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集邮文献史(1872-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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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钟笑炉主办的《近代邮刊》

1.“非办一份准期的月刊不可”

钟笑炉忆及创办《近代邮刊》的缘由云,[242]一是其在研究邮票变体、版式上的突出成就,聚集了一大批粉丝,有许多人来信询问或商讨种种邮票暗记、版式问题,搞得钟氏“寝废餐忘”,甚至于无暇顾及袜厂而“亲疏业芜”,[243]但因“鄙人嗜痴有癖,对于邮票之暗记颇感兴趣”,又因“每有来函商讨暗记者,逐个解答,殊感费时”。(钟笑炉:邮票之暗记/《新光会刊》1943年春季号)

二是鉴于当时“上海虽已有《新光》、《国粹》、《邮话》等刊,但出版之期较长,新邮报道及邮社广告易失时间性,……各地邮友纷纷来函询问各种集邮事项,例如上海有什么邮商,近日有什么新邮发行,沦陷期间敌伪有什么邮票发行”,但“逐个详答势不可能,不答或答而不详,未免使人失望,要想弥补这个缺憾”,所以“非办一份准期的月刊不可”。(钟笑炉:集邮十年回忆录/《近代邮刊》3卷8期)

“办邮刊是要贴本的,我们商定出版的经费除广告收入及预订户的订刊费收入外,不敷之款由五人(五人是指钟笑炉、钟韵玉、徐星瑛、陆建平、沈清。具体分工为钟氏担任国内邮票报道、徐星瑛担任外国邮票报道、钟韵玉担任招登广告、陆建平担任寄发邮刊、沈清担任助理,五人合作出刊。)平均分摊。初定印数1000份,除以500份备发预订户外,每人分得100份。邮刊由协进文艺用品社承印。每月出版一期,篇幅每期8开报纸一张半(16开6面)”。(钟笑炉遗稿:《近代邮刊》片断杂记/陈永欣整理)

《近代邮刊》发刊词

1946年1月31日,《近代邮刊》创刊。钟笑炉对办刊定下要求:“有见解卓越之邮学论著;有明确深刻之专门研究;有包罗万象之集邮资料;有迅捷翔实之新邮消息;有阐述周详之问题解答。”

在《释“近代”告读者与作者》一文中针对读者误解《近代邮刊》“专谈近代票的”,撰文告诉读者“说到刊名‘近代’,这毋宁说是一种偶然,也未必就肯定了什么范围”,[244]认为“还幼稚和贫乏得可怜的中国集邮界,散播青草的种子应该比树立孤悬而高不可攀的乔木更属要务”,强调《近代邮刊》的内容“是属于大众的”,“决不有意规避高深的专门研究”,也不“避免浅近的初阶琐屑”,“‘近代’是表示近代的集邮认识,近代的集邮态度,近代的集邮方法,近代的集邮精神,近代的……;以言集邮,则以近代的认识、近代的态度、近代的方法、近代的精神、近代的,……加之于无论古今中外的邮票,应该是初无二致的,这便是我们的编辑策略,也就是今后的编辑方针”。

早在1943年,钟氏就被推为新光邮会会刊编辑,负责这一年的四期季刊,1946年起又一人担当新光会刊和《近代邮刊》两家邮刊的编辑工作,以一个文化程度仅“私塾读了六年”的人来说,在当时绝无仅有。[245]而且他还要忙于各刊索稿,自谦“以此资质担任编辑,岂能胜任”。[246]自道“这份邮刊(指《近代邮刊》)名为数人合办,结果除了广告部事务由韵玉独当一面毋庸我理会外,其余事无大小都集到我一个人身上来。同时这年的《新光》会刊亦归我编辑,一个月内要出两份邮刊,更忙得头昏眼花了”。(笑炉:集邮十年回忆录/《近代邮刊》3卷8期)由于目力不济,他甚至“须戴上老花眼镜还再用放大镜才能验看版式”,叹息“在这双镜之下去钻那牛角,实是费力不过的,非在心绪宁静的时候不能做,做了一天非有几日的休息不能继续”。

此外,他还遇上因浙江路“市局行将放阔,沿途房屋,均须拆去一部,小店亦在被拆之列,届时生活势难安定,集邮当受打击”。(钟笑炉:民国邮票史/《国邮目录(近代部分)》初稿序)

加上《近代邮刊》自第25期起改为16开书本式,[247]“印刷费大增,同时因国民党货币币值惨跌,收入的订费作用日微,每月赔贴颇大,胡新及徐星瑛两先生[248]既不参加工作,每月却莫名其妙地要他俩补贴多量款子是不妥的,我即商请他们退出,由我个人办下去”。(《近代邮刊》片断杂记/钟笑炉遗稿、陈永欣整理)

