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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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优等生

我终于醒来,手臂张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从包装里面掉出来的鱼仔,手背染得一阵通红,我只好揪出来一些草把那些油汁擦去。

我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脑海里的嗡嗡声和晕乎乎的感觉消失了,只是感觉到双手和双脚的冰冷。

篮球场人少了一些,但还是有球在跳动。

我忽然发现了旁边居然坐了一个人,翻身起来,原来是阿辉在我旁边。

“你怎么在这里。”

“没事就出来随便逛逛,看到你这么好兴致在这里睡觉,就干脆来坐坐。”

我笑了笑,心想他这逛逛还真是“随便”。

“我真的要走了,今晚回去就收拾行李,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你不会又是说说而已吧,我记得上次……。”

那个梦又由远及近地朝我走过来,我咬咬牙,“不在这待了,什么几把地方,走吧。”

“是因为今天那件事吗。”

“对,受不了了,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搞了,不走不行,不用跟什么人说,直接就收东西,像老八那天一样。”我越说越觉得应该直接走人。

“我不走了,这次你要走自己走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觉得他应该是在说笑。“你真的不跟我走吗,你之前不是一直要走。”

“我是觉得待在这里没意义,但是如果是因为某个人的话,我觉得去哪里都差不多,没有一个地方没有让你不舒服的人。”

“或许吧,但现在我他妈的不想看到那几把人!宁愿他去死!”

他沉默了半晌,仿佛被我突如其来的情绪吓到了。我在这沉默的时间里更加难受,觉得阿豪快要把我逼成神经病。

“我模拟考成绩有五百多分。”

“你说什么。”

“我高考前模拟考有五百多分,最高的时候596。”

我不禁笑了起来,“别放屁了,596可以上985了,你还来陪我上那个野鸡大专。”

“我没去考,高考前我拿玻璃捅了我们班主任,进了少管所。出来以后继续复读,已经没有读书的心了,最后只能上个专科。”

我瞪大了眼睛,坐在地上的身子直接转了一个圈面对着他,“你说什么?”

阿辉缩了缩自己的头,像是要把自己脖子伸进去一般,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看着远方跳动的篮球,我忽然发现,我从没有真正理解这个沉默不语的舍友。

“我属于班里成绩好的那一拨学生,但我不是读死书的人,那时候还喜欢看漫画、上网,我记得自己那时候特别沉迷暗黑破坏神。”

那时候的阿辉没有多少钱,像后来的大学一样,他高中时候就学会节衣缩食拿钱去上网,偶尔骗骗父母要交教材费。由于自己的成绩一直保持在上游,父母从没有怀疑儿子偷偷去上网。

虽然用各种省钱大法,但去正规网吧的钱还是捉襟见肘,阿辉只好每次都去学校附近的黑网吧,两块钱一个钟,六块钱可以上的时间就多了一个小时,即使这对于游戏中的阿辉只是一刹那而已。

学校旁边的黑网吧一共有三间,加起来不到八十个座位,几乎每次都会成为学生们抢夺的对象。

阿辉那时候是住校,周一到周五都会学校的严格管制,作息时间全部按照学校条例来,有同学抱怨自己是在蹲监狱。

周五下午会提前半小时放学,这时候可以回家休息两天。速度快的话他可以在黑网吧抢到一个位子,把一整个星期的网瘾都发泄出来,沉醉在那如梦似幻的三个小时里。

“大家别急着走,先看一下这部16分钟的高考励志短片,看完当场写500字以上的感想,写完统一交给各组组长,写完的可以走。”那天周五下课前,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在化学老师准备踏出门口时走进来说道。

阿辉背着书包,愣在了当场。

这不是阿辉班主任第一次占用下课的时间,阿辉的心又一次凉了下去。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上个月占了两次,这个月到现在,已经是第三次。都是在周五提前放假的时候走进来,写感想或者是做卷子。

班里吵嚷了一番还是终归于孤寂,大家知道怎么闹也不会有结果,重点班的学生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些期望,即使是一些成绩垫底的受尽白眼的学生,平时也被班主任一些手段训怕了。

