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闻孤(4)
闻孤知道花半快撑不住了,不是体力撑不住,而是心理撑不住。他顺势就把魔物往自己这一侧引,花半轻轻松松地就突出了重围。
突出重围的花半愣在原地,看着被魔物围住孤军奋战的闻孤,心中的怒火更盛了。
这个傻子要干什么?
不是花半不相信闻孤的实力,闻孤说到底是戈楼身上的残魄,想来戈楼定是把自己的道行都传给了他,不然他怎敢如此目中无人?
在魔物重重包围下的闻孤肆意虐杀,血红色的眸子划过一丝得意。他心中早就算计好了,等他把这里的魔物除尽,他定会身受重伤,届时可以借苦肉计去向花半问清楚。
虽然……她的回答可能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想到这里,闻孤抿嘴苦笑,月掩风华。
如果他是戈楼,花半对自己会不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而不是现在的艳若桃李却面若冰霜。
如果他是戈楼,花半愿不愿意舍下神明的荣耀,与自己寻一处流水人家、生儿育女?
而不是现在的言行扑朔迷离。
如果他是戈楼,他绝对不会躲避她不得不参与的战争,与她生死与共、并肩作战,护她一世周全。
如果他是戈楼,他愿意舍下一切,带她远走高飞,忘记一切忧虑,不管六界是存是灭,也不管可笑可叹的天意。
但是,世界上没有如果,是怎样就是怎样,所有的假设只存在于不可预知的未来。
她悲悯众生,独独忘了他的一片冰心。
她肩负荣耀,独独忘了他的生死相托。
她舔舐伤口,独独忘了他的殷勤关切。
似乎,她的喜与悲,都不愿与他分享,只当他是一个工具,只当他是一个陌路人。
闻孤笑了,笑出了清泪。
明明近在咫尺,又为何如远在天涯。
她是真的不明白他的心意么?
闻孤猛地挥剑,将魔物击退得很远,而他,突然跪在地上,勉强用剑支撑着,口中吐出一大捧鲜血。
鲜血流在了地上,魔物露出贪婪的神色。
“你的血,好鲜美。”
一个丑陋的魔物说。
闻孤听了,冷笑两声,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如地狱罗刹。
“喜欢的话,就自己过来取啊。”
他食指涂血,在地上画着一个阵法。
魔物一步步靠近,涎水流了一地。
当魔物踩到还未画完的阵法时,他的阵法就会破碎。
阵法被踩碎了。
他高估自己了。
闻孤冷笑,自嘲一般。
或许,他来不及问了。
真是狼狈啊。
就这样吧。
就这样。
他不想知道了,反正回答也不一定是他想要的那样。
闻孤刚才躺在地上,接下来,自己的肢体可能就会被这群丑陋的魔物瓜分掉吧。
他们都尖牙利爪会刺入他雪白的肌肤,把他的身体撕裂,疯狂地抢食,嘴里还发出咯咯的阴森难听的笑声。
他不想去想象这些,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回味戈楼在跳崖之前的场景。对他说的话,坠崖时的神态,都值得他细细回想。
即使是神明,也有这么多无奈啊。
然而,结果并不是闻孤所预想的那般。
花半发现了闻孤偷偷抛出吸引魔物的宝珠,隔空将宝珠收入袖中,一声令下,众神明纷纷提剑冲入魔物的包围圈,魔物凄厉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花半没有参与清剿,而是迅速地跑到闻孤身旁,设下一个下结界之后,把闻孤搀扶起来。
花半冷冷的看着气息奄奄的闻孤,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闻孤无奈的闭上眼睛,答道:
“想问你一些话,怕你不说。”
闻孤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他身上的血渍极重,大半都是他自己的。
花半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便问道:
“你想问什么。”
闻孤故作轻松,答道:
“在你心里,我是谁?是戈楼,还是闻孤?”
对,就这样假装云淡风轻,反正他已经不在意了,就当是提前完成自己的遗愿。
对,自己不在意了,对吧?
可是,为什么当她的眼泪滴到自己手上时,自己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揪心呢?
闻孤很不争气地睁开了眼睛。
自己不是不在意了么?
花半低着头,咬住下唇,像是在做很大的决定。她脸庞上的泪珠,晶莹剔透。
良久,花半抱住闻孤,低声说道:
“活下来,养好了伤我再告诉你。”
她在闻孤额前落下一吻。
是啊,在自己心中,他是谁?
花半也很茫然,不停地追问自己。
从前,她总是逃避。她面对残酷的战争可以豪不眨眼,可以十步杀一人,颜色不改。
但是,当她面对自己的心时,却总是躲躲闪闪。戈楼问她要塑造什么样的人格时,她选择了逃避。闻孤问她在她的心中,他是戈楼还是闻孤时,她也想选择逃避。
神源派她来送死时,她就问过自己,自己真的想这样么?
但是神源立刻就否认了她的自我质问,神源只允许她不折不扣地服从,哪怕让她明知自己是送死。
闻孤的身体渐渐起了虚影,变成一道白光,当白光碎裂之时,就是他陨灭之刻。
闻孤垂头丧气的说道:“算了,我不问了。戈楼的话我没有听,对不起。”
闻孤无奈地闭上双眼。
“珍重。”
他最后温柔的叮嘱。
白光碎成了碎片,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