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试探
杨家老六被打倒了。
林忌没有继续追击，让飞盾回返，回到了他身边。
却又仿佛生怕旁人不知道一样，和刚才一样、继续解说道：
“这次我为双盾加上了明晦之理，虽然罩门还在，却比刚才难找了些，你可以多试试。”
……
战斗就这样变得平稳了下来。
杨家老六虽然比他妹妹能沉得住气，但上来的时候也窝着一肚子火，本想迅速决出个胜负，当然如果技不如人，那他也会老老实实认输，作为成年人，他当然知道林忌此次来心意友善，并不是故意要拂没杨家面子。
只是林忌却并不急着结束战斗，他不断变招，很快就让战斗变得有些拖沓了起来……
林忌的‘双月盾’坚硬凝实，而且被他本人控制着、灵活地左格右挡，要正面突破并不简单。
要直接击破，办法倒是很简单，那就是直接同时攻击双盾罩门。
第一次直接击破，罩门还很好找。
第二次重来，两面盾牌上出现了明晦变数，似乎需要计算中心才能找到罩门，杨家老六试错了三次才找对。
第三次飞盾重塑，盾牌的明晦变化互相干扰，可以看到‘明’的盾牌上出现了‘晦’的部分，‘晦’的盾牌上也出现了‘明’的部分。
第四次重塑，两面盾牌上隐约出现了一些白色的线条纹路，据说这是一种叫做‘谶纬线’的辅助神通，将两面盾牌分成了棋盘形状，里面明晦交错，让人一看就觉得头晕……
就这样一路比下来，杨家老六比得头晕目眩，拄着剑在比武台上大喘气，看着两面月盾在头顶上漂浮，脸上的表情仿佛要哭出来了一样。
可他也没有办法——
每次击破飞盾，林忌总能轻巧地化解他的攻势，然后再趁机重塑飞盾，重新让节奏回到他的掌握之中。
却因为这‘双月盾’确实是主守的法术神通，而且每次盾破之后，也没人看懂他是如何化解杨家老六的攻势的。
在切磋的环境下，众人也确实不清楚他是真的只能这样斗法、还是在故意戏弄杨家老六。
于是一场切磋就这样拖了大半个时辰，杨家老六苦战到近乎虚脱，终于找到了第五层形态的‘双月盾’的阵眼——
“找到了！”
“阴极生阳，阳极生阴，这次的双盾阵眼，都藏在另一方飞盾的背后！”
“给我破！”
啪！
两面飞盾被击碎成漫天啊碎屑，杨家老六精神一振，再次以剑袭向对面的少年，对面的少年则罕见地鼓起了掌：“好，不错，有此领悟，比很多同阶修士强了！不过我的‘双月盾’变化尚未有更多研究，今天便到此为止吧！”
说着，却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突然矮下身子，并且随着灵气散开，数道白色细线在周围成型。
杨家老六只感到眼前一花，感到一种视觉错位的干扰，下意识地挥了一剑，却就这么挥了个空。
下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双脚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住，剑还没来得及收回，右腿膝盖便突然一软，仿佛他在全力一剑的过程中突然崴了脚一样，而林忌重新生成两面最简单的双月盾，朝他迎面撞了过来……
嘭！
哐啷！
手里的剑飞了出去，杨家老六跌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直接滚下了比武台。
“六哥！”
小妹杨心鹿随着其他兄弟、过来接住杨家老六，看杨家老六满脸恍惚，气得连忙起身指着林忌：“你这蛮人，对我六哥用了什么妖法！”
却被杨家大公子呵斥：“小妹，休得无礼！”
一声呵斥落下，老六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却拍了拍杨心鹿的肩膀，起身对林忌拱手道：“多谢林公子指教。”
“什么指教？”
杨心鹿瞪了一眼林忌，却有些心虚地没敢多说，毕竟她也看出来了，林忌虽然不怎么客气，而且一点都不给杨家人面子，但修界从来都是强者为尊。
刚才林忌跟杨家老六搞阴阳斗法，战斗中的强弱胜负尚不明显，结果杨家老六才刚破完他的双月盾，转头就被林忌扫下了台……
却不只像是在故意戏弄，更像是师傅在给徒弟喂招一样，招喂完了，也就不再故意留手了。
