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怪异的生还者
老关头望着远去的丹增喇嘛叹气:“哎,这喇嘛图个啥?被人冤枉了还不赶紧跑,寻什么秘宝?人生地不熟的,我看够呛!我啊,哪也不去,就守着我这一亩三分地喽!”
“是啊,您可不能乱走,万一在路上犯了大烟瘾,上哪淘换去?”大头笑着打趣儿。董无忌摸着胸前的小银筒心里空落落的,一直跟使劲儿在丹增肩头蹦跳的猴儿招手。
大头问:“您别含糊啦,到底想起来没有?那地界是个什么所在?”
老关头揣起袖子摇摇头:“这事儿诸位得容我两天。您琢磨啊,承德府别的不多,就喇嘛庙多,您问的又是几百年头里的地方,到底在不在还两说着呢!这么着,容我点工夫好好想想,不是我拿大吹嘘,这档子事儿,承德府凡是活着的,除了我,别人还真不明细!”说着话他盯着董无忌鼓囊囊的裤兜,有点抹不丢儿的脸红。
董无忌会意,立马掏出钞票顺手塞给他一把,嘱咐道:“关爷,老话说一事不烦二主,我瞧得出来,您是场面人,我们兄弟的安危祸福可全靠您了。我们还得在承德住几天,再来找您?”
“嘿嘿,不敢!小爷,我也跟他们叫您一声爷,您够份儿!好啦,包我身上。您不用来这儿,偏街陋巷的,您想找我就到上宫门外都统府大街街里,我在那儿有个小烟摊,街面上人都认识我,准能找得着!”老关头露着黄板牙握着钞票,笑得皱纹都开了,一个劲儿道谢。
看看天色已晚,仨人回了都统府大街的警备大队。收拾好宿舍的周少鹏早等急了,见了仨人狠狠训了一顿。董无忌肚里暗笑,也没好意思跟他吵吵,晃悠到郑队长那院,跟刚醒了酒的他打了个招呼。郑队长自然不敢怠慢,又请四人吃了顿丰盛晚饭。眼瞅着快七点了,几人才回了宿舍休息。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一间西厢房,摆了四张破木床。勤务兵倒是很巴结,又是送茶又是送热水,暖壶毛巾铺盖都是新的。别人倒还算了,董无忌瞅着黑漆漆的屋子和简陋的铺盖,发了少爷脾气,边打哈欠边埋怨:“好嘛!这狗窝真够劲儿。老郑也忒小气,外头大旅店那么多,咋把咱们安排在这儿住!真是的!”
“这是我请他安排的,住兵营里最安全!外面万一出点事怎么办?”周少鹏一脸不满,“咱们是在调查案件,不是旅行。请收起你的少爷脾气。”他脱了外衣,白衬衣衬得身材挺拔匀称,浓黑剑眉,目光阴沉的问,“你们一出去就是半天!到底在干什么?我们是来……”
“得了得了!去哪儿你管得着嘛!在这儿找不自在呢?大头、小伍哥,甭搭理他!”董无忌懒洋洋躺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小伍端茶倒水铺床忙完,赶紧端了盆热水,给他脱了鞋,让他把脚泡进热水里,轻轻揉搓。
“让他自己洗!”周少鹏顶看不惯董无忌这副少爷羔子模样,扔了毛巾过来,死死盯住他半晌。
冰冷刺人的眼光看得蹲着的小伍都有点懵,讪讪笑道:“周处长别生气,我们小爷打小就由我伺候,习惯了。”
董无忌闭眼一梗脖子:“伍哥,甭搭理他。怎么?你看不惯?!”
“不习惯!我没时间跟你斗嘴玩!咱们来了承德一整天,你都在干什么?”
“看不惯就闭上眼!谁请你看了?”董无忌冷笑道,“就凭你?傻不唧唧木桩子似的差点叫人家撵出去,你查个屁!”
