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畸形俱乐部
从窗户中翻出,余昭离开小巷。
黄昏以至尽头,暗夜与霓虹相继登场。
行走在祥和且繁华的街道上,望着那些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行人,此刻,他的内心十分复杂。
因为在余昭生活的时代,这样的场景早已不复存在。
自母体伊伦从调查局逃离,现实世界与阴影界的大门便彻底连通,大量入侵的各种虚怪打得人类措手不及。
海洋成为它们的巢穴,人类大部分领地被其感染变得不再宜居。
资源的骤然短缺逼迫人类社会改变观念,任何装饰和浪费被明令禁止,一切设计抛弃无聊的美感,以节省资源和实用为根本。
比如食物,其作用只是提供能量以维持人体运转罢了,口感和味道如何变得毫无意义。甚至大多数调查员已经不再食用传统意义上的食物,他们一日三餐都用专门配比的药物所替代。
同时,残存的人类时刻被死亡与疯狂的阴影威胁,生命中只剩下了存活。
至于被压力击垮而放纵自己的家伙们,在那个时代,这些人已经不配称作人类了,等待他们的是被避难城市抓捕,收容,并分解成各种所需的物质。
毫无疑问,相比于未来,这里是天堂。
带着一副厌世的表情,余昭朝计划中的目的地走去。
可惜那个时代的人,只有自己来到了这里。
现在,他衷心希望灾厄不会再次发生,普通人永远不必知道世界正遭遇的危机,就像刚刚的小巷中发生了一起他们无法知晓的杀戮。
也希望那些降生于未来的人们,能平平安安地活着。
牺牲与奉献。
余昭加入调查局时曾发过的誓言。
如果有朝一日我会死去,那么我将葬身于无人知晓的黑暗。
……
余昭停下脚步,抬起头仰望。
在他的面前是一栋老式的六层小楼,楼体外面的墙壁上贴满了广告,有推拿针灸,一百天学会毛笔字,家政中介,盲人按摩等。
他要找的地方就在这栋楼里,如果那个老东西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
从楼梯来到四楼,和其他每层有三扇门不同,这层只有孤零零地一扇黑色铁门,斑斑的红色锈迹令人心生战栗。
咚咚咚。
余昭敲响铁门。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回应。
“是谁?”
“一个疯子罢了。”
这是那个老东西曾告诉余昭的暗号,当时的他只不过是当个故事听,从没想过能用上。
在这座名为临江市的城市里隐藏着一个特殊组织——畸形俱乐部。
据他所知,俱乐部的会员们都是疯子,一群令余昭都感到疯狂的家伙们。
但同时,他们又是在母体伊伦出逃后,重建世界秩序中不可或缺的一群人。
不一会儿……铁门被打开露出了条缝隙。
瞬间,吵闹且极富有节奏的音乐声从门内的空间中传出。
将门拉开,炫目的五彩灯光夹杂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房间内部,是和这栋矮楼完全不匹配的气氛。
放纵和疯狂。
昏暗深色的装修,彩色霓虹与富有节奏的音乐中变化。
“咚!咚!咚!”
每一次鼓点都击打在人心脏跳动的位置。
无数穿着时尚清凉的男女配合着激情的音乐在舞池中摇晃身躯,充分享受着失控的快感,神色迷离。
酒精是他们的催化剂。
男人挥舞着手中的烈酒想要痛饮,却被面前的极为诱惑的女性一把夺过来,带着魅惑地笑容将酒倒在自己身上,烈酒顺着她的锁骨一路流了下去。
舔舐,尖叫。
肉体的盛宴。
余昭望着这些人,平静的表情下满是厌恶。
无聊。
尽管音乐十分劲爆,灯光炫人眼目,但这些都不足以刺激余昭的感官。
他想起了那些因放纵而被剥夺人格的家伙们,在绝望与失控中,那些家伙做出的疯狂事情远不是眼前人能够想象的……都是些失去了道德和法律约束的冲动。
与未来那些彻底失控的家伙们相比,这里太健康了。
即便这些人同样都是无可救药的感染者。
穿越人群,压抑住内心杀戮的欲望,余昭双手插兜,神色轻松地朝一面墙壁走去。
来到这家俱乐部,他并不是为了刺激。
“咚!咚!咚!”
随着余昭与那面墙的距离逐渐缩短,门口的保安也逐渐将手移到腋下的枪套。
很快,余昭站在了那面墙前,背对着人海。
保安们的神经也紧绷到了极致,流出冷汗。
这些工作人员清楚墙后有什么。
那是面什么都没有的墙,站在墙前能够环顾整个夜店,看到所有在场的男女。
余昭进来后便注意到了这面墙。
沉默了数秒后,他突然对着这面墙露出了疯狂且嗜血的笑容。
……
墙的后面存在一个不小的空间。
悠扬悦耳的古典音乐在空气中环绕,彻底将墙外的嘈杂隔绝。
华美的装修,精致的食物,俊朗挺拔的侍从手持托盘来来往往。
这里人们的穿着也不似墙外男女,奢华,优雅,俨然一副上流人士的装扮。
他们手持香槟,两三人聚成一堆,彼此交谈着最近做出的成绩。
望向将两个空间隔开的墙壁,从这一侧看去,墙壁不再是墙壁,而成了一片玻璃。
单向玻璃隐藏了这场集会,充分暴露了人们的欲望。
这些上流人士看向玻璃外的男女,露出如观赏动物表演般的表情,那是种鄙夷的丑陋笑容,是高高在上者俯瞰蝼蚁的扭曲。
“喂,又进来一个家伙!“
这时,余昭从外面进来。
“这家伙看上去还挺帅的……只是看上去很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去那儿的不都是猴子吗?你竟然对着一只猴子发情,看来审核人需要重新评估你的资格了!“
“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人类怎么可能看上一只猴子呢!”
这里人们开始讨论余昭。
将他和外面的那些人混为一谈。
不过很快,他们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个家伙好像往这边过来了?难道他能看到我们!”
“怎么可能……他们只是群猴子罢了。”
“没错,一定是巧合。”
随着余昭逐渐走来,宴会中讨论的声音逐渐消失,他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
这是俱乐部建立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作为被观测的猴子,对方竟然察觉到了身为观测者的自己?
毫无疑问,这是种对上位者尊严的亵渎,同时,这些自诩为高等存在的上流人士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阴谋败露的恐惧。
当余昭站立在墙前,沉默的时候。
墙的另一侧同样沉默着。
寂静,对视。
直到余昭露出了他嗜血癫狂的笑容,这份恐惧到达了峰值!
“啊!”
同一时刻,这些上流人士尖叫起来,他们终于确认,那个站在墙前的“猴子”,觉醒了自我意识,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惊恐,慌张。
酒杯摔落破碎的声音不绝如缕。
环绕在空间中的古典音乐到达了高潮,激昂的节奏和人们的尖叫交相呼应。
优雅和尊严荡然无存。
然而慌乱之中,有个男人突兀地静止在原地,失心疯似的露出扭曲的笑容,如同恍然大悟一般。
他流着汗,颤抖着说道:“你们忘了吗?他只是个猴子,杀掉不就行了吗?”
霎那间,整个房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将视线移向说话者,然后又聚焦在余昭的身上。
疯狂的表情逐渐在这些人脸上蔓延开来。
是啊,杀掉啊!
多么简单的答案!
为什么自己会感到慌张呢?
为什么会犹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