这样抱拳一揖，杨家老六老老实实地退了下去，杨心鹿倒是仍然不服，但林忌也没管她，自顾问道：
“那么……下一位谁来？”
说着，林忌重新背起着手，目光扫过下方杨家众子弟，杨家众人将目光看向了大公子，大公子被其他兄弟姐妹注视着，一时间有些犹豫……
他本来并不怯战，而且他有筑基后期修为，若是上去就全力应战，林忌以炼气期修为，必然抵挡不住。
若是那样，今晚杨家不至于丢大人，但斗法比不过这少年的名声就要坐实了。
可若是老老实实斗法、不用修为欺负人，他还真没把握能够战胜林忌——就是那‘双月盾’都不一定破解得了，就更不用说他那些深藏不露的其他手段了。
老大正踟蹰间，突然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喧嚣。
“站住！”
“孙公子，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嘭！
有人一脚踢开后殿大门，出现在了后殿的门口。
杨家众人回头一看，纷纷惊讶出声：“孙逆天！”
却见门口出现一相貌邪魅的年轻男子，男子冲入后殿，被杨家外务执事挡住：“孙公子请留步，杨家在此招待贵客，闲人免入！”
孙姓男子修为不高，没能冲进来。
不过他举起手，指着正在角落里、往杨家老六身后躲闪的杨家小姐——“杨心鹿！”
“你便推说不在，只让家仆与我家退婚，为何人在这里？”
杨家兄弟连忙挡住他，杨心鹿却气不过，跳出来指着他说道：“我爱在哪里在哪里，你管得着吗？”
“哼，说什么远游寻师，便是在与那小白脸寻师吗？”说着，那孙逆天指向台上林忌，大声说道，“你杨家欺辱我父母双亡，擅毁我家婚约，真是忘恩负义，无耻至极！”
“林公子，退婚之事，我杨家可都补偿你了……”
“谁要你们可怜！我今日便看清了，你们杨家上下这些白眼狼，一个个都是背信弃义的人渣！”
“等一下！”
台上的林忌突然喝止，众人安静了下来。
林忌站在台上，等了几秒，孙逆天却没再继续挑衅他。
“这位仁兄你刚才说我是小白脸，恐怕是认错人了，我与杨姑娘萍水相逢，你在这诬人清白，也是太过无礼。”
林忌双目爆出精光，看向那孙逆天，可孙逆天听后却说道：“那便是认错了，我与杨家恩怨，与你有何关系？”
“……”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林忌挠了挠头。
“要不你上来，咱俩比一场？”
说着，林忌召唤出双月盾，看着孙逆天，看孙逆天没什么反应，视线的余光又转向刚刚来到殿门口的杨家家主杨长风。
杨长风自然有些惊疑，也不知道林忌是谁，一个杨家子弟正来到他面前，似乎正在跟他解释刚才冲突的全过程；杨长风打量着林忌，却并没有对‘双月盾’表露出任何特别的兴趣。
孙逆天则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你杨家果然都是些虎狼之辈，今日不愿履约，却让人与我挑战，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场面一片混乱，孙逆天被杨家兄弟们架了出去，紧接着公家修士赶到调解纠纷，林忌被晾在一边，没事可干了。
只有那外务执事上台对他道歉：“林公子，实在抱歉，家里的丑事，竟然闹到了你的面前，真是失态啊！”
林忌问道：“那孙公子，到底什么来头？”
执事叹息道：“此事说来也简单，那孙公子是孙家旁系子弟，长辈与本家先辈指腹为婚，后来便有了一桩姻缘……”
林忌了然：“果然是那杨心鹿？”
执事摇头：“那丫头的父亲是上一辈的老幺，某次前往苍天秘境时，为保护家主而死，家主自感对她家亏欠，所以对其他晚辈兄弟约束很严，唯独娇惯着心鹿那丫头。”
又说道：“心鹿丫头跟孙逆天订了婚，本来是他亡父的婚约，是该继续遵守下去，可那小子不专心修道，整日游手好闲，心鹿丫头怎么都看不上。”
“家主只能依着她，前几日去跟孙家商议退婚，不知为何被那小子听着了，他便引了一群狐朋狗友，来府上闹事，又刚好碰上贵客上门，实在是家门不幸啊……”
执事一边说话一边叹气，说完又提议道：“今日怕是抽不出身了，还请林公子在府上下榻，明日再继续切磋吧。”