“你!”周少鹏眸子里射出两道寒光,说来也怪,就他这地位、手段、功夫,等闲人见了都得矮三分,可不知咋回事,面对这个少爷羔子,竟像金刚掌打在棉花堆里,不仅吓不住这个年纪轻轻的少爷,还老是自己气得一塌糊涂。
“得啦得啦,小爷,你甭气周处长啦,没瞧他也急着呢。咱们自己人可别乱了!”大头一通和稀泥。
董无忌这才闭眼不言语,小声嘀咕:“我犯不上,为了这事儿跟个兵痞子又笑又说应付半天,我不累?周处长,有话赶紧说吧。”
周少鹏平缓了一下,端坐了说:“对不起,小董先生,我不该冲你发火,你的方法很……不错,郑队长已经答应,提供我们去围场需要的地图、马匹和给养,至于从行的警卫,他不方便直接派警备队士兵,可以叫警察总署出面。这几项我还是很满意的,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就启程!”
“明天?!”大头接过小伍递过来的热茶喝了半杯,咧嘴大惊,“这么急?”
周少鹏点头说:“对!我们不能耽误了,时间拖得越久,越难确保考察团人员安全。”
迷迷糊糊的董无忌打了个大哈欠:“我的周大处长,你又来了。我问你,档案里说的‘庙里的宫殿,宫殿里的庙宇’在哪儿啊?好嘛,你一声令下,请问你知道围场多大?离承德多远?里头山水形势如何?都有什么险恶之处?”
“这个你难不倒我,这几天我都在认真思考此事,热河围场……”周少鹏如数家珍刚要说数据。
董无忌道:“求您了周处长,别满肚子官司啦,让我先睡会儿吧。两天!咱们再休息两天,等打听清楚了‘庙里的宫殿,宫殿里的庙宇’咱们再去围场。”
周少鹏看他那副少爷羔子样儿,皱眉轻叹一声只好闭了嘴。不知过了多久,夏虫嗡鸣中隐隐约约夹杂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董先生?周处长?”周少鹏立即起身,听出门外是大胡子马弁的呼叫。
“什么事?”
“郑队长请董少爷和您赶紧过去,有紧急情况!”
周少鹏心知有变,立即穿衣起身,叫起迷迷糊糊一脸不乐意的董无忌,拉开门出来。董无忌打着哈欠埋怨:“还叫不叫人睡觉!”他揉了揉眼,冲也想出来的大头说:“你和伍哥等着,看好了咱的东西。”
几人转了俩弯走到正院,万籁俱静,除了隐蔽的几处岗哨,宽敞的院落里一片漆黑。郑队长摸着小黑胡来回踱步,一旁站着个瘦高挑有点驼背的中年汉子,正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地笑。
“兄弟!周处长!咱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太巧了,今天中午传达了命令,警察总署半夜就有了你们考察团的消息。”郑队长一板一眼说完,一指中年汉子,“这是警察署的王署长,专管咱们这旮旯治安,是他的手下发现的,咱兄弟一边走一边听他汇报。”
“有消息了?!”董无忌目瞪口呆,这也太神了!怎么半天工夫这么快?
“王署长,有什么情况请尽快说。”周少鹏十分沉稳。
“报告董少爷,不、不对,报告董先生!”王署长挥手敬礼,他长着一张长条葫芦脸,八字眉煤球眼,下巴跟个大铲子似的,一说话就哆嗦,“请跟我来。”他十二万分恭敬地伺候几人上了车,才说了原委。
原来王署长是奉军的一个连长,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做上了省府的警察署长。他手下警察虽然不少,各县府的警察分局也归他管辖,他却大事不敢管,小事不愿管,毕竟上头还压着警备大队和省府。他也乐得中饱私囊,寻花问柳,贩点热河有名的大烟土赚钱,平日里不过给上头当碎催。
前几天接到寻找考察团命令,这帮子老官油子并没当回事,那么大的热河省,光围场附近就上千里地,找人,上哪儿找去?反正又不是张大帅、虎将军失踪,派几个人随便走走过场,给上头说没找着也就应付过了差事。谁知今儿接了郑队长的紧急命令,王署长慌了神,张大帅、虎将军离得远,县官不如现管呐,他赶紧一咕噜从烟榻上爬起来,吩咐文书写了公事,立即传令围场等处各旗及各县警察局赶紧找人。
不料发了信儿也就一顿饭工夫,他表侄儿隆化县警察局局长就打来了电话,说是头天听围场县的警察说,骑警队顺着围场边巡逻时,在八道岭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重伤的文化人!骑警们不敢怠慢,想带回围场县,可县里缺医少药,见这人伤势太重,县太爷也怕担责任,一道命令送到了条件好点的隆化,不知道命令上说的失踪的考察团里有没有这人。
王署长一听大喜过望,这下正好能在郑队长面前立上一功,便下令叫表侄儿严密保护,立即连夜把人送到承德来。等这人来了,王署长兜头一盆冷水!这还叫活人吗?他便赶紧报告了郑队长。
听他絮叨完,郑大队长哈哈大笑说:“老王啊,你可真给咱争脸!老哥我今儿还给我兄弟夸口呢!行!等我升官了,咋说也把你拉上!”
