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靠近光

殷白晨每晚夜跑锻炼，跑回白天的片场时，视线不自觉瞟向君之荔的椅子，仿佛对方还懒懒地待在那里，翻着剧本，被她的经纪人无可奈何地说教着，而她充耳不闻。

自己的演技虽然被对方诟病，但殷白晨深知，跟君之荔对戏，对方每一个神态都细腻而丰富，他很多反应都是对方带的。一个好的演员毫不费力就可以让对手戏的男一进入情境之中，发挥出自己都不知道的一面。

忽然片场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殷白晨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但对方真的在窸窸窣窣、轻手轻脚地靠近君之荔的椅子。

殷白晨顿时警戒起来。

对方瞧了瞧四周，以为没人，松了一口气，竟然很神圣地看了看椅子，就差洗手焚香，深呼吸了两口，这才轻手轻脚坐了上去。

殷白晨半蹲着一步步靠近，然后跳起来，大喊一声：“颜环你在干吗？”

正躺在君之荔椅子里的颜环受到了惊吓，手在空中划了半天，一个身形不稳，刹那间连人带椅翻倒在地。

殷白晨颜环对峙半晌，接下来的举动竟一模一样，优先扶起君之荔的椅子。两人七手八脚，心疼不已地拍着椅子上的灰。月色下，颜环掸着椅面，殷白晨擦着椅背，重新扶正君之荔的御用宝座。

“你怎么偷偷坐荔荔的椅子？”

颜环被问得一窘，耳朵发红，她支吾了一会儿，干脆凶起来：“问什么问？你不也在这儿。”故意咄咄逼人，“不该管的不要管，不该看的不要看，明白吗？”

她也算出道好几年，自认为对付新人应该绰绰有余。

殷白晨不上钩，反而唇角一翘，晃了晃手机：“我可以不管。不过颜环大姐，手机它自己拍到了。”

大姐？颜环一口老血。

殷白晨坏心地拎着手机，吊在半空，在颜环眼前大转一圈，昭告天下她被抓到了个现行。

好丢脸。万一给君之荔看到怎么办？颜环愈想愈窘迫。她伸出手，跳着就要去抓。奈何殷白晨一米八五，手长脚长，像逗猴一样逗弄着颜环，还大肆“羞辱”她：“跳，小猴子再跳高一点，就够着爸爸膝盖了。”

跳得她好辛苦。

“说，什么条件。”颜环恨得牙痒痒的，双手撑膝，气喘吁吁。累死她了，白眼不爽地嗖嗖射向殷白晨。

殷白晨修长的双腿从运动短裤下方露出，脚上一双AJ限量鞋。白色无线耳机塞在耳中，夜幕下殷白晨容貌泛着玉色，眼眸黑亮，他摸着下巴，竟真的思考了一下。

“第一，不准跟我抢着给荔荔送水；

“第二，不准跟我抢着给荔荔送电风扇。”

“你要不要记得这么清？”颜环快凌乱了，这是多久以前的事，起码一两周了。

“还没说完。”不高兴对方打断，殷白晨拧了一下眉，昂起下巴。

“行行，您继续。”颜环悲愤欲哭，“最后一条啊，你小子别得寸进尺。”

殷白晨头歪着，额前搭着黑色碎发，修长的手指撑着下颏，他深思熟虑般开口：“第三，以后严禁再坐荔荔的椅子。你这么重，万一坐坏了怎么办？”

颜环呆了呆，想打人。

“狠，你够狠。”

颜环吐血扶墙遁走，殷白晨目送对方远去，转头看看自己手机。这手机是他最近新代言的，手感不错，摄像一流。他笑眯眯地打开前置摄像头。

“这样就相信了，”殷白晨微扬唇角，自拍了一张，“想跟我争宠，段位太低。”殷白晨对着摄像头做了一个“杀无赦”的抹脖子动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屏幕扫到后面的椅子，他的视线停了停，眼神逐渐有点荡漾。

“荔荔的椅子，我不坐，我就看看。”

嘴上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趋向君之荔的椅子。椅子软而舒适，托着背脊，柔柔地透出一股女性气息。君之荔也这么躺入椅中，高冷的容颜，柔软而女性的身姿，万事不在意的神情。

对方的目光总是漫不经心地掠过他，殷白晨双臂情不自禁地贴向散发着君之荔发香的椅背。

段夏夏、君之荔路遇舟山，三人一起散步回来，齐齐看到了这一幕——顶流男团组合Super Sense门面担当、大主唱殷白晨，正脸红红地靠在君之荔的椅子上。

段夏夏惊奇不已：“白晨晨还有这嗜好？”

