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安奈乌斯·塞内加（Annaeus Seneca）[1]对于昆图斯·恩尼乌斯和马尔库斯·图利乌斯[2]的评价是轻率且无益的。
（1）一些人认为安奈乌斯·塞内加是甚为无用的作家，他写的书不值得一看，因为他的言语平庸陈旧，主题和观点或者具有愚蠢而空洞的气势，或者具有轻飘的、律师般的精巧，而他的学识市井而凡俗，没有任何来自古代作家的优美和尊荣。[3]而另一些人并不否认他的措辞缺乏优雅，但却表示他对于所述及的事物并不缺乏知识和学问，说他对于风俗中恶习的猛烈严厉的批判不乏魅力。（2）对我来说，无需对他的才智和作品进行整体性的评价和判断，还是让我们来思考下他对于马尔库斯·西塞罗、昆图斯·恩尼乌斯和普布利乌斯·维吉尔（Publius Vergilius）[4]的评论是怎样的吧。
（3）在写给卢齐利乌斯（Lucilius）[5]的《道德书信（Epistulae Morales）》第22卷中，他说昆图斯·恩尼乌斯所写的关于古代的凯泰古斯（Cethegus）[6]的这些诗句是可笑的：
他的同乡人，那些当时依然健在、
依然享受着生活的居民曾经称他
（4）然后他就这些诗句如此写道：“我很惊讶，那些喜欢恩尼乌斯的最雄辩的人们竟然称赞这些可笑的诗句是他的最佳之作。至少，西塞罗将它们列入诗人的佳句之中。”[9]（5）接着他如此谈论西塞罗：“我并不惊讶，有人写下这些诗句，就会有人称赞；除非最伟大的演说家西塞罗是在为自己辩护，希望让自己的诗句显得优美”。（6）之后他又十分愚蠢地加上这句：“在西塞罗自己的作品中，即便是在他的散文中，你会发现一些东西，从中你可明白他读恩尼乌斯并非白费精力。”（7）而后，他列出西塞罗著作中一些他指责为来自恩尼乌斯的内容。如在《论共和国（De Republica）》中西塞罗如此写道：“如同拉刻代蒙人墨涅拉俄斯（Menelaus）拥有一种语言甜美的魅力。”[10]在另一处他说：“他致力于言语的简练”。[11]（8）而后，这个牛皮大王为西塞罗的错误辩解，说道“这并不是西塞罗的过错，而是时代的过错；当你读那些诗时，必须这么说”。（9）他接着说道，西塞罗援引这些诗句，是为了免受行文过于华丽精美的指责。
（10）在同一处他还就维吉尔如此写道：“我们的维吉尔也引用了一些生涩、不合韵律、拖着多余的音节的诗句，其目的不外乎让恩尼乌斯的仰慕者们能在新诗中感受到某种古风。”
（11）但是我已经对塞内加的言语感到厌烦；虽则如此，但我还是不会放过这个粗俗愚蠢之人的笑话：他说，“昆图斯·恩尼乌斯的诗句拥有某种甚为强大的思想，以至于虽则写作于带着羊骚味的人群[12]中间，却能够取悦抹香膏的读者”。接着，在批评了我上面引用的有关凯泰古斯的诗句之后，他说：“你显然知道，哪些人若喜欢这种诗句，这些人就会赞美索泰利库斯（Sotericus）[13]的床榻”。
（12）看起来塞内加真是值得年轻人的阅读和喜爱，他居然将古代作品的优美与风格和索泰利库斯的床榻进行比较，意思是它们了无美感、遭人摒弃与鄙夷！（13）不过你还是听我把同一个塞内加讲得很精彩的几句话回顾并且复述一下，比如他说吝啬、贪婪、爱财如命的人：“你拥有很多又有何用？你没有的还要多得多”。（14）说的好吗？当然很好。但说得好的话给年轻人的天性带来的裨益比不上说得糟的话带来的损害；若是糟的部分更多，而且一些说得糟的话并非充当一些零碎琐事的论证，而是作为两难之事的指引，则情况更为严重。
[1] 卢基乌斯·安奈乌斯·塞内加（Lucius Annaeus Seneca，公元前4年—公元65年），即小塞内加，古罗马哲学家、政治家和剧作家。约公元31年开始在罗马从事政治和法律工作。曾担任过皇储尼禄的老师。公元54年—62年间是罗马最主要的知识分子，非常多产的作家。撰写过一些哲学著作，包括《致卢齐利乌斯道德书信（Ad Lucilium Epistulae Morales）》。还创作过一系列以暴力和流血为特征的诗体悲剧。
[2] 指西塞罗。
[3] 卡利古拉（Caligula）说塞内加的文章只不过是演说练习，他的风格是不含石灰的沙子。据苏埃托尼乌斯《十二凯撒传·卡利古拉》第53节。
[4] 参看第1卷第21章注。
[5] 即小卢齐利乌斯（Lucilius Junior，活动于公元1世纪），尼禄时代曾任西西里的总督，小塞内加的朋友。
[6] 马尔库斯·科尔涅利乌斯·凯泰古斯（Marcus Cornelius Cethegus，？—公元前196年），公元前209年任监察官，前204年任执政官。作为一个演说家而具有盛名。恩尼乌斯称他为说服力之精华。
[7] Suada原意为说服力女神。
[8] 恩尼乌斯《编年纪》第9卷第306～308行。
[9] 西塞罗在《致马尔库斯·布鲁图斯（Ad M.Brutum）》第58节中讨论了这几行诗，认为是对雄辩的最高赞美。
[10] 《论共和国》第5卷第9章第11节。
[11] 《论共和国》第5卷第9章第11节。
[12] 似指不常洗澡的穷人。富人会经常洗浴，浴后在身上涂上香膏。恩尼乌斯生前生活一直清贫，住在罗马的平民区。
[13] 显然是指某个技艺不精的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