“嘿嘿,多谢大队长!我就是给您办事的,您荣贵高升了,可别忘了咱。您指到哪儿,我老王打到哪儿!”
“人呢?”周少鹏看看王署长。他赔笑道:“人伤得很重,已经送到城里陆军医院了。咱们拐个弯就到。”
夜晚的承德府很安静,夜色沉沉,轿车大灯昏黄,周围的黑暗里也不知潜伏着什么,令人心悸。
陆军医院在都统府大街往西,原来是一座郡王府邸。奉系得了热河省,为了军事需要,虎将军特意下令拆改了王府,建成一处此地少有的医院,专门为驻扎此地的奉系高级军政人员治病疗伤,由警备大队负责看守。
此时正值午夜两点半,大门口铁栅栏两边的奉军望见轿车,立即敬礼,开门迎候。等众人到了五层楼前的住院部,胖墩墩的陆军少校石院长早已恭候在楼前。
郑队长下了车就叫:“老石!你他娘又吃胖了!快,瞅瞅,这是咱兄弟!北京城来的董少爷,这位是北京警察厅刑事调查处副处长周少鹏。这位是咱老乡,日本留学,也去过德国,承德陆军医院院长,老石,叫他石胖子就行!”
“欢迎!董少爷,周处长。只是太不是时候,呵呵。我刚为送来的伤员进行了全面检查和初步治疗,遗憾得很呐。”石院长看他俩这么年轻人,有点冷淡。
“人死了?!”来不及寒暄,周少鹏闻言一惊。
“不、不,你要相信我的医术,不比你们的调查手段差。你看看就知道了。”石院长擦擦头上的热汗,说着一口流利不带东北味的汉语,客气地冲董无忌伸出手,“哦,董少爷,不知你怎么跟郑队长交上了朋友,哈哈,你跟我儿子差不多年纪,比他更俊秀!欢迎你,请进。”
董无忌瞅着他酒桶似的身材,伸手碰了下他的手说:“我这种长相到处都有,算不得什么,您这身材能做到少校才是奇迹。”
“哈哈哈哈,一个奇迹,你说得对。我在日本待了十几年,回国后在北京城待过几年,咱们中国的美食确实令人发胖!”几人进了大楼,到了三层,楼道里来来往往全是忙碌的医护人员。
“这个伤者很奇怪,”石院长皱皱眉,“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自己都不相信伤到这个程度的人,会活着。”
周少鹏问:“请问,他是什么伤?”
“复杂,极其复杂,实话说我在医学界半生,大概是第二次见到如此奇怪的伤者。”石院长笑着看看疑惑的董无忌,“董少爷是不是想问第一次在哪见的?哈哈,我会告诉你的,那是另外一件极为怪异的往事。请!大家请安静一点。胆小的先生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门开了,四白落地的病房很大,一瞅就是高级病房,医疗设备看着也比较先进:氧气瓶、心电图仪器和大大小小的瓶子,像被检阅的军队一样整齐有序地摆在三四辆推车上。
董无忌本来就胆小,被石院长一提醒,故意落在后头隔着周少鹏、郑队长、石院长的肩膀往里瞧,可前头的王署长太高,又左右摇晃着,他便慢慢踮起脚凑了过来。刚踮起脚,就听众人无不倒吸凉气,闪目观瞧:白色被单下,盖着个不到四尺长的条形物,脑袋上裹的纱布像个大马蜂窝包着大半张脸——如果那算脸,一只眼露着个黑洞洞的窟窿,眼珠儿不翼而飞,另一只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睁开,竟是一条细缝儿!
