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来帮我
一个时辰后，桐山府衙。
宛烟在内堂不停向窗外张望。
苏季之坐在桌案后蹙眉沉思。
他们在等待。
尚文丽爹娘已经进入停尸房。
在宛烟心里，她希望那个死者不是尚文丽。
可人生往往是这样，最怕什么就会面对什么。
东侧停尸房传来哭声，宛烟看向大人。
苏季之缓缓站起身，一身肃穆：“走吧，如果可以，我们再多问问尚文丽的情况。”
宛烟喉咙发紧，垂下头，她心情不好。
见到尚母的时候，她跪在停尸房回廊的栏杆前，哭得奔溃。
尚父用袖子擦着眼睛，身子不停颤抖，这个一直话不多的憨厚老汉此刻也已经被击垮，嘴唇哆嗦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苗弘站在他们身后，轻声安慰。
大人拿着手帕缓缓走过去，俯下身，蹲在他们对面。
“请节哀，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不能缓解你们内心的悲痛，想哭便哭吧，哭过了，我们齐心协力抓住凶手。”
尚母先止住眼泪，“苏大人，你说过帮我们找孩子的，为什么不能早点？仔细点？如果大人相信我们，早点展开搜查，文丽是不是就会没事？”
苏季之心一痛，他没法回答尚母的质问。
“不，你们来桐山府当日，苏大人便开始找人，画像当日张贴出去，尚姑娘出事，我们都非常难过，可是这与大人没关系啊。”宛烟上前一步，替苏季之开脱。
“你们都知道的，现在大人和你们一样难过，你们还记得我吗？尚文丽的画像就是我画的。”
宛烟俯下身，蹲在尚母身边，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大人做了非常多的事，尚姑娘出事已经有些日子，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结果。”
宛烟内心起起伏伏，她不想大人担下这些莫须有的埋怨，可是心里又为尚文丽难过。
尚母摇头，眼泪滴落，“我不管，苏大人，民妇什么都不懂，只想抓住凶手，大人，你要帮我们做主，抓住杀害文丽的人啊。”
苏季之沉着眉眼默许，回头看向宛烟轻摇头，暗示小姑娘不必替他说好话，又转问尚母，“你已经确认死者是尚文丽？”
“小女小腿后侧有一红斑，出生就有，不止这里，脚心处还有一个黑色圆点，还有最明显的一处，文丽眉心有颗泪痣，这些都符合。”
说着尚母又哭了：“我不希望吻合，一处都不想，可那是我的女儿，我认得啊，真的是文丽啊。”
尚母说完抱住宛烟痛不欲生。
尚父拉着她的胳膊，嗫嚅着问苏季之：“苏大人，文丽怎么就遇害了？她怎么死的？”
苏季之张了张嘴，不忍把尸检的惨状告诉老夫妻，只是简单解释道：“尚姑娘系利器伤害致死，又从高处被抛掷在清水涧河道，你们放心，我在这里承诺一定会抓住凶手。”
宛烟轻轻拍着尚母的后背，想到刚才她看到那张仵作画的尸体草图，心如刀绞。
回到青阳书画斋，宛烟的心依旧不平静。
小石头一路低沉着脸，也不言语。
徐掌柜手里捧着新购置的画卷看着两个人一头雾水：“你们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低沉着脸？”
“唉，街口那张告示上的人找到了……”
小石头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掌柜打断，“那是好事啊。”
“不是，那个人遇害了，尸体昨日被大人和姐姐发现，刚才她的家人到府衙辨认尸体，看得人心里真难受。”
徐掌柜愣了半晌，叹口气安慰道，“怎么这样？唉！别难过，希望苏大人早日抓住凶手，替那姑娘申冤。”
宛烟心底幽怨，一瞥间发现窗口露出一个脑袋。
乱蓬蓬的头发，呲牙笑着，眼神看着傻傻地，正冲着她笑。
竟是范氏。
徐掌柜有些不耐，走到窗口，“范疯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去别的地方玩。”
范氏不动，看着宛烟笑，一只手放在嘴里，咬着指甲，时不时发出呜呜声。
宛烟一愣，范氏的手上全都是血。
范氏咬着手指，唾液沾到手指上的血，湿润后时不时舔舔，也有几滴血滴落，落到窗台上，看着血淋淋地十分刺目。
“你干什么？快走快走！”徐掌柜愤怒地想把范氏轰走，范氏却指着宛烟笑嘻嘻，“你好看，跟我走吧。”
范氏痴傻的话语让徐掌柜更不高兴，“走走走，再不走我拿棍子轰你。”
说着作势要打，范氏放下手指，把手上的血抹到窗台上，得意地看向徐掌柜。
“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徐掌柜真生气了，开门做生意怎么能见血？多晦气啊，转身要拿棍子，范氏一溜烟从窗口消失，接着在门口出现。
范氏看到气急败坏的徐掌柜很高兴，开心的拍着手，接着躺到门口，双手放到胸前闭上眼睛。
宛烟看到她的衣裙上全是血。
场面僵持住，宛烟只好走到范氏身前一步远的地方站住，“范氏，你为什么躺到这里？”
范氏睁开眼又闭上，“看你。”
“你能告诉我，你这一身血是哪里来的？”
范氏呲牙乐，“杀鸡，鸡到处跑，我一刀扎进肚子里，它就不动了。”
这血腥的画面，宛烟想都不敢想。
“你先起来，地上凉。”
范氏睁开眼，“我不。”
“你在这里大家都看着呢，如果你想休息，我给你拿把椅子在那边阴凉处，你看怎么样？”
范氏看看远处，摇摇头，“我来看你。”
“看我？你认识我？”
“你好看，大家都喜欢，我也喜欢。”说完，范氏直勾勾地盯着宛烟的脸蛋，嘴角牵着一丝诡异的笑，
范氏这一眼，看得宛烟后背发麻。
“你这样看着我，我很不舒服，不如你先起来洗洗手，回家换身衣服，你这样一身是血，我看着很难受。”
“你难受？”范氏竟然笑了，“那你会帮我？”
“帮什么？怎么帮？你想让我帮忙？”
范氏举起手，“我的手上不应该有血，有血是坏人，我不想当坏人。”
“你是想把血洗干净吗？”
范氏点点头，“我是干净的，不不不不，我不是干净的，我是不干净的，干净那个人去哪了？”
范氏盯着自己的双手，忽然露出狠戾的表情，扭头质问宛烟，“你说，她去哪了？”
宛烟听着冯氏颠三倒四的话，吓得后退一步。
似乎差觉到宛烟害怕，范氏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轻声道，“现在没事了，你别怕，来，你来帮我。”
范氏露出笑容，冲着宛烟举着手，眉目柔和得像个无辜求助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