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其信然邪?其梦邪?(五)
若寒将蓝月放下时,蓝月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失声痛哭。那短短一瞬,她又失去了母亲。多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都不是真的。
“救火!快救火!”她疯了一般地冲向佛堂边的水井,将水打上来,泼向燃烧的佛堂,杯水车薪,一桶水迅速淹没在了大火之中。
“南塞宫中水龙在何处?快去寻来。”若寒对独孤云逸道,用力地拍了拍独孤云逸的肩,“大王现下不在,你是一国丞相,此时不能自乱阵脚,理应挑起大梁。”语罢,转身前去协助蓝月。
眼下一片混乱,独孤云逸的脑中也乱作了一片。他年少老成,但也从未遇到过这等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吩咐手下:“你们赶紧去帮公主,你们快去把水龙找来,你们去……你们去……”若寒说的没错,他是南塞的丞相,南塞京城遭此变故,肯定乱作一团,越来越多的人向这里聚集,他必须协助蓝榆,将王令一道一道地发下去,让整个国家在最短的时间能恢复秩序。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只是独孤云逸的心中难掩失落——蓝月可以一心扑在救她的母亲身上,蓝榆可以一走了之前去祭天台探查百里相离的情况,唯独他独孤云逸,不可以这么任性,明明这个天下姓蓝而不信独孤。
不知道过了多久,废墟上的大火才被扑灭。佛像已经碎了一地,好在盛放蓝林的棺木用得是上好的木材,外面还加了一层厚厚的防火漆。纵然火势凶猛,棺柩也没有被烧坏,只是表面覆满了灰烬。蓝月大喜,满怀希望再次打开棺盖,却再次怔愣在原地——只见若西躺在蓝林的怀里,唇角含笑。她的胸口和蓝林一样的位置,插着一支金簪,鲜血还在向外涌,染红了她的衣裙。
天崩地裂之际,明明有机会逃出来,明明这棺柩中躺着的是一个已经死去了很久的人,可她还是用命在护。
地动山摇的一瞬,选择护住一个死人后,死在那人的身边。如此,便是生不能同衾,死得以同穴。
蓝月知道若西这十余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更知道她这两年来倍增的痛苦煎熬。
“她是为了我啊……”
不用再经受爱人和孩子两难抉择之境,自绝于世,让白归的计划落空。胸口的金簪,说明着这场天降之灾,只是她自我了结的借口。
蓝月泪流满面,跪在棺木前,重重叩首。血染红了地面,若寒不忍,可他没有劝阻她的理由。
只是大地无知无觉的一声咆哮,葬送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顺带揭开南塞王已死的真相,杀死了若西公主,哪怕地动已停,余波会是更大的骇浪。
街道混乱不堪,均是因地动而倒塌的房屋。有妇女抱着不住啼哭的小孩在断壁残垣之中暗自垂泪。有人倾尽全力,将断木碎石搬开,施救埋在下面的人。
原本临近春节,有不少人家已经悬上了火红的灯笼。而此时那些灯笼全部在地上破碎凌乱,被瓦砾灰泥覆盖。有的还在燃烧着星星点点的火,做着最后的倔强。灰和血搅成地狱里的颜色。
马车越走越慢,所过之处,皆是愁云惨淡万里凝。“停车!”蓝榆断喝一声。挑帘下车,徘徊四顾,举目茫茫。而今他已经是南塞的王,他的子民蒙受此劫难,他没有坐镇宫中,统筹部署,第一时间却是不管不顾地想去见她,看她是否安好。他不能这么自私,可他控制不住。
进退维艰,蓝榆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回去。”如果此刻她真的遭遇了不测,便是他亲自赶去也无济于事。既然做了南塞的王,便应承担起王的责任。在位期间,发生地动,本就说明他德行有亏,如今若为一己之私,弃万民于不顾,便真是天怒人怨,万死难辞其咎。
“十七!”就在蓝榆转身的那一刹那,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声十七,便是这阴霾世界中唯一的阳光。
蓝榆回身,看见了百里相离,蓝榆再也顾不得其他,冲上前去,将百里相离揽在了怀里,是那样的紧。
“呦呦,你知道我有多怕吗?”
百里相离的手一直在抖,最终还是回抱住了蓝榆:“我有多怕,你就有多怕。”
蓝榆松开百里相离,将她上下打量,见她安然无恙,才最终将悬着的心放下:“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蓝榆望着百里相离,眼中尽是不舍,但最后还是道:“眼下王城生此变故,我理应回去主持大局,不能照看好你,你自己多加小心。”
“十七!”百里相离拉住蓝榆:“我找你正是为此事!”
百里相离将蓝榆拉上马车后,方道:“应城能被择作京城之地,平白无故,怎会突然发生地动?”
“许是我德行有亏,触怒神佛。”
“荒谬!”百里相离厉声打断蓝榆:“你自即位以来兢兢业业,爱民如子,仁泽苍生,怎会生如此想法?我近日来占卜均是凶卦,不是南塞,而是——”
“整个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