“他的四肢很奇怪,非常奇怪,请注意看。”石院长慢慢揭开了被单。董无忌往前一伸脖子,等看清了便发出“啊”的一声惨叫,登时昏了过去。
“董少爷!董无忌!无忌!”董无忌睁开眼对了焦,眼前是一脸焦急的周少鹏抱着他连声喊叫。石院长不慌不忙地用酒精给他擦拭额头和腋窝,王署长端着杯热水一脸谄媚,而郑队长却背身在研究床上的人。
“你太紧张了所以导致受惊,董少爷不要怕,在医生眼里,这算不得什么,就当是看一种人体更加奇怪的表现。来,喝点糖水。没有加镇静剂,你的脉搏很正常。”石院长安慰道。
“你感觉怎么样?”周少鹏急问。董无忌摇摇头,躺在温热强壮的怀抱里舒服得有点想睡,猛然想到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被这么抱着,太不好意思,立马努着劲儿要起身,身子一软又瘫了,便沮丧地说:“扶我坐起来,咱可没那么娇贵!”
董无忌喘了几口粗气坐起来,兀自头晕,怕被人笑话,喝了口糖水问:“石院长,你、你确定这是个人?”
“没错儿!是人。兄弟啊,你胆儿太小啦!战场上这路人见得多啦!来,瞅瞅。”郑大队长似乎有些幸灾乐祸,举着手里一张残了的小蓝本晃晃说,“证件上有,他就是你们要找的文化考察团的团长、北洋大学教授张文达先生。”
董无忌被周少鹏、石院长架起来,壮着胆忍着巨大的惊悚,再次走到了病床前。被单下的细长条确实是人体,上面的衣服早已被剪掉,长度不到四尺,像只大萝卜被扔在蒸锅里蒸干水分又晾晒好久似的,完全成了干巴条!皮肤表面也不知是涂抹了药物还是原来的样子,呈现出一层灰绿色的稀糊状,长满了密密麻麻深紫色麦粒大的脓包,看得人毛发森然,直起鸡皮疙瘩。有些脓包已然像天花一样饱满,浆汁跃跃欲出,顶出星星点点的紫黑色脓浆。石院长饶有兴趣地用棉棒轻轻一碰,浆液流出,顿时散发出一股令人欲呕的腥臭味。
董无忌捂嘴强忍着,再看张文达的四肢:两只胳膊也像身体一样收缩干枯缩小了好几倍,像两根麦秆啷当在肩膀两侧,早已扭曲变形。两只手大小、颜色仿佛酱鸡爪子,时不时还轻轻抽动一下,上面也满是麦粒大的灰绿色脓包。左腿跟两手一模一样,右腿正常点,缩得不是那么厉害,也短了一截,上头没有脓包,而是布满了灰苍苍的毒蛇花纹状的褶皱,令人头皮发麻,触目惊心。
这么个奇形怪状的“人”,简直分不出男女老少,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石院长盖上被单道:“幸亏大家都是见多识广的,不然肯定会以为是《聊斋志异》里的佝偻鬼喽。哎,这种伤太怪异了!刚才我们的医生和护士被吓得简直要疯了。”
周少鹏沉思良久,让王署长退了出去,看看董无忌一脸惊惧之色,转头问石院长:“石院长,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谈一下吗?这里的环境……”
郑队长打着哈欠说:“老石,兄弟!你们聊吧,我就不掺和啦,回去抽两口就睡了。有啥事打电话联系。老石,我这兄弟你可照顾好喽!”说罢他出门拉着王署长回去抽大烟了。
跟随石院长进了办公室,等喝了两杯热茶,董无忌才缓过神。
石院长和气热情,倒是不拿大,看看一脸肃然的周少鹏和不安的董无忌,缓缓说:“按常理说,无论是日常还是战时,伤者无非是烧烫伤、枪伤、打伤、撕裂伤、骨骼伤等等,它们都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但是这位张文达先生却很奇怪,非常奇怪……”石院长皱眉想着形容词。
“哪里奇怪?”周少鹏探身问。
