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巨变
邑天雄提议从瀑布下的水潭引水，补充水量，让泥石流获得持续的动能。
伤愈后的王丛也积极参与进来，将石墙边沿最后一个水坑做了改进，保证泥石流抵达石墙时，获得足够的势能。
贺珅为慎重起见，组织所有土匪做了两次演练，从水坑注水到最后水潭开闸，确保步调一致，最大限度的提高泥石流威力。
……
丑闾和道童两人伏在桌前喝闷酒。
“将军，”丑闾神情暗淡说道，“你准备如何向铁木儿说这个仗，豫王殿下那里又如何交代？”
道童灌了口酒，舌头打结：“他们不是又放，放回来了几百人嘛，将士出征哪有不死人，胜败乃，乃什么来着？”
虽然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这次剿匪死伤惨重，让丑闾难以接受。他根本不在乎死了多少奉元官差，他只心疼自己本部兵马。
两场战斗下来，他麾下百户阵亡一人，轻重伤三人，士兵死伤近四成，战马武器丢失一大堆。
龙虎寨放回来几百俘虏伤兵，实出意外，释放俘虏这雄破天荒的事怎么会发生在土匪身上？
联想到前丞相太平的养孙贺珅说要策反土匪，这极有可能是贺珅干的。
贺珅这楞头青胆子倒不小，可惜现在在土匪那里和自己干仗。
要是他真有本事招降了土匪，一定要去豫王殿下面前保荐他。
这时弩兵百户蛮子进来报告，溪水断流了。
道童醉醺醺应道：“断就断吧，这水里都生虫子了，喝着都想吐！”
道童说着说着，真就哇的吐出一口酸臭的残食。
丑闾觉着恶心，吩咐士兵清理呕吐物，自己随蛮子出去查看。
丑闾来到军营前投石机旁，见溪水真的露出了河床。
山坡之上的土匪焉头焉脑的在通道上闲逛，未见异常。
丑闾纳闷，这群匪寇又想耍什么阴谋？
“阖家闾，让炮手打几炮，轰开匪寇的城墙看看。”
叫阖家闾的炮兵牌子头领应命，命炮手装填石炮去了。
投石机咿呀作响，接连打了数发石炮。
巨大的石炮嘭嘭落下，其中一炮正中石墙，把土匪垒起的石墙轰塌了一小段。
从石墙缺口上能看见几个土匪正在慌张的往前逃，在他们旁边是几个注满水的池子。
蛮子嘟囔道：“这些匪寇挖池子是何意？”
丑闾也纳闷，断流？池子？
丑闾疑惑问道：“溪水断流了多久？”
蛮子应道：“记不清多久的事了，怕有半个时辰。”
丑闾抬头望着谷内石壁上的瀑布，突然大叫起来：“阖家闾，传令下去，全军拔营撤退！匪寇要水淹军营。”
阖家闾一个激灵，马上跑进军营大叫“匪寇要淹军营了，快跑！”
这时，山谷内传来一阵轰鸣声，如春日闷雷，又似千军万马驰骋，没过多久，一股山风刮来，吹得树枝摇弋不止。
轰！
只见不远处的石墙上空溅起排空浊浪，石墙经受不起巨力，轰然倒塌。
污浊的洪流夹杂着石块树枝从谷内倾泄而出，犹如一头愤怒的巨兽，一路向下狂奔。
这头巨兽远比丑闾想象的大水恐怖万倍，所过之处夹石带泥，体积越来越庞大。
数丈高的投石机如狂风中的嫩枝，一冲即垮。偌大的军营如同纸糊的皮影，瞬间化为齑粉。
虽然丑闾已发出预警，但是仍然有许多士兵、官差、军户、匠户不及逃生，被滚滚洪流裹挟其中，失去踪影。
就在丑闾等官兵魂飞魄散，夺命狂奔时，范离骑着枣红色战马，出现在洪流之末……
豫王坐镇蓝田，将达鲁花赤铁木儿，蓝田县尹蒲公宸骂得狗血淋头。
两人作为军队和州县的敌前指挥，竟然敢瞒报军情！
铁木儿、蒲公宸有苦难言，丑闾和张功臣都没信儿传出来，他们如何知晓阵前发生了什么事？
“战报！战报！”
县衙外响起急促的呼喊声，没多久一个满身污泥的军官冲了进来。
军官来不及辨别在场的人，大呼道：“丑闾、道童将军抵挡不住匪寇，被大水、大泥冲垮了！军队失散，七盘山匪寇马上就要追至蓝田县了！”
豫王本就火气未消，听了军官急报，更是陡然升至万丈。
“你给本王说清楚，到底是大水还是大泥？”
军官这才发现豫王殿下也在场，吓得一哆嗦，双膝跪下：“回殿下，属下等该死！匪寇异常狡黠，拦下瀑布之水，突然放水冲垮了军营！丑闾将军命属下先行传警报，道童将军……失散了。”
月鲁帖木儿、董守简、察塔儿等人陪同豫王前来，听闻噩耗俱是惊呼。
月鲁帖木儿顾不上许多，急道：“殿下，蓝田县城墙失修，怕是难以抵挡悍匪，还请殿下速回奉元城！”
阿剌忒纳失里拍案而起：“怎么，你让本王也学丑闾，做那逃跑将军了？”
月鲁帖木儿急道：“殿下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匪寇正往蓝田杀来，万一殿下有什么闪失，下官也担负不起啊！”
董守简、铁木儿、察塔儿均纷纷建言，希望豫王暂避匪寇锋芒。
至正十年四月下旬，惠宗皇帝颁布大赦天下诏书不足一月，陕西行省腹地蓝田县爆发匪患，悍匪占领蓝田县，吸引数千刁民、驱丁、破落户，聚集骊山之下白鹿原。
此项八百里加急情报五日之内传至大都城，摆在了中书右丞相脱脱的案上。
情报是铨选官刘福禄派人送来的。
脱脱按下不表。
果然，两日后的戌时，豫王的军报也传来。
豫王军报上称，流匪实为河南灾民居多，占据蓝田县之后封闭府库、衙门，未有劫掠之举，城民亦未受侵扰。流匪主动退至白鹿原，陈请官府资助钱粮度日，行省已从民间征集谷物二万余石解燃眉之急，正与魁首交涉中。
除了军报，豫王还捎来手札一封，手札中痛批左司郎中汝中柏私派铨选官员，于粥场栽赃陷害太平，引发此次灾民之乱。
豫王还表示已从潼关、武关、大散关、凤翔府、延安府等处增调军队，以备突变。
脱脱的案上摆着两份重要的文书，一份是四月中旬左司都事武琪及吏部尚书偰哲笃关于变更钞法的奏疏，另一份是都漕运使贾鲁关于治理黄河河患的论证策。
脱脱自复相后，帝国各行省关于匪患、蝗灾、瘟疫、流民、山崩地裂之属的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飞来，摞起来足足三尺高。
而最最要紧的正是武琪、偰哲笃、贾鲁所言之事。
所谓一通百通，治河与变钞一旦解决，天下靖安便可得。
脱脱在案前来回踱步数回，暗骂汝中柏愚钝，喊幕僚传武琪、偰哲笃至中书省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