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月上柳梢头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我忽然想起这首词，就随口念出来。子佩正从车上往下拿灯，听我这样念，笑道：“前边还对的上，后面就有点不对景了。应该是又见去年人，笑满春衫袖。你看可对的上？”
我笑道：“这样改才觉得是上元应该有的景置。原诗太伤感了。”
子佩把灯都拿下来，笑道：“我喜欢辛弃疾的那首元夕。最后两句，你记得吗？”
我笑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是在想你的艳珍姐才记得这句吧？哼！”心里没来由的有点酸涩。
子佩大笑，道：“哈哈，看你，又在吃哪门子醋？你不记得有一年上元夜，我遇到你跟着大表嫂来看灯吗？你还闹着要跟着我去，大表嫂不放心，你忘了吗？”
我忽然想起来，有一年上元节，大嫂带我来放灯，遇到子佩，他要带着我，大嫂没让。子佩就和其他男孩子们去别处了。
后来，因为人太多，我就跟大嫂走散了。正一个人因为找不到家哭呢，看到子佩和同伴们一路找来。
我不由笑道：“那年你是偶然遇到我们的吗？”他冷笑一声：“哼！你怎会知道我不是一路跟着你们的车来的？”
我惊讶的看向他。嘴张的老大，道：“从你家走到我家？又跟着来灯市这里？”
子佩认真的点头道：“嗯！然后就说找不到你了，我着急的发动所有的小伙伴寻找。到半夜，才看到哭天抹泪的你。”
我走到子佩身边，他扶住我，我小声道：“子佩，为什么呀？你是好玩儿才跑那么远吗？”
子佩搂住我的腰，抬头看那一轮刚刚升起来的圆月，那月亮像个圆圆的镜子，撒下明亮的光。又大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
子佩喃喃道：“锦儿啊锦儿，那时候我就已经梦想着把你娶进我们家了。我梦想着，我的新娘子是小锦儿，我会每天扛她在肩头，不让她受一点伤害。……我故意总往你家跑，就是希望那个小女孩多看我一眼，叫我一声表哥，哪怕她从来没有在乎过我。只要能看到她的笑脸。我就心满意足了。她的笑脸有多美，你知道吗？那是天下最美丽最真实的笑容。”
他的眼神迷离，仿佛回到二十年前，他的小表妹在向着他微笑。
我悄悄抬头看他。月光下他脸的轮廓那么优美，睫毛长长的，鼻子高高的。我沉醉他的帅气，俊郎。
子佩也低下头，一只手搂着我的腰，一只手托起我的脸。一个缠绵的吻，窒息的吻。辗转的吻。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
月光照在河面上，两个人的倒影被上游漂下来的灯盖住。连月亮都害羞的躲到树影后面。生怕它热烈的光打扰到我们。
好久，子佩才放开我道：“我去点灯，放完我们好早点回去。”我点头。
他伸手在怀里摸，忽然惊道：“哎呀！火石没拿，锦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个火石来。”
我点头，道：“这里人少，你得绕过到上游去找，别急，我等着你。”
他看一眼马车，已经被车夫赶到远处平坦的地方去了，他不放心，道：“要不你去车里等我。”
我笑道：“这里还是京城呢，还怕有歹人吗？快去快回。”他只得转身去了。
我静静看着那些上游漂来的各色花灯。细细品味它们所包涵的意义。
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以为是子佩回来了，笑道：“这么快就找到……”回头看时，却不是子佩。
见一队锦衣卫在岸上远远站着。太子朱绪风清云淡的出现在我身后，月光下，更显得他明眸玉面。俊郎挺拔。
我上前见礼，他猫腰扶我。手正好握住我的胳膊。我急忙后退，他也同时后退。
我们两个迟疑一下，朱绪道：“我看到郑府的马车在那边，就过来了。不知道就只有师娘自己，真是唐突了。”
我笑笑道：“这有什么唐突的，拙夫忘带火石了，跑去找了。”朱绪点头，踱步到水边，看河里那些漂流的灯。因为河水刚刚解冻，岸边很滑。
他忽然探出身子，构了一盏过来。我心里吓得直突突。只见他拿在手里把玩着。
那是一只蝴蝶灯。两只蝴蝶栩栩如生的偏偏起舞，绕着中间一只红色蜡烛。他忽然叹气道：“梁祝本就已经够苦的了，何必还要让它们置身水深火热之中呢。”
说着就把灯放到了岸边。我苦笑，道：“人家点这个灯，自然祈求夫妻和美，你偷了去，岂不是让人家夫妻分散吗？”
他深深看我一眼。叹气道：“你认为他们很恩爱是吧？你难道不知，他们一个在坟中是鬼，一个在外面是神吗？神鬼殊途，怎么恩爱？”我愣住，倒是从没想过这些。
我笑道：“你这呆子，可是又犯了痴病？说这些疯癫话？谁不知道梁山伯死后祝英台殉情，后羽化成仙，怎么能是神鬼殊途？”
他忽然转身面对我，我的脸几乎贴到他的胸口，我急忙后退，脚下就打滑，眼看掉进河里。
忽然一只大手拉住我，也许是他一拉我的惯性吧。我就直直的坠入他的怀中。我还在心惊差点落水，就被他抱住，抱的紧紧的。
我吃惊的抬头看他，一轮圆月在他身后，他被月光映出剪影。看不清楚他的脸，我不知道他什么表情，我的脸清楚的映在他的眸子里闪着光。大睁的双眼格外清楚。
短暂窒息一下，忽然他低下头吻住我，我怎么挣都挣不脱，情急之下，我用手抓他的手，他却忍着疼不放。炙热的唇吻着我。
我头嗡嗡作响。瞬间听不到任何声音，瞬间，我全身失去任何力气，意识模糊。胳膊慢慢垂下。他的唇太过炙热，炙热的燃烧着，我已经失去知觉。
也许是十年，又或许是一万年。我心中只默念着：“子佩，你快回来。”
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喊着“贺锦儿”！朱绪才放开了我。我身体软软的坠落下去。子佩已经冲过来。一把抱住坠落的我。
他惊声呼叫道：“锦儿，锦儿！你醒醒，贺锦儿。”我努力镇静一下，睁开眼看到是子佩，泪水一下夺眶而出。
但是，我怎么能让他们因为我君臣反目呢？勉强笑着，道：“子佩，我，我差点掉进河里，太子拉了我一下。你怎么才回来。吓死我了。”声音兀自哽咽。
子佩可能也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看我的鞋都湿了，也没说别的。回身给太子行了礼，太子也讪讪的道：“我看见太保的车在这，就过来了，偏偏你就不在，和师娘闲话了一会，不想他失足，我拉了她一下。”
子佩道了谢，太子说了声要回去了。子佩只哼了一声，看他的人马远去。又匆匆点了灯放去河里。
看着最后一盏灯放完，就一把抱起我冲上岸边。刚刚进了车里，伸手就把我的脚抓住，将鞋子和袜子都脱下来。解开自己的衣服，冰冷的脚被直直的放进他的怀里。
我想抽回来，他硬是按住，道：“别动，着了凉怎么办？刚好点，冻着了如何是好？”话语尽管温柔，脸却铁青着，我只得由着他。