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践式的嚣张
谈其的生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好。
他甚至规划了一次前往的珠崖旅行,“刚带完高三,好好放松一下。”他说。可惜的是,在计划出行的前一天我们大吵一架,当天晚上他甚至都没有回家。罢了罢了,我想。好巧不巧第二天下楼扔垃圾的时候碰到了他。
“你要不要一起去嘛!”他问了一句,脸色并不好看,但作为等了许久的话,我还是感动得涕泪横流,在电梯里抱住他舍不得撒手。
“好了好了。”他推开我,并没有更多的安慰,只是让两个人以一种陌生的状态站在一起。我局促不安,但还是跟着回了家,收了东西。然而直到机场,我才知道原来同行的还有一对夫妻,是他新认识的朋友。
“黄青杨,马军堡的一个拆迁户。”谈其自豪地向我介绍,“这是他老婆,马军堡的另一个拆迁户,属于强强联合。他们一结婚,立马在马军堡拥有一栋商品楼。”他一气呵成才看向我,最后来介绍我:“我女朋友,鹤城师范大学念书,今早刚回的雅岐,就带着一起来了。”
听到这些,在感慨谈其的交友面真是越来越广的同时,也倒吸了一口气凉气——原来早上的那句话,不过是他的随意的邀约,有没有我本就无所谓。但我依然是那个还会因为他的面子而有所顾虑的人,所以也没有发火,只是默默跟在了谈笑风生的三人后面。在奢侈的旅游城市珠崖,从租豪车、住高端酒店,到出海游艇几千块钱两小时的费用,一行四人的吃穿住用行他全盘包下,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目瞪口呆。想得到他的生活有所改善,但没有想到已经是这种程度的改善。
当然,他的豪气也不是没有回报,珠崖回来后,黄青杨夫妻和他的友谊迅速升温,至少从表面来看,是这样的。
“你去哪里?”看着忙前忙后打扮似乎有重要约会的他,我问。
“黄青杨家吃饭。”他随口回答,那是那段时间他说得最多的话。
“晚上还回不回来了?”自从厌倦了他彻夜不归还要拉黑电话这件事,我就养成了事先问好的习惯。
“到时候看吧。”他漫不经心,而我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那我不等你了。”我礼貌性回他一句。
“好。”他依然很敷衍,都不会直视一下我眼睛的那种敷衍。然后关上门,潇洒地离开。那段时间他频繁夜不归宿的原因后来我也有了答案,不过是一个不那么愉快的机缘巧合。王垚的律师事务所开业的日子里,大家聚餐庆祝,黄青杨夫妇带来了两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孩。
“小毕,”是谈其站起来向全桌人介绍的,“刚从斯坦福回来,他爸爸是南市区城的人大代表,我们在美国念书的时候见过。”那是印象中我的第二次目瞪口呆,才多久没有跟他出来吃饭,他的传奇生活就已经被编造出这样的高度了吗?但我从来没有戳穿过他——甚至于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告诉我他要飞到美国去看科比的退役比赛,都是编造出来的谎言——直接证据是带回来的所谓伴手礼,不过是淘宝上义乌生产的东西。且不说那只是一个只拥有初中毕业证的人,何谈出国念书。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就是他和黄青杨夫妻关系要好的一个侧面而已。
曾经他要在节假日招待自己的一帮好兄弟,“我们先去打球,你就在家做饭,差不多就会回来。”他说。
“你们就放心去打球好了,这里交给我。”我学着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你他妈爱做不做!”开着车的谈其一下子暴怒起来,我呆住了,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这句话有任何不妥之处,“每次让你干点活就是这不愿意那不愿意,你是公主还是怎么地?”
