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本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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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本草的无限可能

出自《金石昆虫草木状》,现藏台北“国家图书馆”。由明代著名画家、书法家及学者文绘制。她是著名吴派画家文徵明的玄孙女。全书共二十七卷,含一千三百多幅图,描绘了一千多种金石昆虫草木。摹绘内府珍藏本草图。

如果说本草是一个仅次于汉字的典型中国元素,恐怕是不会错的,在海内外华人世界里,很少有人没听说过本草。

自史前时代开始,中华先民便认识到植物具有功能各异的医药效果,并在数千年的实践过程中梳理出有别于西方的本土医药学,这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中医学或中医药学。而在西学东渐之前,中国的本土医药学是可直接称为本草学的。正因如此,我国古代医药学典籍总是以“本草”二字加以命名,如《神农本草经》《吴普本草》《海药本草》《本草纲目》等。乃至中国第一部系统地分析汉字字形和考究字源的字典《说文解字》都称:“药,治病草也。”显然,在《说文解字》的作者许慎所处的东汉时期,“药”和“治病草”已然被等而视之。在古汉语中,“草”和“木”并没有现代植物学意义上的区分,它们所包含的意蕴也是相通的。因而本草之“草”,也泛指各种药用木本植物。此外,药和草之间的紧密联系,不仅仅体现在“药”字的字形结构,也体现在这两个汉字的固定组合方式:草药、药草。这样的关联,也被现代汉语承续下来,因而本草一词首先是中国古代医药典籍《神农本草经》的简称,同时也泛指各种中草药。

本草一词始见于《汉书·郊祀志下》:“成帝初即位……侯神方士使者副佐,本草待诏七十余人皆归家。”最初,“本草”应是各种药用植物的总称。之后,药用对象的范畴逐渐扩大到动物、矿物等。然而,即使到了《神农本草经》成书的年代,其所收录的“中药”仍多为植物,所以五代的韩保升才会有这样一番注解:“按药有玉石、草木、虫兽,而直云本草者,为诸药中草类最多也。”也就是说,在所有药用对象中,植物仍占据着较大比例。《神农本草经》收录有365种中药,植物便占了252种;《本草纲目》收药1892种,其中植物类达1094种,占比将近60%。植物占比超过矿物、动物的现象普遍存在于古代中医药典籍中,植物在中华传统医药学中所占的分量由此可见一斑。

不仅如此,本草学——中医药学形成的过程,也是中华传统思想形成的过程。在步入农业文明之前的蛮荒时代,先民一切有意识的行为都围绕着延续生命展开,其中又以食物为要。在寻找和发现食物以维持、延续生命的过程中,有些植物的特定医疗(或致毒)功效,引起了先民的关注,久而久之,本土医药学开始萌芽。而对这类具有一定功效的植物特定生长性状的观察,也正是中华先民能动地了解自然的开始。由此及彼,逐渐形成中医独特的“取象比类”思维,再由此发展为辨证施治的系统方法。这或许也可理解为朴素辩证法思想的萌芽。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对人自身的认识也逐渐得到升华。从这个意义上讲,本草学既是中华先民认识世界的工具,也是他们智慧的重要成果。

沿着这样的脉络去分析和总结,怎么强调本草学的重要性都不为过。而谈及中国文化在国际上的两张名片——中医和美食时,余秋雨先生曾说:“我们在国外开了那么多的孔子学院,还不如在人家门口开一个中医诊所、一个中餐厅实在。”其原因也在于此。遗憾的是,这一点恰是古往今来的思想史家或文化史家所忽略的。而本草的人文价值和美学价值,更是长期被人忽视。即使是在近年,如北京药用植物园这样权威和专业的机构,也更侧重于本草的潜在药用价值。由于缺乏对本草的人文及美学价值的关注,导致对这一具有无限潜力的“富矿”的开发远远落后于国外。

从13世纪至17世纪,西方商人及早期的传教士,先后从中国引种的植物有菊花、牡丹、芍药、蔷薇、月季等。著名的植物猎人威尔逊在滞留中国的12年间,收集了65000多份植物标本,并将1500多份植物的种子和160多种植物的切片带回西方。这些源自中国的植物,经西方科学家栽培,又流回中国市场,其中就包括曾经从中国引种到国外,再由国外企业研发成系列产品的玉簪,以及成为新西兰农业支柱产业的猕猴桃等。

基于这样的现状,经过长期的探索和实践,我们试图建立一种集本草的美学和人文价值为一体的“本草家庭园艺”体系,最大限度地丰富和拓展本草的文化内涵。就此,我试着将“本草家庭园艺”的定义及主要相关内容归纳如下:

本草家庭园艺是以本草与经过科学手段配制而成的植料为主要素材,创作盆艺、造景作品的艺术形式,追求本草的人文内涵与现代盆艺、造景艺术的完美结合。以精心选育、驯化、组培等手段,使本草植物达到盆艺、造景美学要求的系统工程,即为“本草家庭园艺化”。

本草家庭园艺旨在通过家庭园艺的形式,最大限度地发掘本草植物药用价值之外的人文及美学价值,借此继承和发扬本草文化,提升传统本草文化的亲和力及国际影响力。

由于侧重家庭和个人,本草家庭园艺和传统的药用植物园艺也有一定区别:前者的参与者是以家庭或个人为主的广大消费者群体,作品多精工细作,具有件小气大、意境悠远的盆艺特征;与此相对的药用植物园艺,则泛指利用本草植物进行的园林景观设计,参与对象为园林工程设计、施工单位,讲求的是气势及整体视觉效果,北京药用植物园和上海辰山植物园中的药用植物园即为这种造景或景观设计作品。前者不受时空环境制约,完成的作品可在不同地域进行巡回展示,可用于推广和普及本草文化;而后者却不具备这样的优势,且受季节影响较大。

当然,本草家庭园艺的普及,也有助于广大参与者在深入了解本草文化的过程中,培养热爱家乡一草一木的乡土情怀。尤其是针对中小学生设计的本草家庭园艺实操课,则兼具了“青少年实践教育基地”的社会功能。

此书仅为“本草家庭园艺”体系中文化建设的组成部分,虽侧重挖掘本草植物的人文内涵,但对各种本草的植物学特征及相关的养护方法,也都有一些介绍,以帮助读者更全面地了解每一种本草植物。随着更多人的关注和参与,本草文化或可在不远的将来,以盆艺的形式走入千家万户,并最终形成庞大产业传到海外。

此诚为我所愿也。

2019年10月10日 于澄远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