阿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预想好的东西一下子被瓦解得粉碎。

“我觉得他简直是有什么毛病,或者就是故意整我们,为什么要挑这么个时间呢,明知道大家归心似箭,他进来看到我们都在收书包,肯定是看不得我们开心,他是个内心极度阴暗的老师,以打压学生取乐。”

阿辉站着没有坐下去,班主任瞥了他一眼,直接走开了。

周围不少同学注意到了他,阿辉回过头,看到了坐在后面的学习委员在看着她,眼神中带着说不清楚的情绪。

“其实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厌恶他的作为,而且那天就想着要去上网。”

想起魔兽世界那新出的地图、待刷的装备和即将学习的技能,他趁着班主任还没走出门口太远便追了过去。

班主任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是他有点惊讶。

“老师,我感觉自己的作文水平还行,不想写感想了,或者我回去写,下周再带回来给你。”

班主任惊讶的表情随即变得平静,“不用写了,你带上书包过来下办公室,我交代你两句。”

阿辉松了口气,在同学们好奇和不解的眼光中丢下一句,“我不用写了。”便背着书包跑出了课室。

他心里对班主任阴暗心理的谴责已经烟消云散,飞奔去到楼下最后一间的教师办公室。

一打开门,好几个科任老师都在里面,阿辉有些尴尬,他平时很少过来,礼貌地跟他们打完招呼,走到最里面班主任的桌子前。

他正在用陶瓷杯喝着茶。热气腾腾,刚泡不久。

“你以为你是谁啊,作文水平很了不得吗。老师布置的任务说不写就不写,比你厉害得多的人都不敢忤逆自己的老师!你有什么资本?你先回去吧,我打电话叫你爸下周过来。之前的事一并说。”

阿辉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呆立在那里。

班主任没有再瞧他,拿出手机拔了他父亲的电话,响了许久,没有人接,班主任又开始按他母亲的电话号码。

热气腾腾的陶瓷杯变成了阿辉的工具,被子变成碎片,碎片变成红色碎片,班主任应声倒下,周围的老师看着,每一人敢上前。

“那时候我就像是个不受控制的疯子一样,但一切又发生得那么行云流水。”

一直到现在,阿辉说他依旧不理解当时自己的情感,不理解老师的情感,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一切的爱恨仿佛交织在一切,随时会嬗变,阿辉逐渐疏离人群与情感。

“我看不透那些东西,我害怕它们。”

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阿良和老二的信息我也回了,阿辉却似乎依旧没有说完他的故事,四周早就没有了打球的声音,一切回归孤寂。

寒风此时吹拂着我们,我感觉自己的脸很热,不知道为什么。

“陈仰,有时候情感这东西是不能信的,它让我们相信的东西,往往不存在,我不想看到你被操纵,说白了,一切并没有什么意义。”

迷迷糊糊中那个梦又涌进了我的脑海,此时又是那么的临近。我吸了几下鼻子,感觉空气更冷了。

“走吧。”我淡淡说道。

我们两个一起起身,开始朝宿舍走去。

我们回宿舍的时候,发现地上居然有两个啤酒的易拉罐,远处也有两个,阿辉走上去踢了一下,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这时候我们注意到了在床上躺着的满哥。

他浑身通红,整个手臂盖在脸上,厕所里在应该是老大洗澡。

不一会儿满哥起来了,他坐了起来,全身通红,全是酒精留下来的痕迹。头发乱蓬蓬的,他就坐在那里,是个脚趾很明显地张开着,像是在发着呆。

我不时地瞥了他几眼,然后他就无声无息地进洗手间洗澡去了。出来的时候就开始讲今天发生的事情,原来有他们那边的有一个车间(他没来我们这边)的组长,叫阿伦,据说是看不惯他跟附近的女孩子打得火热,就老是找他的茬,一会儿说他做的慢,一会儿说他戴着耳机妨碍了工作,满哥直接回呛了他两句,于是两人就爆发了矛盾。

“那个叼毛拉屎拉到爷爷头上来了,总有天我要好好教训他。”

我们则开始起哄,要他尽快跟阿伦干起来。

“你们以为我不敢啊,他那个小身板我估计一拳都不知道顶不顶得住。”

“那你拿他咋办。”

“我拿他咋办?到时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