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之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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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二〇一六年 缘起缘灭

第二年春天,我与公司的一个同龄男同事走得比较近,确切地讲,是他在追求我,而我也并不反感。

我向来庸俗,白日里可以伪装快乐无虞,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孤灯作伴的情节总令我倍感凄清。尤其是工作不顺或情感不畅的时候,我就会再次觊觎那些俗世间的美好。而那个男同事的出现,似乎是破冰,他坚持不懈的态度让我动容,心中某种贪婪的情愫蠢蠢欲动。

只可惜,他不过是落入湖中的一颗石子,涟漪是短暂的,连同他的出现,也不过如昙花一现般的绚丽。

那天晚上加班到了八点,我与那个男同事并肩走出学校,迎面开来了他的车。

他按响了喇叭,一如当年地铁口出来那会儿。我本想装作没看见躲过去,可车子却正正当当地驶到了我们面前,避无可避。

时值春夜,那天早上出门前我分明看了天气预报,气温不低。可那一刻,阵阵凉意像是被打翻了的墨砚,肆虐着从心底翻澜而起,以至于我不自觉地在原有的距离上与那男同事分开了一步。

男同事该是感受到了我的异样,问我怎么了。

我没说话,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旁边车窗落下后出现的这个人。

上车,他说。

我说不了,自己回去就行。

听话,上车。他又重申了一次,语调柔和,旁人万万听不出他言语间挟带的怒意,可我却了然于心。

他把我当成了他的私有物品,容不得他人触碰,也不愿放我自由。他当即下车将我拉进了臂弯,绵里藏着刀,问我怎么这么晚。

我突然明白这并不是巧合,而是他发现了我的背叛之后,看准了时机“管教”来了……

男同事问我他是谁。

我开不了口,也知道在那个节骨眼上,无论我怎么辩解都不过徒然。

果然,他毫不避讳地说出了事实,不带炫耀,只是陈述:她是我的女人,包养的……

我木然地站着,眼睁睁地看着男同事等待解释的眼神从渴望逐渐失了光彩,就知道那颗石子已经彻底沉入了湖底,再掀不起任何波澜。不仅是这个男同事,今后任何石子或是石头,只要没有他的允许,就都不会有波澜。

男同事闻言勃然大怒,问我是不是真的。

我任由陆虞宗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此时的沉默就是肯定的回答。

男同事痛斥我不要脸,我没有反驳,他骂的这一切都是事实,所以我无从反驳。

男同事走后我的眼泪才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我自知最不该在他面前落泪,可那一刻的难过容不得我的眼泪再往肚子里吞,于是我只能蛮横地抹掉眼泪,问:满意了?

可这件事似乎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确切地说,他根本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就好像轻描淡写地拂掉落在他衣服上的一片树叶,无伤大雅也不值一提。

满意什么?他说,那小子又不信任你……

回到公寓,他问我有没有跟那个人做过,我骗他说做过了,他一掌量了上来,又问了一遍:说实话!

我依旧坚持。

本以为他会因此而愠怒,至少会嫌弃我肮脏,可他没有,他只是浅笑着问我:谁的技术更好……

我嘲讽他真是不挑,他不以为意,说怎么不挑?说我就是他精挑细选的结果……

曾几何时我很在乎身边人对我的看法,因此常常曲意逢迎,弄得自己满身狼狈;自从来了这里跟了他,再加上年龄和阅历的增加,我渐渐不再把旁人的态度放在第一位,因为我开始明白人一旦逢迎,就会丧失自我。别人的态度固然会影响心情,可不得不承认的是,逢迎的时候我也并不是真正的快乐。

唯独他不一样,他的态度是我奋力踏破桎梏却依旧想要的抓住的东西。很矛盾,我好像既想做一些事让他生气,却又打心眼里不愿他弃我而去。我对他反复试探,试图推开他又害怕失去他。而那种留恋感又似乎与金钱权利无关,我搞不懂这种怪异的心理。曾经冒昧着试图将它与“爱情”扯上边,但又觉得不该用这种畸形的产物去玷污神圣的爱情。

因为从始至终我都不确定,在他心中我的定位在哪里。我是怎样的人?值多少时间的消遣?在他心里能否占据一席之地?而一切的答案都被送进了四季的轮回里,从此杳无音讯。

那天他看见了我那些药,说我挺谨慎。我说不是谨慎,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他还是晦暗不明地笑了笑,说我活得太清醒又太悲观。可是清醒地从命难道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举着小概率的胜算与命运博弈呢?

其实他和我都知道,但凡我稍微动一点歪心思,无论是出于法律还是人道主义,我都可以从他那里获得一大笔钱,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金钱都是实实在在的。可我不愿将自己的底线一降再降,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坚持些什么,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故作清高或是胆小怯懦,或许都有那么点成分在,唯独与“品格”二字沾不上边,而他似乎也看穿了我的心思,从不防范于我,甚至到后来还直接免去了那层隔阂……

那阵子我情绪低落,每天去上班见到那个男同事,总觉得亏欠于他,更害怕他把我的事抖出去,让我无颜再在这里待下去。面子事小,工作事大。而事实却是我小人之心了,他没有宣扬我的事,也没有事后纠缠,只是尽他所能地避开了与我的交集,主动申请调了部门……

自从那个男同事调离了部门之后,与我算是彻底分道扬镳了。其实我并不确定,他调离部门的事与陆虞宗有没有关系,我只知道,他们都对这件事缄默不提。

我试图在微信上向他道歉,却发现他已经把我拉黑;后来我发短信过去说对不起,也如石沉大海。

陆虞宗看出了我的心思,问我最近怎么好像兴致不高。

我说我伤害了那个人。我本就有过离异的婚姻,虽然个人认为这不该成为女性重新寻找幸福的阻碍,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社会在很大程度上还是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我们这个群体的。而那个人可以不不计前嫌,在被我拒绝了多次之后依旧坚持与我交往,这让我无地自容。

他嗤笑一声,建议我用绝对的理智去压抑一切不该有的情感,与其整日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搞钱!

他说小孩子才谈情说爱,成年人的世界只谈钱,或者婚姻。

听到他说婚姻两个字,我终于鼓起勇气顺水推舟般问他:“婚姻?那你有婚姻吗?”

他避而不答,反问我:“你觉得呢?”

我说我不知道。

他说不知道就算了,反正知道得多了未必是好事。

我不确定他的回答是什么意思。肯定吗?还是怕我心存妄想而给的否定?

我借机问他打算什么时候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说缘分结束的时候,我们的关系自然就结束了。

可我之前在刘德华的一部电影里看到一位大师说:他来了,缘聚;他走了,缘散;你找他,缘起,你不找他了,缘灭。走过的路,见过的人,各有其因,各有其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