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亲爱的战马
千里之外的金汤寨，屯戍军正如火如荼的展开屯垦练兵。
这么大一帮人突然之间进驻金汤寨，自然引起周边人注目。
之前说过，金汤寨地处庆阳府与延安路保安县交界处。平时那十几户寨民舅舅不疼姥姥不爱，除了催税粮，两地官吏极少光临。
如今屯戍军如此之巨的体量落户金汤寨，保安县和庆阳府马上派出官员前来巡视。
说是巡视，其实就是想来探个虚实，顺带看能不能捞些好处。
送走庆阳府总管佥事蒋光廷后，贺珅热情款待了保安县主簿陈平。
陈平四十出头，黑布璞头，圆领绿袍，乌犀革带，清瘦而健朗，隐然有风骨。
据李贵介绍，陈平在保安县任官十余载，几乎走遍了北部黄土高原，对此地的山川物产极为了解。
在贺珅新挖的窑洞里，木桌上摆着几个小菜，一大盘烤羊肉，酥脆喷香。贺珅领着丑闾、范离、邑天雄、冯开郓、宋二娘，与陈平推杯换盏数巡后，气氛到位了。
贺珅对宋二娘说道：“主簿陈大人手下几个官差好生招待，回头每人给钞十贯，不能让弟兄们空着手回去。”
陈平只是微醉而已，见贺珅出手如此大方，忙摆手道：“将军，使不得啊，这让下官如何安心。”
其实陈平也确是尴尬。
像他这个边县九品主簿，来见贺珅这个从五品副千户，下官拜上官，按惯例需要备些参拜钱。
可是一来穷乡避壤的保安县没有多少油水可刮，二来陈平本人颇为清廉，就他那十几石米的俸禄，根本拿不出像样的参拜钱。
而且他也听闻了，这个贺珅来头可不小，就算参拜钱拿出手了，人家还不一定瞧得上。所以他干脆头皮一硬，就这么空手来了。
贺珅罢了罢手，说道：“陈主簿，你就别见外了。就算你不来金汤寨，他日闲下来我也会找上门去拜访主簿的。”
陈平是聪慧之人，马上听出了些意味，忙说道：“将军如有事，尽管驱遣！”
贺珅笑道：“好，既然主簿如此爽快，我就直说了。听闻延安路这片黄土地下，埋着不少黑石脂。屯戍军柴火紧缺，主簿是延安本地人，可知何处能觅得黑石脂？”
陈平听后，放下心来，应道：“将军，下官对这个黑石脂倒是有些了解。”
贺珅所说的黑石脂也就是后世的煤。据陈平介绍，保安县望西北走，白于山下的定边与靖边一带就有黑石脂产出。当地百姓经常在风沙刮过的土峁里翻捡，一天能捡好几担。
另外保安县与吴起堡内也有，但是黑石脂一般埋在黄土墚深处，运气好的话也能发现。
屯戍军如此多人马，生火取暖做饭需要大量的柴火，贺珅可不愿意把周围的柴草树木砍伐一空。
况且煤燃烧的温度高，用来炼铁打兵器好过木炭。
问明白黑石脂之事后，贺珅又询问了些山林、水草、风沙之类的情况，陈平据所知一一回答。
酒已尽兴，陈平彻底放下介怀，突然说道：“将军，下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贺珅嘿嘿笑道：“陈平兄，你我推心置腹，有何不当讲的。”
贺珅一句推心置腹，让陈平感动不已，他担忧道：“这白于山中，有一伙上千之众的马贼，领头的叫脱里麻思。将军如此兴师动众进驻金汤寨，怕已被马贼盯上了。”
贺珅猛然一震，马贼？马！
“哈哈哈！”贺珅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丑闾、范离等人不知所以，面面相觑。
只有宋二娘掩住嘴在娇笑。
范离不解道：“你个女算盘笑个甚？”
宋二娘自屯戍军成军以来，掌管军队钱粮物资，得了个女算盘的绰号。
宋二娘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笑：“你们是怕马贼抢，贺珅这贪心汉啊，怕是惦记上人家的马了！”
范离这才拍拍脑门，恍然大悟：“直娘贼，俺们整个屯戍军一匹战马都没，只有十几匹矮脚驮马。马贼有千人之众，必然有不少好马！大当家的，盘它！”
范离兴奋过头，露出了土匪本性。
邑天雄和冯开郓听了也是跃跃欲试，他俩出身于军队，太明白战马对于军队的重要性了。
陈平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脑门上沁出了汗。
这些人让他眼界大开。
盘踞白于山的马贼，连察罕脑儿宣慰司驻扎的探马赤军精锐也奈何不了，眼前的屯戍军还能比探马赤军厉害？
可是这个贺珅招安土匪之事，人尽皆知，他看起来也不似狂妄自大之人，他真有过人的能耐吗？
贺珅没有理会陈平的狐疑，兴致勃勃问道：“陈平兄，这就得靠你了，你应该对这群马贼比较熟悉吧，都给我讲讲！”
对脱里麻思陈平岂止是熟悉，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
脱里麻思曾是蒙古帝国精英骑士，不知何故脱离了军队，领着一帮兵痞、悍匪、流寇聚啸塞外，方圆八百里之内几乎是横行无忌。像保安县这种小城，只要白于山马贼围城跑几圈，县尹、乡绅们就乖乖出城敬献牛羊财物。
贺珅听着陈平描述马贼，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可是对于战马的渴求，让他丝毫不显怯意。
“陈平兄，”贺珅拱手深深的鞠了一躬，满脸恳切道：“感谢你告知这些宝贵的情报，我现在就开始盘算盘算，就不留您了！”
陈平愕然，这个贺珅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真让人难以琢磨，他再次好意提醒道：“贺将军，切不可托大，白于山马贼个个精于骑射，且胆气超群。”
贺珅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这个我理会得，不会让屯戍军将士们白丟性命。今后剿匪之事，可能还要叨扰陈平兄了。”
陈平被贺珅的情绪感染，拍着胸脯说道：“下官回去就跟县尹大人转达，只要能擒获这伙马贼，相信邠王也会大大赏赐！”
贺珅自然知道邠王，正是他掌管着察罕脑儿宣慰司庞大的探马赤军。
邠王，看来有必要拜见一下了。你亲自把我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偏偏又碰巧有马贼这个刺头如鱼在梗。老子需要战马，邠王你不也想剿灭脱里麻思吗？
送走陈平，贺珅独自一人走上高墚，放眼远眺西北方的莽莽白于山。
山墚之下，总教头冯开郓正在指挥步兵练习战阵。
成百上千的步卒整齐划一，号声如雷，让贺珅心里踏实。
脱里麻思，不管你有多强大，多勇猛，你的战马老子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