舟山简直没眼看，拿手遮眼。

“荔荔，君小姐……”殷白晨被惊动，瞥见君之荔，语无伦次。他耳朵绯红，手忙脚乱想爬起来，然而腿太长，踉跄了好几下，最后轰隆一声，连人带椅跌倒。

可怜的椅子，一连被重重摔了两次，终于断成了两截。一行人目瞪口呆，定定凝视着地上的“残尸断骨”，目光在殷白晨和座椅之间来回巡视。

——顶流男偶像生生坐断影后座椅。

“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殷白晨急急摆手澄清。

“哦？”椅子的主人君之荔目光淡淡。

“不是你想的那样。”现在情况不妙，他如何解释，那椅子先被颜环摔过，早就饱受了欺凌。殷白晨越急着解释，越像掩饰，那惨不忍睹的小模样，舟山不忍直视，又忍俊不禁。

君之荔淡然点点头，懂了。

“原来经常偷坐我椅子的，就是你。”

殷白晨目瞪口呆，一口气憋在胸前，他是不是被误会成坐椅狂魔了？

“别在意，新人压力大，坐坏个把椅子也没什么。”

“新椅子以后别放他眼前，收起来。”远去的君之荔提醒着段夏夏。

“好。”段夏夏憋住笑。

两人带着一脸“你懂我懂，年轻人的躁动”的理解，自满自足地离去。殷白晨站在后面，心中大声疾呼：“真不是那样。”

舟山心疼地看着自家艺人。

“哥，看来太久不谈恋爱，憋久了，还是会出问题。”他也懂。

殷白晨瞥了一眼舟山，又是一阵日常揉头伺候。

“你不懂。”他恶狠狠地说。

颜环拍完戏，发现今天君之荔换了把新椅子。很简便，但绝没以前的舒服。她惊讶地巡视了几圈，才在垃圾桶边，发现原来那把的遗骸。

“不会真的被我坐塌了吧！”颜环胆战心惊，牙齿发颤，赶紧退出“分尸现场”。

她居然有这么重？

颜环沉溺在对自己体重的惶恐中，一整天都有点心神不宁。

君之荔捶了捶背，新椅子坐得屁股好疼，怀念起她之前舒适的躺椅来。

“再忍忍，给你重新订了把，还是人工学黑科技，正在调运中。”段夏夏安慰道。

话音刚落，那边殷白晨就跟舟山一起搬了把白色休息椅过来。段夏夏笑脸迎接：“你们这是？”

“那个，之前把君小姐椅子弄坏了。”殷白晨对着段夏夏说着，目光却瞥向君之荔。

君之荔昨晚没睡好，今天椅子坐不习惯，有点黑眼圈，眼神发空，没接收到殷白晨的视线。

颜环躲在角落，揪着毛茸茸的公仔。

“这个心机男孩，难道椅子是他弄坏的？好去献宝讨好荔荔。”

不行，不能让他得逞。

颜环急匆匆跑回自己的位置，笨拙地拖着自己那把椅子赶赴战场。

于是整个剧组亲眼见一个大男主和一大女配围在客串出演的影后面前，争先恐后贡献椅子。

殷白晨低声，咬牙切齿：“你昨晚承诺过什么。”

颜环拍开对方，得意挺胸，同样低声：“我可没承诺不给荔荔送椅子。”

“你！”

“我怎么！”

两人互看对方不顺眼，无形的硝烟味甚浓，然而眼神一迎向君之荔，又是灿烂如光，纯情萌动。工作人员摇头，感叹艺人关系看不懂。这动静还惊起了女一号的关注，她私下担心地问经纪人：“我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啊，免得被说不合群？”

颜环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君之荔：“荔荔姐，坐我的椅子吧，我的舒服。”

君之荔见颜环渴望地看着自己，殷白晨咬牙切齿又微微沮丧，目光轻轻在殷白晨身上瞟了一圈。

“他弄坏了椅子，他赔。”君之荔对颜环淡淡道，“你拍戏也累，需要休息。”

“耶！”

“啊？”

颜环看着君之荔，不愧是自己的女神。

殷白晨忍不住挥舞右勾拳，内心雀跃，君之荔第一次用他的东西。

殷白晨拿着剧本，回到位置上，傻笑了整天，就算只能坐硌屁股的板凳也丝毫没有关系。舟山担忧地看看自家艺人，怎么没椅子坐还这么开心？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殷白晨一脸“你不懂”的得意劲。

