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取为荼煮羹饮
晋惠帝使用的瓦盂,即是口径较小的陶瓷饭碗。因为在晋代,茶器还没有从饮食器中单独分离出来。
陆羽的《茶经》引用《晋四王起事》云:“晋四王起事,惠帝蒙尘,还洛阳,黄门以瓦盂盛茶上至尊。”西晋八王之乱后,公元306年,东海王司马越,把晋惠帝司马衷从长安迎归回洛阳,晋惠帝被下人伺候着用瓦盂吃茶。文中的“瓦盂”,应该是指当时的瓷器。晋惠帝作为堂堂一国之君,为什么会使用瓦盂吃茶?要解决这个问题,就需要知晓当时的茶是怎样制作的?茶是如何被煮出的?又是如何区分茶的?那时的茶器,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水准?
陆羽的《茶经·七之事》引三国魏初的《广雅》记载:“荆巴间采叶作饼,叶老者,饼成以米膏出之。”从张揖的记载可以看出,三国时期,所采的茶属于比较成熟的叶片。对于所采的茶之老叶,晋代郭璞在《尔雅注》中进一步解释道:“树小似栀子,冬生叶,可煮羹饮,今呼早取为荼,晚取为茗,或一曰荈,蜀人名之苦荼。”也就是说,年初早采的上一年生的冬生叶,称之为荼或苦荼。晚采的,即当年春生春采的嫩叶,谓之茗。这样,我们就能正确理解,南北朝时期的《魏王花木志》对于茶的记述:“老叶谓之荈,嫩叶谓之茗。”
综上所述,当时所采的茶,还是较老的冬生叶。采回的鲜叶,可以直接煮作羹饮;也可把采回晒干的叶片,在火上炙烤后,加葱、姜、橘子等混合煮饮。《广雅》有记:“欲煮茗饮,先炙令赤色,捣末置瓷器中,以汤浇覆之,用葱、姜、橘子芼之。其饮醒酒,令人不眠。”当饮茶方式随着秦军的扩张,沿着长江向下传播、影响到吴越之地时,唐代杨晔在《膳夫经手录》中这样写道:“近晋、宋以降,吴人采其叶煮,是为茗粥。”茗粥,一般是指用茶树鲜叶直接煮成的浓汤。其内可能掺有淀粉类、蔬果等,如唐代储光羲的“淹留膳茶粥,共我饭蕨薇”。也可能是纯粹的浓茶汤,如宋代蔡襄《茶录》的“汤少茶多则粥面聚”。不加淀粉类、蔬果的茶汤,一般又称为清茗。《桐君录》记载:“西阳、武昌、庐江、晋陵好茗,皆东人作清茗。茗有饽,饮之宜人。”
云南的古茶树
晋惠帝所饮的茶,是怎样分汤的呢?我们可以参考西晋杜育的《荈赋》记载:“水则岷方之注,挹彼清流。器择陶简,出自东瓯。酌之以匏,取式公刘。惟兹初成,沫沉华浮。焕如积雪,晔若春敷。”按照杜育的描述,其煮茶的水,取自四川岷江的清流;煮茶的器皿,是用茶鼎、茶铛、茶釜等;待茶煮好后,用天然的匏瓢,把茶汤舀出,然后酌分到简易的陶瓷茶碗中。
杜育铺陈赞美灵山所产的“荈”,是在“月惟初秋”,趁农闲“结偶同旅”所采的秋茶。这说明,在晋代或晋代之前,春天所产的“茗”,还没有受到人们的关注。晋代包括此前所饮的茶,主要为春生秋采,或是冬生隔年早采的较老叶片。如此推理,晋惠帝所饮的那盏茶,大概率会是秋茶。
到了魏晋时期,瓷器和漆器作为生活器具,已经基本取代了秦汉时期流行的青铜器。以易溶黏土低温烧制的各色陶器,作为原始的饮食器具,自新石器时代发明以来,虽然解决了人类最基本的饮食问题,催生了饮食文化,但是,也因其存在的胎质疏松、吸水率过高等缺陷,不可避免地制约着人们生活品质的提高。到了商代,一种以瓷土为胎的带釉硬陶的出现,标志着原始瓷器的诞生。汉代青瓷的创烧,成为中国陶瓷发展史上的里程碑。这就意味着在人类历史上,真正意义上的瓷器时代已经到来。晋惠帝手持的瓦盂,其材质可能是陶器,也可能是釉陶,但更有可能是青瓷。因为杜育所载的瓯窑,自东汉就能在1300℃左右的高温下,烧出釉色淡青、透明度较好的青瓷。作为早期理想的饮茶器,就需要器壁轻薄,手持轻便,胎质坚硬且吸水率为零。盂,即是较小口径的碗。碗,本作“椀”或“盌”,它是一种口大底小的器皿。《说文解字》说:“盌,小盂也。”又曰:“盂,饭器也。”晋惠帝使用的瓦盂,即是口径较小的陶瓷饭碗。因为在晋代,茶器还没有从饮食器中单独分离出来。此后,用作茶器的小碗,其口径一般会小于150毫米。
魏晋时期的黑釉鸡首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