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蓑烟雨任平生

苏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眉州老乡说——“眉山出三苏，草木尽皆枯。”

宋神宗说——“白有轼之才，无轼之学。”

林语堂先生说——“不可无一，难能有二。”

我说——他是罗曼罗兰口中那个“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生活”的英雄。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苏轼的呢？大概是牙牙学语时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大概是青春年少时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大概是意气风发时的“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大概是夜深人静时的“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如果在论坛上发布一个问题：该怎么去形容人生？我想大多数人的回答会是：“人生就是起起落落。”但，苏轼会不一样，他会说：“人生不过起起落落。”

1057年，苏轼凭借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而获得主考官欧阳修的大肆赞扬，并称：“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欧阳修“喜极汗下，甘愿退让此人”，苏轼自此平步青云。

1079年，乌台诗案，还未大展宏图的他因为党争，因言获罪，一贬再贬。65年的人生，40年的官场沉浮，33年的流放生涯，丧母丧妻丧父丧子，世界一直以痛吻他。

我喜欢苏轼很多年，他才华横溢，他满腹经纶，他博古通今，他下笔成文……我喜欢他的诗情画意，可我，更喜欢他的豁达乐观。

被贬黄州，任团练副使，开垦荒地，自号东坡居士，人生失意，跌落低谷，可他，《赤壁赋》、《后赤壁赋》、《寒食帖》，他言的，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被贬杭州，他言的是：“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被贬惠州，他言的是：“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被贬儋州，他言的是：“无令中朝士大夫知，恐争谋南徙，以分此味。”

这，又是何等气度。

说起苏轼，道一句豁达，言简意赅。但又是否有人想过，他年少轻狂时的憧憬。

胸怀大志却报国无门，鸿鹄之志却燕雀之运，怀才不遇，命运多舛——“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我知道，他愤郁过，他不甘过，可他依旧，报之以歌。

杭州修苏堤，开运河，烧制东坡肉；惠州建堤坝，架两桥，引泉水；儋州挖地井，采医药，开学堂……

从不堪其忧的现实体验到不改其乐的精神超越。他没有机会去做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宰相，可一句“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他无愧于心。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的生机勃勃：“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良辰美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情深似海；“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的神采飞扬。

这是，我偏爱的苏轼。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世间冷暖，至此豁达。

眉州苏子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