林忌摇了摇头：“我自有住处，既然贵府今日有家事，我也不便叨扰，改日再来吧。”
虽然上门来拜访，不过很多修士并不习惯住在其他修士府上，外务执事便也没有挽留，送林忌出门去了。
路过的时候，刚好又看到了杨家门口的混乱情形——
杨心鹿已经不知道被藏到哪里去了，那孙逆天和一群没什么修为的地痞流氓聚在杨家门口，跟试图调解的公家修士吵吵嚷嚷着，场面一片混乱。
林忌从旁边经过，特地认真打量了一眼看起来焦头烂额的杨家家主杨长风，又看了一眼那嚣张跋扈的孙逆天。
杨家家主杨长风是个高瘦汉子，看起来不善言谈，此刻面对着一片乱麻的场面，气呼呼地瞪着眼睛，板着脸站在现场。
那孙逆天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好人，但修为又只有炼气初期的样子，确实是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偶然手舞足蹈间，林忌看到他手心中有些黑色灰迹。
看了一眼，林忌就自与外务执事出门了。
谢绝了对方马车相送，林忌出门走在路上，出门后，已经入夜了。
龙悬城的夜市倒是很密集，两边灯火喧嚣，街上行人往来，林忌走在路上，沉思了起来。
看起来……
这杨家还真不是星邪修。
这次林忌来拜访，当然不是跟这杨家套近乎来的。
他之前觉得那封信有点蹊跷，信上内容说杨家在谋划血洗孙家满门，还准备趁着城主不在操持邪法，在城内血祭朱魔，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在看到那孙逆天、知道他与杨家冲突内容之后，这封信的可信度似乎进一步提升了……
但是林忌经过试探，已经知道了真相。
他已经发现，杨家根本不可能是星邪修。
不只是因为接触的过程中，杨家人讲礼貌、知进退、待客友善、修法正派。
也是因为，刚才林忌进去跟这些人比试，本来就是试探的重要环节。
仙路不易，但修法不会说谎。
刚才战斗中，林忌没用天弔门的元阳神通，他使用的所有神通斗法都是星修法门。
如果杨家人是星修士，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林忌使用‘双月盾’的破绽，并且应该能够通过星修士的朔望之理，轻易破解林忌摆出的几个双月盾定式。
也会理所当然地产生兴趣——却是因为，如今的星邪修尚且会引人反感，但普通星修士根本不需要遮掩自己的身份。
而所有星修功法都刚刚问世十几年，为了让功法进步，星修士普遍需要互相学习交流，提升自己。
所以……
“若这杨家真是星邪修，他们怎可能这么沉得住气……嗯？”
林忌突然一惊，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他没有声张，只是规规矩矩地往回走去，一路回到客栈，却直接从窗户里爬了进去。
“你这人！又不走正门，吓我一跳！”
李灵蜷坐在窗侧镜子前梳头，她似乎刚刚洗了身，换了一身厚实的白袍，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林忌突然推窗进来，她便坐在镜子前，嗔怪着瞪了林忌一眼。
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隐约可闻。
林忌自顾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李灵蜷又跟他说话：“你刚才去哪了呀？店里的灵泉正开放呢，你要洗身的话，现在大概还开着。”
“不，今晚还有事，我就先不洗了。”
“总感觉你好像很忙……对了，你让我清点的那几个戒指，我已经整理好了。”
“先放着吧。”
林忌坐在窗户另一边的桌前，跟李灵蜷说着话，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李灵蜷问了几句话，感到林忌心不在焉，于是室内安静了下来，两人各自坐在窗户的两侧，只听到李灵蜷在梳头的声音。
却突然就在这时，从窗外传来了一个得意的女声——
“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