狗的那一份,剩下的一个人也绝对吃不下。当然我们可以认为是府候不差钱,不在乎浪费。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别院里还有第二个人,有一份饭是给那个人准备的。”
“还有最关键的一个原因,我在把项震寰打倒之前,他说了一句特别奇怪的话,他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这让我意识到,宁安候府可能关着一个我们名单之外不知道的人。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吹笛子的人,也就是我们要寻找的潜逃者!”
韩林听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怪不得你自从和潜逃者发生了信号纠缠后,他的坐标一直没有改变。如果说他一开始就不是自由身,那就都说得通了。”
路星尘点点看,看着幽深未知的洞口,说:“但愿如我们所想。”
韩林把衣摆一敛,“我先下。”
路星尘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点,下面情况不明,也许不只有一个人。”
两人刚要下洞,铁门在这个时候又敲响了。
两人不禁一惊。
敲门声是熟悉的三长两短。
韩林走过去,从门缝里看到了沈冰。
“你怎么大白天过来了,不怕被人发现么。”他边说边拉开门,让沈冰进来。
沈冰一脸焦急,说:“我刚刚在住的地方听到别院这边有狗叫的声音,我以为出了什么突发状况,就赶紧过来瞧瞧,结果过来以后,反倒没动静了。”
韩林和路星尘默契地缄口低头。
沈冰看到倚在狗屋门口的路星尘,以及倒在他脚下的两条狗,担心地问:“是之前没把狗绑结实吗?”
路星尘点点头,“不过还好,我们已经及时处理了,没有人发现。”
沈冰抚了抚胸口,这才安下心来。
韩林说:“冰冰姐,你猜我们刚才发现了什么。”
“什么?”
路星尘让开身子,把狗屋里的地洞入口展示给她看。
沈冰万分不解,“这是什么?”
“老大怀疑,我们要找的潜逃者,就在这个地下室里面。”
沈冰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十万个尼克扬在大脑中奔腾而过。
“我究竟错过了什么,怎么才几个小时不见,你们就进行到这一步了。”
路星尘说:“现在情况还不清楚,等一会进去,就都知道了。”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不需要有人在上面把风,如果真的被发现,留在上面把风的人反而更危险。
全员进入地下室。
不过较之前改变了一下进入顺序:路星尘打头,沈冰在中间,韩林殿后,负责把铁板归位。
路星尘刚进入地洞,便闻过一股不是很刺鼻的臭味。
他初步判断这是人类大小便的味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地下室里被关押的人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
刚进地下室的台阶很徒,下了大约三四米深,是一道狭窄弯曲的甬道。
有光线依稀从甬道的前方传来,照见了甬道两边有木结构的支撑架。
蓦地,前方传来一阵铁链的哗啦声。
没错,就是它,这声音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接着,锁链的声音变得很剧烈,同时伴随着一个人的呻吟声,那呻吟声,更像是哭声。
会是一个什么人在里面呢,三个人都好奇极了。
穿过甬道的最后一个弯,路星尘打头进入了一个空间。
这是一个近似圆形的洞穴,大约有三米高,七八米方圆。
穹顶的上方和地下,分别挂着四盏昏黄的油灯。洞穴的正中间,立着一个十字铁架。
十字铁架上,用铁链绑着一个人。
光线太暗,看不清被绑者的模样,但能看出来这是个男人。
男人身材不高,应该是被鞭子抽过,衣衫破烂。
十字铁架不远处,置着一个铁案,案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就在那个铁案上,赫然竟放着一支长笛。
在这样一个森然刑罚的地狱修罗场景里,长笛的出现显得格外的突兀。
沈冰扯了扯路星尘的衣裳,指了指案上的笛子。
路星尘会心的点点头,示意先不管笛子。
看得出来,男人身上有伤,而且伤得不轻。
他正一边哭泣着,一边蚍蜉撼树似的扯动着沉重的锁链。
当他意识到有人进来后,马上便不敢再动了。
他摇头晃脑的哭求:“项候爷,项候爷,求求你,给我口水喝吧,我快撑不住了,我已经两天没喝水了。”
他的声音苍老嘶哑,像是说完这句话就要咽气似的。
“你是谁?”
路星尘走上前,轻声问,
男人怔了一下,涣散的目光瞧过来,才发现,来人并不是项震寰,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年郎。
在少年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脸胡子的大个子,以及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不点。
“你是谁?你们是谁?项震寰呢?”男人反问道,因为不顾喉咙的嘶哑强力发声,导致他的声音有些刺耳。
“我是宁安候府六公子,项庭。”路星尘自报家门,投石问路。
“六公子,六公子……”男人轻声重复着,“你是项震寰的儿子。”
“那么,你到底是谁?”路星尘又问。
“我叫,我叫曹千仁,你可听你父亲讲起过我?”
路星尘在脑子里搜寻了一遍,好像是有点印象,但也实在想不起来是哪个了。
那就索性不知道了:“从来没听过。”
自称曹千仁的男人哭道:“求求公子,不管你听没听说过我,都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吧,你父亲天天折磨我,我实在是忍受不住了。”
路星尘问:“我父亲为什么要打你?”
曹千仁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摇头,他像是受创太重,有点神经错乱了。
“我也不清楚,或许是以前我得罪过他,我该死,我该死!但是,我已经得到了远超过错的惩罚,我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求求公子大发慈悲,放我一条命吧。”
他可怜又卑微的样子,很难不让人动容。
路星尘看他实在是难受的很,示意韩林过来,一起帮着忙把他从铁架上解了下来。
他立马像块烂泥似的瘫在地上。
不过他的手腕脚腕上仍被长铁链锁着,难得自由。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他伏地作拜,“公子既然好心,求你救人救到底,把链子解了,放我出去吧,你的大恩大德,我以后一定报答您。”
“不行啊。”路星尘无奈地说,“我父亲既然关你,自然有他的理由,我怎么可以违背他的意愿。”
曹千仁忽地坐起来,用后脑一下一下地磕着铁架,手疯狂地扯着头发,“你父亲……你父亲他恨得是曹千仁,可我不是曹千仁啊,我不是啊!”
“你不是曹千仁?这是什么胡话。”
曹千仁锤地哭道:“项公子,真正的曹千仁已经死了,我其实,我其实是从别处穿越过来的,我只是倒霉,才住进了他的身体里……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们说……”
他这一句话简直石破天惊,路星尘沈冰和韩林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聚焦起来。
路星尘慢慢蹲下身子,平视着他,似有不解,轻声问:“是吗,普天之下,还有这种咄咄怪事?”
曹千仁愈加发癫,手在胸口疯狂的抓着,像是要将自己的灵魂从身里来扯出来一样。
他嘶声哭道:“我发誓,我发誓,这是真的,我也跟你父亲说过好多次了,他不相信,我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了,我要疯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穿越这种事情,你们都不会懂的。”
“未必。”
路星尘回头看了看韩林和沈冰,两个人都投来释然一笑。
“如果陆教授您肯仔细讲讲,我们三个虽然愚钝,或许也能听得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