舟山不敢争论，他家艺人最大，说什么都对。

但有一点他不是很懂，把人家君小姐坏掉的椅子小心翼翼地运回酒店是什么操作？打算修修补补循环利用吗？

君之荔靠在浴缸里，白色泡沫像雪覆盖在她身上。她伸出手臂，端着一杯红酒，独自小饮。浴缸边处燃着小黑裙香薰，蜡烛柔软地亮着小光点。

北欧风格大理石客厅里，段夏夏敷着面膜，盘腿对着电脑，看上去像无脸怪。她敲着键盘，鼻尖隐隐嗅着香气。

浴缸中君之荔盘着黑发，几缕发丝打着卷垂在香肩上，有点湿。她一放松，神情就有点疏离，不知情的人往往觉得很冷。

“真人秀去吗，荔荔？”

段夏夏隔空喊着，这个活是舟山那边搭的线，制作方把节目说明和报价都发过来了。她当时一看报价，吓了一跳，现在综艺都这么有钱？舟山告诉她，是殷白晨向制作人推荐的君之荔。

她喜滋滋，正准备向君之荔汇报细节。

“不去。”懒懒的声音终结了这份喜悦。

段夏夏笑容一滞，连忙跑浴缸边蹲着，恨铁不成钢地劝说：“你知道酬劳多少吗？”

“不感兴趣。”

君之荔头往后仰，闭目养神，露出优美的颈项。浴室四周放着红酒、香薰、洗发露等，是法国的百年品牌，都是随身携带的。君之荔只喜欢用自己的。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现在真人秀很流行，曝光率特别高，上上就红了。”段夏夏诱哄。

“跟演戏没关系，不上。”

其他艺人恨不得争破头，她家荔荔只有清清淡淡的一句“跟演戏没关系”。段夏夏想哭。

“现在大家都上，已经是趋势了。立人设，超圈粉。”

“不需要。”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君之荔睁开眼，水流哗啦从她前臂淌过。

美人在骨不在皮。段夏夏被这个美景惊了一下，虽然她跟君之荔亲密无间，但每次看都有种身边人在电影中的错觉，而且还是那种高级感电影。

君之荔微微眯眼，长睫沾着水汽。

“要演绎不同的角色，就需要保持一定抽离感，不能让观者对演员印象定型。”

“一旦观众对演员产生我很了解他的心态，观众往往更难入戏，难以从一个陌生角度去看待这个角色的人生经历、背后故事、内心感情。”

段夏夏朝天花板哀叹，遇到跟演戏有关的事，君之荔就思考得分外认真，这到底是好是坏？

段夏夏流露出几分难办，“可是现在很多实力派演员都很难接到好剧本。有流量、有曝光的艺人，更容易拉动票房。毕竟现在是粉丝经济时代，比起口碑，投资方更希望直接套现，缩短获利周期，回笼资金。”

空气沉默半晌。

君之荔垂下眼眸，只剩水声在流动。

“是不是找我们的电影还是非常少？”

“不是你的原因，是整个影视寒冬，市场都不好。”

“不用说了。”

段夏夏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敢正眼看君之荔，只得嗫嚅着，“真人秀也没有什么不好，你就当散散心。”

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这五年，电影圈真的变化太快了。”

现在已经不是文艺电影的黄金时代了，自从资本进入影视圈，把大数据那一套搞过来，流量就成为一种资方标准。追逐利润是资本的本质，但艺术，无法用数据衡量。

君之荔没有看她，只是闭目喝了一口红酒，她一饮而尽，可看起来竟意外有一丝脆弱。五年，的确太长了。

殷白晨注意着君之荔的一举一动。君之荔杀青，他再也没法跟对方拍对手戏。舟山实在看不过眼：“哥，你这样好吗？偷拍不够，还偷坐人家椅子，现在还一脸求打包带走的样子，真是令人无语”他实在不想用“傻子”两个字，怕被他的粉丝打。

殷白晨下巴高昂，斜睨了他一眼。

舟山忽然茅塞顿开：“我天，当初选这部电视剧，不会也是因为君小姐吧？”他还以为是殷白晨雄心勃勃，想一举攻占电视剧市场，现在回想，当初根本是一听阵容卡司，眼睛就亮了。

殷白晨卷起剧本，拍向舟山脑袋：“瞎说什么！”脸上却浮现出被戳破的羞恼。

“那是不在意咯？”

“要你管。”

“那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婆婆妈妈，管这么多。”

舟山可怜兮兮，佯装抱殷白晨大腿：“谁叫我是你的妈妈粉。”

“滚。”

杀青宴。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殷白晨对着段夏夏一笑。段夏夏还没想明白，脸已下意识笑开了花：“好好好。”然后就被换到了舟山旁边。