《近代邮刊》封面

《近代邮刊》精装合订本义卖得款一千万元(旧币)。

为了能约到好稿,钟氏动足了脑子。在张包子俊为《近代邮刊》写的“集邮废话”一文原稿本最后处涂掉的一句“下一期我再来写点劳民伤财的故事”,恢复涂没的文字刊上,以先斩后奏法来“逼迫”张包子俊为《近代邮刊》写稿。[249]甚至在火车上也为约稿忙碌。1948年3月19日,与吴乐园、陈志川、张包子俊等8人去南京参观邮政纪念日邮票展览的火车上,他力促陈志川、张包子俊为《近代邮刊》写稿,在旁誊清,彻夜未眠。3月20日晚,在中央饭店促吴乐园为《近代邮刊》写邮展观感,钟氏为其誊清,至夜2时,为此“予已卅六小时未睡矣”。(钟笑炉:首都三日纪/《近代邮刊》3卷3期)

在钟氏的主持下,张包子俊、郭润康、孙君毅、钱希清、赵翔云、张文光、陈志川、严西峤、黄建斌、张赓伯、陈复祥、李东园、史济宏等一批邮坛名家在《近代邮刊》刊发了大量颇具特色的邮学论述。[250]发行量达到“每月最高之销数为1600份”。

2.“集邮是顶好有研究,但并不是必要研究才能集邮”

《近代邮刊》自1947年8月31日的第20期开始,一直到1949年12月31日第4卷第12期为止,以钟氏的名义推出“答问”栏目,专门解答邮人来信中要求解释的各种集邮基础知识问题,普及推广华邮。如怎样学习研究版式、凹版票漏色之成因、套色偏位票、隔印和套印偏位、胶水隔印票、纸屑隔盖、折印票之成因及其价值、怎样才算是复印、骑缝盖与隔印漏字、怎样才算骑缝盖、疏密齿及其不同的称法、复齿何以不算变体、怎样辨认各种纸张、重庆大东版票的双面印、庆美纪念票的版式等。

他写给《苏州邮刊》的“集邮百面观”,[251]把集邮者最关心的问题列出一百个,不仅传播集邮常识,而且作者的集邮道德观,在邮刊编辑过程中得到了充分体现。尤其是钟氏创造性地开发出许多集邮名词如:“间点”、“裂中”、“突线”、“直穿”、“分线”、“斜边”等,填补了集邮名词一些难辨杂乱的空白,为邮界所沿用。

《近代邮刊》自1947年8月31日的第20期开始,一直到1949年12月31日第4卷第12期为止,钟氏推出“答问”栏目。

《近代邮刊》合订本义卖

即便是一则按语,也能见钟氏卓越邮识、编辑功力以及他对邮界同人的仁厚之心。

1946—1947年间,邮界对当时发行不久的中信版、百城凸版等邮票存在纸质、齿度、刷色等方面的差异进行传统的分类搜集,在版式、纸质、齿度、刷色方面因繁杂而致分类困难。

1946年5月,《苏州邮刊》创刊号上刊登了该刊主编李铭“关于‘集邮大众化’的几句话”一文,首次提出了“集邮大众化”之说。李铭针对当时变体异样票多得遍地皆是,单以纸质而分,每一种一枚邮票可分成五六种之多的现状,指出:一般专家,用尽心计,一一分类,五花八门,使初集邮者不敢着手收集,欲求华邮进步,我们应该打破这种阻碍。还有,如上海加盖的暂售票,在集邮处正式发售者只有九十四枚,而邮商的手中竟多至一百零几枚,此例外的十余枚,其售价之高,竟超过正式的九十四枚,并且出了高价还是不容易买到,邮商奇货可居,而集邮者认为没有凑足一百零几枚就觉得没有集全,使集邮的兴趣减少了许多,更因此而无兴趣再集各区改作了”。其主要论点为“必须将‘钻牛角尖’式的研究方法打破,使华邮普通起来”,提出“在集邮大众化的原则下,使分类的种类减少。即有发现,可作为‘暂售额外票’(组外品)而论,与普通正票无关”。

赞同李铭论点的朱璐在“谈谈中信、百城版”的文章中,同意李铭所编的《华邮袖珍手册》的分类。质疑“不分纸型、刷色、粗细齿,已使集邮者搜集困难,倘如上海近代票权威孜孜发掘至100种、200种,以至1000种亦复可能,彼时尚有何人敢着手收集”。