“他身上,哦,也就是表皮皮肤,没有任何人为的伤口伤痕,没有中毒痕迹,我们所知道的毒素,没有一种会对他造成如此伤害,他的内脏器官却已经几乎完全衰竭,变成这副模样。按照常理说,他早就该没有了生命体征,可他还活着!除非……”
“除非啥?”董无忌神色惊悚。
“除非他不是人。嗯,或者说他不是我们一类的人。”石院长自顾自点了烟,笑道,“医生吸烟是不好的习惯,可惜我在想事情的时候喜欢抽一支。”
周少鹏倒吸口冷气,忙道:“可从证件上来看,他确实是张文达教授。”
“周处长,您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是按常理说,他当然是人,我们救治他的时候,用的药全是给人用的,很有效。他的求生意识很顽强,你们看到他的昏迷,是我为他用了镇静剂的效果。他被送来时,还比较清醒,只是不会说话,只能大喊大叫,那样的惨叫大概只有在噩梦中才会见到吧。但是我至今搞不明白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和创伤,才能让他变成这样子,所有已知的伤情没有一样符合。这才是最棘手的。”
“还有救吗?他的大脑怎么样?”周少鹏恢复了冷静问,“我的意思是,他还能说话或者写东西表达他的真实意思吗?”
“可以,要等他的伤情安定一些即可。除了他的伤情比较怪异,还有一点,就是他身体的变异和那些令人恶心的疱疹。我们可以确定他的内脏在不断衰竭,但是他的四肢变异以及那些疱疹,更令人头疼,也就是说直到现在我们也无法确定是什么引起了他四肢的变异和那些疱疹,他的内脏衰竭跟他的四肢变异、疱疹之间有没有联系。那不是天花,不是水痘,不是梅毒,不是已知的任何皮肤病……”
石院长聊了半晌。董无忌偏着头想了很久,忙问:“石院长,如果不能用现在已知的医术解释,那么是否是什么法术或者魔咒造成的呢?”
他大笑道:“哈哈哈,真是少年特有的奇思妙想!董少爷,您该去写小说,太异想天开了。那是迷信,法术怎么会让人变成这副模样!”
周少鹏狠狠鄙视了一眼董无忌,要求去检查一下张文达教授身上的物证。他眉头紧皱,望着几件东西沉默不语:一个沾满灰土被烧残了的皮夹子、一个扭曲变形的金戒指、一套破烂不堪野外旅行穿的深色帆布服、一支裂了的木头铅笔和那本残了的证件。上头的黑白照片已经被泥水沾染得模糊变形,好似地狱里的恶鬼。
“这能看出什么来?周处长?”董无忌有点无聊。
周少鹏摇摇头:“石院长,这些都是原始物证吗?这些东西都是真的,我想我们更应该立即去围场了,如果张教授都是如此惨状,我真为其他考察团队员担心!”
石院长淡然一笑:“他们送来的就是这些东西,一样不少。不过我同意小董少爷的建议,应该等张教授醒来后,问一问状况,不然你们真不了解那里的地形。”
董无忌忙问:“石院长去过那儿吗?”
“没有,听说那里是以前大清皇帝打猎的地方,太远了,有马匪出没,我这个医生可没有打猎的兴趣。”
周少鹏忧心忡忡:“石院长从专业角度说得很对,我在学习人体解剖时也没见过这种惨状。不过事不宜迟,我们可以分开。这样,小董先生你在承德府跟大头、小伍两位守着张先生,我可以带人单独去围场。”
“你可算了吧!周大处长!”董无忌有些激动,“就你那直筒子脾气,别还没到围场先把自己丢了!不成!咱们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甭想单独行动!”
石院长笑了:“两位,别急,最迟明天下午,张教授就会醒过来,不会耽误你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