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缘灭三生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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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东风恶(1)

东风恶,欢情薄。

那年东风舒柔,抚开了桃花,潋滟了半池春水。

一曲琴音,误入了谁的心间。

朱阁上不经意间的一回眸,酒宴间的欢纵全被他抛在脑后。

白面折扇轻掩住华颜后的诧异,半生的缘分便结与那人。

他温吞尔雅,身披青袍,一双素净的手在冰弦间顺畅游走,好似翩翩起舞的白蝶。

出水芙蓉一般的玉面,面容朗润,微泛红光,墨色修眉如刀裁一般。

焚香在侧,幕帘微卷,琴音袅袅,斯人可遇不可求。

他是天界飞入的青鸟,却不为任何人报信,琴音是他最好的言语。

惊鸿一瞥,此音此容,恍若隔世。

“谁也?”

山白低声问道,目光久久停留在帘后。

侍女左右传唤,方问清他是一位善琴痴琴的神君,名秋无。

“闻言他喜别人叫他愁无。”

山白一愣,合上折扇在掌心写着那几个字,浅浅一笑。

愁无,无心,即使秋无。

思量间,琴音戛然而止。

帘后的他微微一睨,冷清的眸子,如冷刀猝不及防扎入山白的心间。

山白连连展开折扇,遮挡住华颜。

再合扇时,他已经抱琴离去了。

山白心中好一番惆怅。

翩若惊鸿映入帘,化作青鸟复归天。天上来的,终难在地下长留。

山白第二日辞行,带上自己的琴,孤身一人从妖界去了天界寻他。

天界云雾缭绕,冷冷清清,一路上他也经受了不少的冷眼和嘲笑。

山白的琴艺也是天下一绝,奈何俗人只认得出他是一只妖。

仙界的一片花海间,山白又听见了日夜萦绕在他梦中的琴音。

花海茫茫,无边无际,寻一人辗转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再无灯火阑珊处。

一切如梦,似幻。

山白席地而坐,摆琴也奏一曲。

他故意弹错了几个音,可未曾想过日后,此情亦是如此。

秋无没有引来,倒是引来了一位终日哭泣的仙子。仙子言他琴音中多有伤感,听后更是令她肝肠寸断。

山白委婉隐晦的道出原委,仙子言:

“天界有神女花半,可求艺。”

山白将信将疑。他要找的,从来都只是那位仅凭一面之缘,便令他心神不宁的神君。

画皮难画骨,寻得了又如何。

蒹葭难寻,雎鸠之音。

机缘之下,山白拜入花半神女门下。神女与其夫恩爱无比,琴瑟友之,钟鼓乐之。

借着神女,又逢小宴,见到了他。

山白与神女合奏一曲,他独奏一曲。

一样的温文尔雅,因为宴上的不是低贱卑微的妖,曲音也高雅澄澈了不少。

鸾鸟惊飞上九霄,此曲此音,更让山白认定了自己的心意。

从前是仰慕,现在是倾慕。

他们之间,自始至终都隔着一道星河,宽不可逾越,深无法见底,亦无人知道它的尽头是哪里。

山白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思慕,不辞而别离开了神女。

想着他无法接受断袖之癖,于是借着狐妖可男可女这点,山白化作了女子的模样,舍弃了过去的一切。

假装是不期而遇,假装是从头开始。

哪怕他一声冷笑将山白驱逐出府,山白也愿在门前叩首匍匐,直到他愿意接受山白为止。

转眼间就到了那一年的年末,九重天上飘起了雪。零落的雪花,变成女子的山白素衣淡妆,比仙界的仙子都要清逸出尘。

过去的低贱卑微,都是过去。

秋无因为山白原是神女门下之徒,便收留了他。事后致信神女,山白更是惶恐不安。

神女回信:

“山白天赋极佳,是可塑之才。”

一份缘,还需要他人成全。

可是在府中数千年,秋无也不曾认真教过山白什么。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四天秋无都在六界游荡,不归府。一年中剩下的那一天,秋无要去找友人叙旧。

大半的光阴就此蹉跎。

倒是有一红衣神女天天上门拜访,山白才想起来同是那日宴上见过的冉扶神女。

一袭红衣,如朝霞赤鹤,与淡泊的秋无大不相同。

她不善音韵,但是舞剑翩若惊鸿。

惊鸿总说要飞向彼方去采撷芳草,山白却一句也没问过彼方是何处,为何要采芳草。

而秋无从来没有限制过山白在府中的自由出入,或许在秋无的心中,本就没有一个可以停泊之处。

他是喜好流浪的孤舟,顺水而行,顺风而进,天大地大,四海皆家。他的心中,只有琴音。

山白留在府中,只是他给神女一个面子。

可笑至极。

山白也怨不得秋无薄情,只能说他没有心。即使有心,也把心给了琴。

秋无,愁无。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东风抚错了桃花会错了意,秋日一无所知且毫不怜惜。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鸿飞鹤舞,拨开重重云雾,总会重见天日与彩霞照云归。

此间的情,不言,难喻。

千百载往往来来,惊鸿舞了一次又一次,落寞了半刹浮华,冷却了三旬烟花,等那人回首,她还愿灯火不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