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食其力
五六年，到了太原，我心里的天空拨云见日，偶尔有些灰云，那只是点缀，我懂事了。
母亲沉重的家务，卸掉了许多。
二、三、四妹也长大了，也能看护逐年出生的五妹、六妹。
五八年大炼钢铁，其中有一句口号：男女都一样，妇女能顶半边天，厂里招人，母亲第一个报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母亲的心情豁然开朗，她可以自食其力，花自己挣来的钱。
这些年，花父亲的钱，总觉得理亏，不硬气。
正式上班了，母亲每天早上，饭盒装两个窝头加点芥菜疙瘩絲，往包里一放，抱起一岁多的五妹，背起背包去挤班车。
义井上车的人很多，每次司机都得下来等待乘客上车，人们排着队有序地往里走，车厢已经很满，下面还有许多没上来的人，司机喊着：“往里走走，往里走走，大家都上去才能开车”。
车厢里已经没有下脚之地，门口还扒着几个人，门关不上，司机就推着最后的人，反复喊着号子：“1、2、3进！1、2、3进”！车厢来回晃悠着，终于门关上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到了单位，母亲先把五妹送到托儿所，放在四面都有护栏的小床上，伴着五妹的哭声，狠心转身去上班了。
母亲在装修队工作，挖沟、抬土、翻沙、都是些重体力活。
母亲是苦出身，她不怕吃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公休外，偶尔有个头疼脑热，也坚持上班，从来不请假。
每天都是高高兴兴上班去，快快乐乐回家来。
母亲第一次领到工资，给我们姐几个，每人买了半斤动物饼干，一人一包，母亲用自己挣来的钱，给孩子们买食品，我们高兴，她更高兴。
她经常边做家务，边笑着给我们讲一天的见闻，她说：“老张装沙子只装了半桶，就不装了，我问他，为什么不装了？老张说，装多了你拎不动，我说，你装吧没问题”，老张照办，我拎着装满沙子的桶，飞快地走去，后面传来一片赞扬声，“这个女同志真能干”。
又跟我们讲：“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老李没带筷子，可他带的饭是两个窝头和炒白菜，没有筷子没有勺子，怎么吃啊，不能拿手抓白菜吧，我说，等我吃完了把筷子给你，老李说，不用，他找了一根树枝，折断了当筷子，把饭吃完了。
母亲积极向上，工作能力极强，和同志们的关系搞得很好，所以年年被评上五好职工、先进职工。
我们在家，放学以后狂玩，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看看表，知道母亲快要回来了，赶紧铺好床铺，把地扫了。
母亲回来，一看知道是刚才整理的，不太干净，也不指责。
后来改吃食堂大锅饭了，母亲也不用自带干粮了，中午上食堂去吃，我们也都吃食堂了。
在学校吃午饭，晚上我做玉米饼粥、熬白菜、或者熬茴子白、小白菜，虽然有卖茄子、扁豆的，我们家嫌贵，很少买。
夏天我们的水果就是西红柿，那时的西红柿，个大，表皮看着发绿的，掰开里面也是红瓤，沙沙甜甜的，清香可口，一角钱能买一盆，在公用水管子上简单洗洗，端回家，我们围着吃个够，吃剩下的母亲包圆。
偶尔也买点杏，桃，槟果，葡萄、等等，西瓜，一夏天买不了一、两次，西瓜买不好，还不如吃黄瓜。
冬天挤班车太难了，母亲把五妹送长托了。
周一送去，周六下班接回来，每天晚上母亲都自言自语的说：“我小琴哪，像个没妈的孩子，扔在那儿了，不知现在怎样了，哭了吗？吃了吗？和小朋友打架了吗？我是没办法呀！”，说着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周六下班，母亲走进幼儿园，看见五妹一个人，鼻青脸肿地坐在那儿，小朋友们都在叽叽喳喳的玩。
老师忙上前跟母亲解释：“由于小床的栏杆门的门拴没插好，孩子往上一扑，掉下来了，都是我们不好，对不起”！母亲能说什么呢？只和她们说：“把孩子摔成这样，以后可得注意点。
母亲流着心疼的泪水，抱着五妹回家，一晚上情绪低落，不爱说话。
星期天，大部分时间都是抱着五妹，哄她、逗她玩。
星期一，母亲把五妹送去，又改成日托了，不管怎样，每天也要自己看到孩子才踏实。
六零年，母亲怀了六妹，她一直是临时工，重体力活不能干了，就辞去原来的工作，到离家六、七公里的一个厂子看大门。
一路很荒凉，听说还有狼出没，他们是两班倒，工作时间是：早八点到晚八点，到家已经是九点多了。
我们都劝她不要干了，母亲说：“不上班，谁给钱呢？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直到六妹出生的前几天，才不干了。
生的又是个女孩，母亲心灰意冷，调侃的看着我说：“都是你小荣子，给我带来了一帮丫头片子”。
过了十几天，我跟母亲i开玩笑说：“都是你起的名字不好，你看人家取名都叫带弟、汇弟、唤弟、领弟什么的，您起的名都是小二、小三、小四，我弟弟哪能来呀”？
母亲听了，哈哈大笑说：“不行了，晚了。
母亲拼命挣钱，却舍不得花。
她总是说：“这一大家子人，万一有什么需救急的，拿不出钱怎么行”。
哥哥已经有了四个儿子，一家子过得挺好，不用操心了。
六个女儿她时刻都惦记着，吃、穿、住、行、上学，母亲都舍得给花钱，唯独给自己舍不得，偶尔跟父亲生气，为了宣泄，到饭馆去吃一碗面条，买一斤动物饼干，带回家给孩子们分分，作为自己奢侈消费，对孩子们的补偿。
那时，我们家很少吃面条，因为供应的白面很少，只是来客人的时候，母亲会给他们做面条吃，我们自己家顶多就做顿疙瘩汤吃，那就是最好的饭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