段夏夏不解。

舟山别过头，闷笑不已。

听到导演对君之荔的感谢致辞，殷白晨鼓着掌，一脸精神。君之荔喝了一口茶，身旁殷白晨白皙的脸庞老是晃进她的眼帘。听说，就是他把自己推荐给真人秀节目组的。

身材高挑，脸部线条精致，颜值格外能打，难怪被粉丝称为“帝国级神颜”，的确光凭脸就可以圈粉二十年。

才分神的一会儿工夫，餐盘已被人布好了菜。

抬眼，殷白晨正用公筷夹菜。

“吃鸡胸肉不用担心长胖。”对方夹进她盘中。

隔壁桌的颜环，一直留意着君之荔这边的情况。那个殷白晨，嫌弃自己重，却在给自己的女神夹肉？

我天，又夹了一块肉。

还夹。

颜环目瞪口呆，殷白晨想把她的女神喂胖？等等，君之荔竟夹了两块小排，放回殷白晨盘中！竟敢让女神亲自回夹！嫉妒快使颜环失去理智，她愤愤地捏着筷子，殷白晨这家伙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

殷白晨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看上去俊美镇定，可颜环发现，对方唇角分明溢出欣喜。颜环好想大喊，君之荔小姐姐，你被套路了。

殷白晨仍然一副俊美无害的样子，温柔地望着君之荔：“怎么不吃？”

君之荔摇摇头，吃了口殷白晨夹的肉。

总觉得身后有什么奇怪的视线盯着他们的方向。

颜环今晚喝了不少酒，君之荔杀青，马上要离开了，晚宴这么点时间，还被殷白晨全程霸占。

小鲜肉了不起啊，长得帅就可以吃到君之荔给夹的菜吗？颜环扶着墙，左脚绊到右脚。一想到殷白晨那张脸，就痛快不起来，她仰头咕隆咕隆，又喝了几口酒。

颜环歪歪斜斜地走向自己房间，眼神迷糊地划过一间间房号。

1003。

视线微微定了定，才反应过来，这是君之荔的房间啊。身体一个激灵，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拍门去了。

“荔荔姐，开开门，我是颜环，颜环啊。”颜环披头散发，捶着门，含糊不清地喊着。

君之荔从浴室出来，听见外面一阵鬼哭狼嚎。她拿白毛巾擦着头发，疑惑地挑了挑眉，秀美的脚趿着拖鞋，走到门口透过猫眼望去，外面没有人影，却嚷得惨绝人寰。

门外，颜环整个身子黏黏糊糊顺着门滑到地上，只剩下手臂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从走廊尽头望去，活像扒门女鬼。

门打开了，颜环一个重心不稳，趴倒在地。她迷迷糊糊的，还在想怎么回事，就被眼前的美腿吸引住了。颜环傻傻地笑了笑，缓缓仰起头，美腿主人一脸淡漠，一副“你摸够了没有”的无情。

水珠从君之荔黑色发丝滑落，偶尔一两颗“啪嗒”滴在了颜环坨红的脸上，颜环冲着对方一阵傻笑，最后倒在了君之荔的美腿上。

殷白晨跨出电梯门，震惊地揉揉眼，头皮发麻。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一个长发女鬼，爬进了君之荔的房间？

原本还残留着一丝温度的酒店走廊突然变得冰冷，垃圾桶和灯光泛着铁青，一时之间，那些恐怖电影全部在脑海里乱窜了一遍。

“听说有的酒店很邪门，难道这个酒店也是？”

一阵夜风吹过，鸡皮疙瘩直起。微醺的他冲向1003：“荔荔！荔荔！”

殷白晨猛拍门。

房间内，颜环打着酒嗝，满脸绯红，浑身酒气，嘴里不断嚷着：“荔荔姐，你戏演得好好，我好喜欢你。”“我从小看你的戏长大，你是我的偶像。”“荔荔姐，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对方像个三岁孩童求抱，君之荔身形微闪，对方便露出委屈得快哭了表情。当红女明星发酒疯，娱乐记者们管不管？唉，她真是一时大意，开门给自己弄了一个醉鬼宝宝。

还没搞定颜环，门外又响起殷白晨的声音，今晚这是怎么了？君之荔扶额。

见门被打开，殷白晨刚松一口气，接着眼睛就瞪直了：“颜环你在这儿干什么？”对方竟恬不知耻地抱着君之荔脖子不放，不但靠在君之荔身上，还迷蒙着眼，娇羞傻笑：“捉住荔荔姐了。要亲亲要抱抱。”