“我没有说什么啊!我就是让你好好去打球,我会给你做好饭的,你们回来吃就好了!”忍无可忍我还是反击了。
“狡辩,你再狡辩,我倒是想看看你还能狡辩成什么样!”他还是不依不饶。
“我说的就是事实,你现在是话都不会听了,是非不分了是不是!”我没打算妥协。
“你他妈就好好在家当你的公主,老子拿到黄青杨那里去,就不信缺了你还不行了!”他决意一意孤行。
当然,可笑的是一通火气下来他也没去,最终还是我做了饭。吃饭的时候黄青杨夫妇也来了,谈其跟黄青杨的老婆脸贴脸交流了十多分钟,旁若无人。
他们的关系正在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存在着,我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印象中,那段时间的谈其结识了很多了不起的人物。如果说我才到雅岐时,饭桌上还会出现来自家乡的阿齐、峰哥那样满口粗话的人的话,现今朋友圈里,还是有谈吐儒雅、风度翩翩的人。随之而来的改变是,吃饭的地点也从当时的城中村路边摊,变成了现今高端酒楼的圆桌包间。
“那个是把边一个非常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也是在王垚律所开业的饭桌上,谈其指着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对我说,“他爸爸原来是把边的公安局领导,还是十多年前,他们家就可以达到了日均收入二三十万的水平。”有为青年看着谈其边跟我说话边看向他的样子,走过来和我们打招呼:“秦浩,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你。”我礼貌地回复了他。
谈其站起来勾住秦浩的背,自豪地对我说:“这可是我亲家,你也要认识一下。”
秦浩一如我见过的千万个谈其的兄弟,谦恭有礼:“其哥过奖过奖,论才华能力,我才是小弟。”
“说那玩意干嘛!”谈其一脸骄傲:“亲家公我们联手,那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两个人很快就进入了谈笑风生的状态,而我,自然识趣地坐下来,不再参与他们的话题。
明明是王垚律所开业的日子,饭桌上趾高气昂的谈其,直接把主角的风头压了下去。至极之时,他甚至把王垚从把边邀请过来参加律所开幕的一众亲朋带到了经开新城他提早预定下来的饭局上,当然,也包括黄青杨夫妻和小毕。
“是他的所开业又怎么样,大家过来还不是看我的面子。”看着满座的朋友,谈其大放厥词。那些和王垚有着十多年交情的人,有的点头,有的哈腰。当然,我还是注意到了坐在谈其边上面露不悦之色的胡长良。
胡长良是谈其最早介绍给我的新朋友,通过王垚认识的新朋友。我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好,因为当年谈其和民大女学生的修云之行,胡长良就是他们的同行人——换句话来说,在他面前,我总感觉自己是直不起腰的。谈其喜欢坐在主位掌控一切,他扫视过去,人们的表现尽收眼底。我能注意到的胡长良的不悦之色,谈其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一把扯过胡长良:“你说是不是啊,小胡?”胡长良整理了一下被扯变形的衣服:“其哥,这个很贵的!”
“我就不信能有多贵!”谈其容不得任何人挑战他现在高高在上役使一切的地位。胡长良明显不想再争论什么,把直接把衣服递到了我这里:“homas Wylde,五千多块钱呢,宋老师你就帮看一下是不是真的。”
我把衣服原路返回,一脸不严肃的微笑回复胡长良,“就凭你还能跟人一男一女修云泡温泉逛寺院,它就不可能是真的。”胡长良知道我在说的是哪一回事,脸色更难看了。
一边是胡长良的不适,另一边是谈其仍未消弭的兴致。结束胡长良的一波矛盾,才认识不久的把边的公务员杨丞鑫很快就被谈其抓了出来做文章,大半个晚上拿来撮合他和小毕。可在座的一桌都知道杨丞鑫是有家室的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结果就是他只能以一种大家都看得到的局促不安出现在眼前。
没有得到期待的结果的谈其并不打算放弃,聚餐结束,当晚就把杨丞鑫带到了家里。几分酒意他忘记了一切,举止轻浮地对杨丞鑫比划起来:“你看看人小毕有什么不好,要胸有胸,要腰有腰,要学历有学历,要背景有背景。”
“你在把边,也就那一套一起还贷的房子,大不了把它留给你老婆,攀上小毕,你还愁这些东西回不来?”
看杨丞鑫还是一副迟疑不决的样子,他直接无视我的存在,坏笑起来:“我帮你试过了,身体很柔软。不过她跟我睡的时候,也不是处女了。不过人嘛,你总不能什么都要求对不对?就这些条件,她也值得你忽视那些东西了。”
而今的我已经不知道也想不起来他们之间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对话,只知道听到这里的时候,我一阵反胃,跑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记忆中,上一次有这样的情形还是在某个小小的饭局上,他的一个小弟对他说:“新找的女朋友样貌、职业都还可以,可惜的是不是处女,被人用过的东西,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舒服。”
“现代社会,很难有处女了,我倒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只是打过胎的确实不能要,那就跟住的房子死过人是一样的道理。”谈其劝他。我压制着自己内心诸多不适的感受,借口出去散了步。但紧跟着也出来了几个一同前来聚餐的女性伙伴,对于他们的言行,大家似乎也不是全然没有评判。不过谈其就是谈其,会愿意放弃彰显自己的机会而照顾其他人的感受就不是谈其。
几次并不佳的体验宣告了我对他的彻底失望,之后为数不多的几次聚餐,我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无论是三观还是言行,已然离我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