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想打人
麒麟船坊行至桐山府与宝安府地界，开始调头往回走。
苏季之压住情绪，一直在喝酒。
他本就是话不多的人，与人谈话，大多数时间也是别人在说，苏季之在听。
所以没有人留意苏大人的情绪已经默默发生变化。
酒过五巡，众人放下酒杯，步出船舱。
苗弘没参与宴席，一直与船夫在船头钓鱼。
杨员外兴致勃勃走过去，发现鱼篓里已有小半篓清江鱼，忍不住夸赞：“苗捕头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居然钓了这么多鱼。”
老头一声惊叹，引来众人注目，大家围在苗弘身边跃跃欲试，都想上手试试。
苗弘高兴。
苏季之与杨员外谈妥，下一步，苏大人也是有产业的人，他与宛烟姑娘成好事指日可待。
苗弘想到这里，由衷替苏季之欣慰。
众人这边热闹非常，苏季之一个人站在船尾一身落寞。
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他想通了。
既然这是宛烟做的选择，他希望她幸福。
她即将嫁人。
他们之间那些动人的，让他印象深刻的过往他都会埋在心底，不会对任何人提及。
就让那些片段都留在他的回忆里吧。
再见那个女孩，他会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们也从来不曾相识。
半柱香后。
杨员外发现自家的船坊正在不远处的江心飘荡，即将与大船再次相遇。
遂提议道：“犬子就在不远处，不如我们靠过去，让犬子给各位长辈敬敬酒？”
杨员外是想抓住这个机会，让杨公子多认识生意场上的朋友。
这种择日不如撞日的场面，更容易拉近彼此的关系。
尤其苏季之还在这里，杨员外想把儿子介绍给他。
众人应允。
两船接近。
船夫熟练地用船浆和麻绳将两船固定到一起，两船靠拢后，杨公子一脚迈过来，向众人施礼。
杨员外很高兴，寒暄过后，寻找苏季之的身影。
“今日府尹大人也在，青阳书画斋已经谈妥由苏大人接手，你与苏大人熟识后，生意虽然易主，却还可以谈买卖。”杨员外带着儿子走进窗仓，低声叮嘱道。
杨公子点头。
苏季之此刻正靠在窗口闭目养神，今日没少喝酒，他有些上头。
听到脚步声，苏季之睁开眼，看到杨员外拉着一位年轻公子向他走来。
杨员外介绍道：“苏大人，这是犬子，两船相遇，过来和大人打个招呼。”
苏季之神色莫名。
这是宛烟看中的人？
即将一辈子护着她的人？
脑补他们在一起的各种画面，苏季之胸口闷闷地。
“苏大人，家里的锦华绣坊和凤翔珠宝现在由犬子经营，以后少不得仰仗大人，还请大人多关照。“
苏季之上下打量杨公子，一身锦袍气宇轩昂，虽是生意人，眉目清朗，温润儒雅，宛烟能和这样的人共度余生，应该会很幸福吧。
比起自己，杨公子应该更适合宛烟，起码他能毫不犹豫地拿出银子替她赎身，而他有什么？
此刻小船坊里，姑娘们闹累了，正歪歪扭扭地靠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发现船停了，一个小姐妹透过窗口先看到杨公子上了大船，正和众人说话。
柳芽隔窗，认出杨员外，不好意思地向大家介绍：“那是家公。”
小姐妹们哄笑：“还没嫁呢，这么快就改口了？”
宛烟知道苏季之在船上，悄悄移到窗口，频频向对面张望。
好几个男人聚在船头钓鱼，里面没有大人。
再向船仓方向看，靠近船尾的地方，她看到三个人在说话，那个坐在窗边，隐隐约约露出黑色弁帽一角的人，正是大人。
宛烟心中窃喜，盼着苏季之抬头。
很快，站着说话的两个人离开。
宛烟看到大人动了动，随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大人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呢？
宛烟绞着手帕心里默念：抬头，抬头，看我，看我！
念到第四声的时候，宛烟自己都不敢相信。
苏季之竟然睁开眼睛，看向她的方向。
两个人隔空视线交汇。
宛烟心跳加速。
假装抬手整理鬓发，宛烟快速环顾姐妹们一眼，发现没人留意她。
赶紧张开手指，在脸蛋侧停留，含笑向苏季之挥挥手。
收拢手指，宛烟假咳，脸颊飞上红晕。
偶遇大人她很高兴。
苏季之看出宛烟假装在向他招手，现在做这些又何必呢？
既然选择了杨公子，为何还要对他示好？
少女刚才的动作，明明就是怕被人发现。
还有十日就要出嫁，现在却在他的面前故意表现出这般娇俏柔弱的模样。
苏季之心一冷，移开目光。
宛烟再抬眼，发现苏季之已经关闭船窗。
小姑娘愣在当场。
大人这是怎么了？
一向高冷严肃的大人怎么性情有些阴晴不定呢？
宛烟非常失落，她出来一次不容易，大人，你不心疼你的五百两银子吗？
苏季之坐在窗仓，宛烟刚才的音容笑貌在她眼前轮番出现。
酸涩，郁闷，想暴走。
未时。
宛烟乘坐的游船靠岸。
杨公子与柳芽恋恋不舍，说好了姐妹们一起来一起回，柳芽也不好意思开口多和杨公子待一会。
其中一个小姐妹见状，笑着提议：“柳芽，不如我们分开一会？申时在前面茶馆集合？大家难得出来一次，都想好好玩玩。”
小姐妹的提议得到大家一致认可。
姐妹们三三两两组队，或者去绣坊，或者去银楼。
宛烟推脱头疼，坚持留在茶馆，姐妹们不再劝说，谁也不知道她要在这里等大人。
一盏茶时间，苏季之乘坐的船坊靠岸。
宛烟坐在茶馆里，紧张地盯着远处，这个角度，她可以清楚看见大人的一举一动。
苏季之与大家寒暄告别，各奔东西。
宛烟看见苏季之与苗弘并肩向马厩走去。
他的背影高大，伟岸，让宛烟只看着都心头发热。
大人今天不高兴，甚至好像逃避她。
为什么呢？
苗捕头说过，只有她才能让大人开心。
宛烟加快脚步，朝大人奔去。
不管用什么方法，宛烟要让大人像上次一样，露出笑容。
码头没有什么人。
苏季之听到身后似有繁乱的脚步声，回头。
百步外，宛烟正向他跑来。
苏季之怔住。
苗弘扭身，看到宛烟的一刻露出笑容：“宛烟姑娘，这么巧？双喜临门啊。“
苗弘的的意思有两层：
今日大人谈成青阳书画斋是一喜。
苏季之偶遇宛烟，一解相思之苦，又是一喜。
只是这双喜临门在苏季之听来十分刺耳，他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