由此在邮界引发了长达8个月的争议。

钟氏在《近代邮刊》编发了一系列文章如“朱璐君所谓的大众化集邮”、“试论所谓大众化集邮”、“救救初级集邮家”、“集邮大众化之错误观念”、“从大众化到专门化”等来讨论这一问题。

一些论点有片面偏激如朱璐的文章提到:“勿受近代票权威者之引诱,钻牛角尖”。

《近代邮刊》

陈志川为支持《近代邮刊》捐赠《国粹邮刊》合订本(载《近代邮刊》)

钟笑炉为此在《近代邮刊》13期,李铭撰写的“从大众化到专门化”一文后,以“按语”指出“因势利导,劝人采用简便集邮法是很好的,劝人只知简单的邮识就不妥了。把研究放到大众化三个字里去,似乎叫全体集邮者都要研究,这就是把研究看得太轻易了。集邮是顶好有研究,但并不是必要研究才能集邮”。这些透彻的论述和说理,使论辩双方心服口服。

他还为调动读者的积极性,在3卷11期《近代邮刊》的“编后记”里,向读者征求意见,以进一步办好刊物。三周时间收到了200多封信件,有的写出了几千字的专文,读者有批评也有指导意见。

3.“有人说‘邮人相轻’,我则体会到‘邮人相重’”

钟氏每整理出一条邮票资料,甚至搜集到一条邮讯,都及时撰文发表公诸于众。

他整理的20世纪30年代以来我国邮票的发行资料,成为后人编著中华邮政邮票目录和解放区邮票目录的重要依据。国内外出版的近代中国邮票目录,都有他的直接支持或间接影响。郭润康、马任全、王纪泽、张包子俊等都获得钟氏提供的集邮研究资料。

对每一件来稿,钟笑炉都精心加工编辑后才予以发表,有的增补文字已超过了原文,但仍以作者署名。郭润康在“读‘近代’忆钟老”一文中提及的一件往事突显了钟氏的编辑风格。1944年,郭氏写成一篇专门论述中信版题版票的邮文,但由于稿件到达上海时,已是《国粹邮刊》32期即将付印之时,主编陈志川收到以后,认为“内容切实华贵,诚近代票中重要之史稿也”。为了使来稿更为充实、丰富,陈氏“请笑炉先生加以批注”。

此稿后在《国粹邮刊》33—36期以“邑丹初稿、钟笑炉参注”名义发表。

而钟氏为此稿“逐段补注”,增补了四个内容。自谦“今日为此稿补注,已觉尽管窥之能详,越若干日后,当又觉漏缺不少矣。鄙乃为之琐琐补注,未免添足之嫌,但以近地同好,每有急求尽知之望,另文报告,力所不能,附骥有机,于尾一赘而已”。

《近代邮刊》

但《中信版票》一文补注的内容、文字均已超过原文。如第十节“变体”,原文仅500来字,“笑炉按注”增添了近千字来叙述变体票的来历、辨别办法和价值评判。

故郭润康后撰文道及此事说:“‘中信版票’原稿一经钟老批注而益臻完善,基本上可为中信版票的研究一锤定音,但真正的功劳要归功于通天教主(指钟笑炉)也”。(郭润康:读“近代”忆钟老)

郭润康还言及他的多篇著述得到钟氏的无私帮助,[252]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说:“纵览我与笑炉先生的友情邮谊,是一个在邮品交流上、邮识切磋上,充满着互助的精神,这种精神,贯彻始终。比如《中信版票》一文,经志川先生牵线,请钟老加以批注,我与钟老在集邮的征途上体现出一种高层次的友爱,有人说‘邮人相轻’,我则体会到‘邮人相重’耳”。(郭润康:读“近代”忆钟老)

1942年,黎震寰编著的《近代中国邮票图鉴》、《近代中国邮票图鉴补刊》及《中国邮票图鉴全集》相继向世。[253]书出版后很受读者欢迎。陈志川在《万邮简报》上发表评论说:“这本书(指《近代中国邮票图鉴》)倒并不出版于中国集邮事业荟萃之区的上海,而竟由一位远居津沽的邮人私人出版,那末我们多少有点同情而自惭形秽的了。”

然而,说起这几部书稿,黎震寰对钟笑炉感念不忘。当作者欲编写《近代中国邮票图鉴》时,是钟笑炉,对他“建议先从近代票入手”,“又敦促添入中国早期票部分”;当作者欲编写《中国人民邮票图鉴》时,是钟笑炉“马上把许多区票资料寄给我”;“所有我编写的邮书”,是钟笑炉为之“细心校阅”。[254]

邮刊珍本义卖结果(载《近代邮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