君之荔怕是养了个女儿。

殷白晨把颜环的脸推远：“这么重，荔荔扛不动你！快放开。”越推，颜环便越使劲把脸贴向君之荔。颜环用挤得变形的脸，控诉殷白晨：“荔荔姐是我的，我的！”

醋王上线。

殷白晨拒绝：“什么你的！害不害臊！”

颜环鼓着腮帮子：“那你还让荔荔姐给你夹菜呢？你都不害臊，我凭什么要害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吵起来了。

进来一个醉酒宝宝，又来一个超龄男童。“够了。谁吵谁出去。”君之荔开口。

颜环委委屈屈，凝望着君之荔。她忘了警告，小小地吵了一下，就被君之荔和殷白晨联手绑了起来，裹进被子里，捆成一个蚕宝宝。醉意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她嫉妒地看着殷白晨黏在君之荔身边，不想合眼，然而眼皮子却越黏越牢。

殷白晨制服完颜环，酒醉的颜环力气太大，他再也不想理发酒疯的女人。他松了松肩膀，正要跟君之荔说话，转过头，对方下巴静静支在手上，美丽的眼微合。

原来君之荔很困。

也是，拍戏根本没什么时间睡，刚杀青完，又被这样闹，肯定很疲倦吧。

殷白晨动作顿时放轻了一万倍。昏黄宁谧的灯光下，君之荔呼吸浅浅，眼睛轻轻地合着。就是这双眼，平日宁静，演戏时却表情丰富。想起很久以前，他猝不及防地跌进君之荔的瞳仁里。那时，风很轻，她的瞳仁很柔软。

殷白晨蹲了下来，凝视着熟睡中的君之荔。他双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即使睡着了，君之荔的模样也有点冷。黑发安静地散着，像昙花，整个人有一种沉静的气质。她的话很少，仿佛藏着秘密，令人想要怜爱她。

一缕发丝顺着君之荔的脸颊滑了下来，殷白晨盯了半天，最终喉咙动了动，鼓起勇气伸出手，指尖竟不受控制地打战。君之荔耳垂洁白，如珍珠。他屏住呼吸，轻轻地、轻轻地把发丝绾到对方耳后，仿佛在做一件很难很难的事。

君之荔眼皮一动，殷白晨极快缩回手，心跳加速，耳根却在发烫。君之荔嘤咛了一下，殷白晨快速看了她几眼，她还在睡梦中，殷白晨懊恼自己刚才做贼心虚，想再次出手……

“荔荔姐，别信殷白晨，这家伙对你意图不轨。”颜环的声音忽然响起。

殷白晨扭头一看，生怕君之荔被惊醒。

只见被捆在床上的颜环闭着眼，不安分地扭动着，正说着梦话。

殷白晨眯起眼，走到床边，居高临下俯视着醉醺醺的颜环，教训道：“看你，害得荔荔有床都不能睡。”

颜环胳膊一横，手“啪”地打在了他的腿上，闭眼咕哝：“荔荔姐是我的，殷白晨，你走开。”

殷白晨眼珠子转了转，看到床头柜上的一个物品，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

殷白晨弓着腰，笑得邪肆：“说，荔荔是你的，还是我的？”

“哟，不说话了？说不出了是吧。不是很会胡搅蛮缠吗？”

“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此时的颜环当然说不出，她已被殷白晨粘住嘴巴，连说梦话的机会都没有。殷白晨笑得一脸坏。颜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脸上被画成了大花脸。

正准备好好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突然，旁边站了一个人，殷白晨差点跌倒，大半夜的。只见君之荔沉默站着，不言不语，半睡半醒。

他长吁一口气，是荔荔啊。

殷白晨看了看满脸花的颜环，又瞟了瞟君之荔，担心自己被扣印象分。“就是一时手痒。”他挠着头，连忙解释。

迷迷瞪瞪的君之荔好像没听到，脸上的神情比平日多了两分恍惚。她向他伸出手，殷白晨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把口红放到君之荔手中。

之后，他亲眼见君之荔弯下腰，然后在睡死过去的颜环额头上，画了一个“王”。

殷白晨疯狂捂住嘴，避免自己大笑出声。

他笑得快要打滚。

哈哈，看不出君之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梗王。

倏然，君之荔端起他的脸。

微热的呼吸轻融到脸上。

殷白晨陡然心跳飙升，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只盯着女神凑近的侧脸头晕目眩，手也不会动，黑色的眼眸微微闪着光。

难道女神要亲他吻他？

然后，君之荔在他脸上画起了猫须。

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